2、第2章 ...
-
从医院回到公寓花费的时间比去的更加短，少了手里拎的慰问品是其一的原因，一路上冷风吹得我太疼是其二的原因，我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朝手掌心哈口热气在来回搓弄，待到双手热一些，手伸往口袋里想掏钥匙，结果掏了半天都没有感触到预想到的冰凉。我一愣，随机慌忙地翻找所有可能藏有那串只有三把钥匙的钥匙圈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这，谁想得到啊……
在上海寒冷的冬天，为了去给情敌送去慰问品，目睹了自己喜欢八年的人投以嫌恶的目光表情和他们恩爱的现场，我只能在他们彩色的世界里充当一盏黑白的路灯。这种情景我不是没有经历过，在大学毕业以后，顾舟发了疯地去寻找在大四辍学的齐越衡，他的父母好言相劝，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也帮着劝导，他不管不顾，谁也不听，就是去找齐越衡，找，疯狂地找。而我们都是顾舟寻找自己彩色世界的黑白路灯。
尤其是我。
他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我散发的微弱红色光线，刺了他的眼，碍了他的眼。
我怔怔地盯着钥匙孔，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换个指纹密码锁，不用担心钥匙忘拿或者丢失，只要轻轻地把需要的手指按在感应区，我就能打开这扇大门瘫倒在沙发上痛哭一场。
啊，连冰冷的钥匙都被需要，我现在竟然连一把钥匙都不及……
“……”
电话铃骤然响起，吓得我一个激灵。
转身背靠在门上，我掏出手机想看看来电是谁。谁能恰巧在无家可归的时候找我，不论是谁，我都很感谢他。
“99……”
这是广告电话吧，不知道是关于什么的推销——租商铺？办什么卡？推销保健品？那么多内容，没有一个是来问我怎么样的，还来打扰我，让我感觉烦躁。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推销的还惦记着我，即使惦记着我能上当受骗后为他们带来金钱盈利，我对于他们的利用价值仅此而已，但我发挥了我力所能及的作用，而不是给他们添乱，让他们感觉烦躁。啊，如此一来，我就不是破坏者，也不是幼稚的介入者，以舍己为人的精神帮助到辛苦工作的他们……哈哈，真好。
想了那么多，我还是挂断了电话。楼道间太冷了，我不想让手一直暴露在空气里，如果接了电话，我就不得不一直拿着手机和对方愉快地沟通，我的手就得遭殃，这我不干。
谁知刚挂断一个推销的电话，紧接着又是另外一通，我惊讶地抬起刚刚想放回口袋的手机，今天我这么被人念想着吗？看清来人后，我更加不想接通了。
是丁辰，那个和我同一所初中、高中、大学的人。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他，说不上来不待见他哪一点。丁辰在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一直是个子最高的男生，也是最胖的男生。但是他学习成绩好，性格也温和，五官看着挺精致，人缘不错。班里女生总是叽叽喳喳地讨论如果丁辰瘦下来一定是个帅哥，大学的确印证了这个说法。
我和他初中没有过多的交集，最多我作为小组组长去收他作业，不过很多次都是我忘记他已经把作业放到我桌上被其他组员的作业压在最底下导致我没看见还去问他有没有交，第一次他疑惑地问不是已经交在桌子上了吗，我半信半疑地回我座位翻找，真在作业堆底下翻到了，不好意思地挠头致歉。后来次数多了，虽然我很努力地找，但死活找不到。丁辰总是一脸了然地指向我的桌肚或者一堆乱七八糟的作业的深处，每次我都能在他的指引下找到。我脸皮一直挺薄，可能就是因为这种周而复始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的挫败感让我觉得没面子，所以我不太喜欢丁辰。
中考填志愿时，我忘记是因为什么事情和家里人赌气，偷偷地把一开始填好的志愿改掉，改去了另一所离家挺远的高中。在那里我遇到了顾舟。没想到的是，丁辰也来了。当时我蛮讶异，丁辰的成绩应该可以往更好的学校冲，为什么堪堪停留在这所普通的市重点。是啊，为什么来到我隐瞒了这么多人选择的地方……
不过成绩好的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学好，丁辰在高中一直是学霸级人物，全年级总是前五。顾舟的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我就只能在中下游徘徊。后来为了能和顾舟考一所大学，我选择了艺考，顺利考进了设计系，顾舟在工商管理，丁辰在法学。
设计学和法学的男生宿舍楼离得很近，我和丁辰的宿舍又隔窗相对，所以当我第一次走到大学宿舍的阳台，感受在5楼阳光倾泻下来的酷热的时候，我看见对面宿舍阳台的门被一个个子很高身姿挺拔的男生打开，他走了出来，我投去羡慕的目光被他逮个正着，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我才发现对面是已然健身减肥成功的丁辰。他剃了寸头，好看的五官完美地分布在瘦下来的脸上，原本十分明显的双下巴被精致的下颚所取代，记忆中夏日里永远被一身肥肉撑满的T恤，完好地勾勒出健身后饱满的肌肉，不过分夸张，恰到好处地散发男性魅力。我承认，那天我被脱胎换骨的丁辰惊艳到了。我曾经预想过丁辰瘦下来的模样，没想到是这么俊朗的男性形象。我记得，丁辰在对面朝我招招手，笑着喊我的名字，说着太巧了，我们的宿舍竟然就在对面。我即使再怎么不喜欢他，这种情况下总不能不回答，何况，我其实并没有特别讨厌和他相处。我同样笑着回答是啊，以后四年又能在一起学习了……
