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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顾崇雪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你做梦!”

      路澄邈似乎是被他这种受制于人偏还不肯屈从的姿态逗乐了,轻嗤一声:“我是不是在做梦,可不是由你来定夺的。”

      随后便低哼一声,松手放开了顾崇雪,拂袖转身,却是大笑传出。

      笑声中透着得逞的癫狂和发泄过后的快意,隐隐还有些凄楚,那是路澄邈自己都说不明的情绪。

      闻听顾倾寒死讯的时候,路澄邈几度失控,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平复好心情。

      他先前还因顾倾寒的冷酷无情而心伤低落,可这人只要还活着,就还算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念想,哪怕远远瞧上一眼也是种对欲望的宽抚。

      而如今人一死,连看一看的机会都不复存在,更别提得到手。

      这多年的焦灼煎熬,时至今日还是变成一场空。

      活着的时候追不到,死了以后更是没了可能。

      现实赤裸裸地给了路澄邈极大的打击,让他的追求变成泡影,让他一次次的希冀化为梦醒就落空的虚妄。

      他爱,那是渗入骨子里的感情。

      他无时无刻不想与顾倾寒相拥而眠,同榻入睡。

      但他永远也无法了结这个心愿。

      那颗燃烧得炽热的心,先被一盆水从头浇下,消了火势,后又被狂风骤雨吹熄。

      苟延残喘的希望的火种在这接二连三的摧残之下,终于是放弃了苍白无力的抵抗,被折腾得了无痕迹。

      路澄邈感觉自己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疯狂。割舍不了的执念让他放下了理智,将多年来求不得的怨恨都转嫁到了顾崇雪身上,迁怒于顾崇雪的存在分走了顾倾寒全部的注意力。

      是的,一定是这个样子。

      若不是这小废物从中作梗,成了横立在自己与师兄之间的山峰,自己恐怕早就跟师兄比翼齐飞,同作鸳鸯,又何来这苦痛折磨。

      自己为师兄付尽一切,甚至不惜以性命作赌,非但没换得师兄的留念,还屡屡被他以他那个自己瞧不上眼的废物弟弟为名,一次次中伤。

      凭什么?

      凭什么!

      路澄邈从地室中走出,厚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徐徐关闭。

      他回忆起顾崇雪那张与他心头白月光一模一样的脸,不觉一阵烦躁,拳头蓄力擂向一旁的墙壁。

      墙壁瞬间深深凹陷进一块,蜘蛛网般的裂纹爬上了墙面,石块及碎屑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现在顾倾寒死了,他也不能再对顾倾寒做什么。好在掳来了顾崇雪,还能当成是个替身,找些心理上的安慰。

      既然顾崇雪心安理得地承受了顾倾寒全部的爱,那自己落了空的心意,就由他尽数补偿回来吧。

      路澄邈瞟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神色愈加阴鸷,转过身走向地室上方的房间。

      -----

      听到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顾崇雪如释重负,扭了扭被镣铐锁住的手腕,试图从被束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无奈全身气力均被抽空了一般,只不过牵动锁链摇晃了几下,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想到方才路澄邈的所言所行,顾崇雪的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路澄邈对他哥哥的感情,他作弟弟的自然是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只因顾倾寒对儿女情长之事一贯不甚在意,加之路澄邈死缠烂打百般纠缠的行事风格着实惹人不喜,他才不希望兄长与这种人有过多的接触,免得引祸上身。

      却没想到,这祸,最终是降临在他的头上。

      顾崇雪与路澄邈素来不和,二人相看两厌,但凡见面气氛必然是剑拔弩张。不曾想路澄邈对他的反感,竟已经上升到了厌恨的程度。

      丧兄的阴影还未散尽,转而又落入了另一处深渊。

      顾崇雪一扯唇角,露出自嘲的表情。

      想来也当真是讽刺。

      说是替身,其实不过是别人泄愤的工具。

      回想起从小到大这十几年以来跟顾倾寒朝夕相处的经历,记忆定格在最近一段时间,不可遏制的心酸翻涌至顾崇雪的心头,最终令他颤抖着嘴唇发出一声无奈的哀叹。

      那看似对他关怀备至、照料有加的孪生哥哥,伪善的面具下藏着的却是一副自私狭隘的面孔。

      他自重伤之后实力再未能得到恢复,说到底,都是拜他这个哥哥所赐。

      那些打着为他好的名号所进行的骗局,一直延续至顾倾寒身死之前。他原本将顾倾寒当作至亲,信任之下不加提防,结果顾倾寒就做出了这等残害手足之事。

      如若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路澄邈,告诉他他心目中白璧无瑕的高岭之花竟是一个伪君子,不知他又会作何感想?