从回忆中惊醒，我已经在思绪缥缈间划了接听，手机贴上了耳朵。
“喂。”
是丁辰的声音，很低沉，但是比顾舟的声音多了一丝生气。
“……”
“喂？唐欢？你在听吗？”
没听见我的回应，丁辰又继续问。
“啊，在。”我抹了抹鼻尖。
“怎么了，我听你鼻音挺重的，感冒了？”
还没等我回答，话筒里已经唠唠继续了。
“最近几天温度低，你不要运动几下出汗就脱衣服，很容易感冒，还有啊……”
啊，我好像更加深刻地知道为什么自己讨厌丁辰了。他的话老是那么多，像是洪水爆发时冲破了闸门，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即使这洪水冲向我时，他乖巧地规避了我的警告范围，不会伤害到我，甚至将我保护在它凶狠的潮流之间，我仍旧讨厌它，它笼罩我的全身，阻挡了我望向天空的视野。
这让我感到无边得恐惧和烦躁。
“我没有感冒，我身体很好，我什么都很好，你不用瞎操心。”我忍不住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脚上很没有节奏感地向后踢着门，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鼻音可能是因为我刚刚不争气地哭出来的后遗症，丁辰这么一说我又想起刚刚的委屈和绝望，更加没了耐心。
“……”
对面沉默了几秒，就在我猜测他是不是挂电话准备证实的时候，听筒里又传来丁辰无奈的叹息。
“我知道了。”
他的语气隐藏着委屈和无奈，我听出来了，即使他在极力掩饰。我有点为我刚才忽视对方的关心和对他冲的语气而感到愧疚。怀着这份愧疚，突然又想起来我没带钥匙导致我现在有家不能回的这件事情，现在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大概就是问丁辰能不能收留我，我这个刚才对他的关怀拒之千里甚至感到恼怒的坏人……
“那个，丁辰……”
“嗯？”
“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我钥匙没带出来，现在回不了家。”
“……”
他又不说话。
这回我开始紧张了，努力吞咽一口寒气，吞进肚子里，给正烧起来的肠胃降降温。我知道一点，丁辰往日多言，只要他不说话，代表他不是在思考就是在生气。他一生气，就跟你冷战，丁辰一冷战，就很恐怖。设想一个平日里待人随和，唇角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人突然面无表情地对着你，什么话都不说，看见你就与你擦肩而过，那种冷暴力的对待，太残忍。
我记得大学期间一次篮球比赛，丁辰参加了，原本我和他约定好去给他加油助威，结果那天正好顾舟发烧，我就义无反顾地跑去他寝室把他拖去校医院，陪他输液，帮他配药，等我想起和丁辰的约定的时候，我又甩下药给刚来的齐越衡，狠狠地剜他一眼，跑去举行比赛的篮球场地。可想而知，比赛已经打完有一会儿了，我看见丁辰在队友们的簇拥和欢声笑语声中，在人群中钉住我一个人，他的眼神毫无波动，像一泉死潭，把我锁死在里面。我小心翼翼地朝他招手，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离开了。之后我主动找丁辰，他都没怎么理我，我能充分地感受到萦绕在他周遭的生人勿近的气息。我不敢靠近他，可是一想起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就忍不住想打破我和他之间无形的屏障，想方设法，都失败了。直到一周后，那股气息渐渐淡了，他又开始温和地笑，朝每个人温和地笑。原本习惯了丁辰冰冷的气息，突然冰山破裂，慢慢挤进来更多的温暖。但是冰山仍旧是冰山，冷气尚在，我还是会忌惮丁辰的疏离。
——不，应该说，害怕他的疏离……
“好。”
丁辰的声音把我从恍惚间拉回来，愣怔个半拍，我安心地摊到在门板上，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挽起了唇角。
“你在楼梯间先别出来，外边冷，别冻着了。”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蠢欢。”
蠢欢是丁辰给我取得外号，因为我经常忘带东西丢三落四，所以丁辰和顾舟老是拿捏这坏习惯揶揄我，丁辰顺便起了这个我十分抗拒的外号。
没想到这个时候丁辰说出了这个久违的外号，我装作生气地喊：“哇你个傻辰，我就要在外面等你！”
听筒里传来丁辰的嗤笑声，赶忙又嘱咐我不要真跑到外边赌气，毕竟我当初还敢和家长赌气偷偷改高考志愿，指不定我真干得出来。
我笑着说我不会，丁辰才挂了电话。我听见他挂电话前拿钥匙的动静，转眼瞥过空空如也的钥匙孔，放下了手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