      想必他是不会信的。清玄宗上下也不会信的。

      毕竟以他顾崇雪的地位,何时又有过发言权。就算是说出来,也会被当成空口污蔑吧。

      现在他还要沦为这个面白心黑的兄长的替代品,替他受了本不该由他来承受的遭遇。

      顾崇雪垂头停止了所有动作,地室中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水滴落地的声音,加重了阴沉的气氛。

      -----

      路澄邈回到了楼上的房间,再度被温暖的阳光照射到的感觉令他刚刚压抑紧绷的心情缓了些,长长舒了口气。

      他走向桌边,桌面上铺展着一张白色宣纸,纸上绘着一名少年的轮廓身形。

      画还未完成,少年的五官仍旧是空白。路澄邈的眼里添上了思慕的神色,于桌前坐定,润了润因搁置过久而墨汁干涸的毛笔,继续一笔一划地勾勒着那副图像。

      相同的画面他早就描绘了无数次,甚至每一根发丝的走向都已是谙熟于心,却还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便污了整副画作。

      那是顾倾寒的画像。路澄邈每次落笔,墨色在纯白之上蜿蜒成流畅的线条,都是他内心情丝的缠绕连结。

      顾倾寒的容貌与身形,深深镌刻在路澄邈的脑海之中,那随风翩飞的雪白衣衫,宛如开落的莲花,在心间挥之不去。

      路澄邈的房间内挂满了顾倾寒的画像,姿态不一,情貌各异,且均由路澄邈亲笔所绘,情意深重也可见一斑。

      他的爱,已经不是常人那种欣赏与倾慕,更像是为求得内心深处的慰藉。就如在苍茫海面上漂泊的人,在力尽之前对一块救命浮木的渴求。

      可悲的是万般情思付诸东流,一切都如微尘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声。

      路澄邈身子一僵,端详着纸面上顾倾寒的眉眼,记忆的闸门骤然开启,与顾倾寒有关的往昔岁月,倾泻而出。

      他是五年前被随着华莫语出外历练的顾倾寒救回清玄宗中的。

      彼时路澄邈所在的村落刚刚历经一场妖怪的屠杀,百余名村民仅留存他一个活口。

      当他从满眼血色淋漓中苏醒之时,率先闯进眼帘的那道白衣身影,成为了他十余年灰暗生活里的第一抹亮色。

      谁也不曾想到,只此一面,能让他念念终生,岁岁不忘。

      受到那些路澄邈这个父母早亡的孤儿没有享受过的温和与善待,就像是脱水的鱼,在濒临窒息之前被投入了一池清水一样。

      情窦初开的年纪,路澄邈心上的弦,就这样被这个白衣少年撩动了。

      不甘于把心事藏着掖着,演化成毫无结果的暗恋,路澄邈开始直言不讳地表达爱意,采取各种方式对顾倾寒展开追求。

      日常生活里的嘘寒问暖端茶送水自不必说,为了引起顾倾寒的注意,路澄邈甚至几次都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来拼命。

      当他因顾倾寒的随口一提,将重伤骨折摘取的一株野生兰草当作礼物送给顾倾寒,并向他表明了求交往的用意时,满怀期待地以为能得到肯定答复,收获的却是顾倾寒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拒绝。

      旁人的议论和讥讽令他备受打击,而他也渐渐发现,他只是师兄善意相待的众人之一,并非唯一。

      心上人的冷漠,旁观者的奚落,付出与回报无法对等的不平衡,使路澄邈那颗本就被过往的苦难蒙上阴霾的心,更加暴虐和狂躁。

      路澄邈本以为是自己的实力不够强劲,才入不了师兄的眼,于是更加倍努力进行修炼,甚至为此动用了许多可以快速提升的药物和秘法。呕心沥血之下总算追赶上了师兄的步伐,与他达到了平起平坐的程度。

      一步一步登上这个高度,旁人再不敢嘲他笑他,可顾倾寒的眼,仍旧不肯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私欲膨胀,贪念扩大,他性情大变。

      他想要独占顾倾寒,他嫉恨每个被顾倾寒笑脸相迎的人,特别是在顾倾寒心目中最为重要的弟弟顾崇雪。

      路澄邈曾数度对顾崇雪起了杀心,只因顾忌师兄对他的爱护,一次次强压下醋意,忍气吞声。

      而今……

      失去了兄长的荫庇,这小废物又落在了自己手里,还不是任由自己摆布?

      一想到顾崇雪被锁链吊绑着的狼狈样子,路澄邈的双眼逐渐浮上赤红,狠厉的神情一闪,手掌使了力向内一攥,握着的毛笔应声断作两截。

      还沾着墨汁的笔头啪嗒落在桌上,纸面被晕染出一片浓黑的痕迹,弄污了顾倾寒的画像。

      路澄邈鼻腔里发出嗤笑,随手将白纸揉作一团,擦了擦掌心染上的墨渍,又把纸团扔向燃烧着炭火的铜盆。

      火舌舔舐着纸张,转眼便将其焚烧成一堆灰烬。

      火光映红了路澄邈的脸,那双半眯起的凤眸,隐隐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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