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威胁]找麻烦》Dryland

1、Chapter 01

　　杰克不喜欢阿隆，这是近乎本能的直觉，以至于他在第一次看到阿隆时条件反射躲到老妈大腿后不愿意出来，大人们理所当然认为那是害羞了，可只有他知道他是不喜欢他，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很多年后杰克想他是对的，从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有牵扯。但已经牵扯上了又有什么办法。

　　阿隆对杰克印象倒是还行，虽然他也看到杰克带着敌意的眼神，但他觉得他们不会存在什么冲突才对。长大后阿隆问杰克为什么要和他打架，那时候他才知道杰克是讨厌他的，不想跟他有牵扯。阿隆系领带的手顿了一下，可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这么说倒也没有错，就是杰克招惹阿隆。阿隆初到兵工厂自然是外来户，外来户这种东西你懂的，有人欢迎，自然有人排斥。杰克是排斥的，但只针对阿隆。杰克不高兴，他当然不高兴，他是孩子王，可阿隆抢了他风头。

　　其实相较杰克阿隆绝对算个乖孩子，虽然没有带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气息，但不招惹是非，对周围人也挺好，好些人喜欢往他边上凑，不就是长得好看嘛。杰克想我也很帅哒。他身边不缺朋友，可就是在乎阿隆身边是不是又多了几个朋友，后来一想，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是其中一个。

　　讲真他不记得他们打架的原因，可能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或者压根儿就没有理由然后就冲上去跟人打了一架，他以为他会把阿隆揍得求饶，而事实是两败俱伤直到有人把他们拉开，回家后阿隆怎么样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训了一顿。类似的训他听多了，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找着机会又开始找阿隆麻烦，但不打架了，不会输但也打不过，大概就是所谓的势均力敌，当然杰克不会承认。

　　阿隆对杰克的找麻烦行为不是不恼，但母亲说，“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说不定他是喜欢你。”阿隆想我也就比杰克大一岁，至于后面半句话当时他还真没多想，后来他又觉得女人不可捉摸，竟一语道破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杰克的行为果真就像大多数不擅长表达的熊孩子，揪女孩子辫子不是真的想欺负，而是吸引注意力。然后他又想杰克可真晚熟，毕竟那样幼稚的找麻烦行为几乎持续到高中毕业。

　　说“几乎持续到高中毕业”好像容易被误解，因为高中毕业是个准确的时间点，杰克也是那之后就没再找他麻烦，不是长大了成熟了，是没机会。阿隆的大学离家有些距离，不常回家。杰克不是没想过去大学找麻烦，可一来他也快毕业了，二来，总觉得好像去了会显得很在乎一样，他才不在乎。

　　所以这里要说的其实是“几乎持续”，就算是杰克也消停过一段时间。对于隔三差五没事找找阿隆麻烦的杰克来说那可是足够长的时间，将近两年。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就忘了阿隆这号人，偏偏他俩住得近，杰克又不知道抽什么风过了一年多也没忘找麻烦。他是不是长不大啊，有时候阿隆会这么想，但谁也不知道杰克怎么想。可能也就阿隆那位开了挂的母亲才说出了真相，“说不定他是喜欢你。”对此阿隆不认同也不反驳。虽然他笼统的把杰克的一切行为算作“找麻烦”，但有时候他也不知道杰克是不是在找麻烦。

　　九年级那年阿隆出了车祸，那时候他是真怕了，没有什么恐惧来得比死亡真实，当然其实没他想得那么严重，不过他也想不了那么多，都疼昏过去了。醒来脑袋还在发昏，轻微脑震荡让他整个人都不太清醒，他听见杰克在骂司机，什么“狗娘养的”全骂出来了，他亲妈就站在边上，八年级学生杰克回去肯定又被训，然后阿隆不小心笑出了声。杰克一看他醒了立马噤了声，过了一会儿凑进房间站在病床边像个小大人似的插着手，“命还挺大的，我以为你活不成了。”阿隆想我也以为，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在医院一待就是几个月，阿隆经常看着那条打了石膏的腿想他到底还能不能靠它跑跳，医生也只说要看情况。阿隆又想自己奢求太多，能活下来都是大幸。杰克还是偶尔会来找麻烦，这些麻烦无外乎嘲讽几句，拿几根路边拔的花草扔他，后来带来了油性笔，说给他的石膏腿太丑，然后画了些更丑的东西上去。那时候他似乎有些相信母亲说的杰克“喜欢他”，但和母亲说的“喜欢”似乎有偏差，这又是后话，先不提也罢。

　　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后面的事可能不会那么复杂，它会更简单，简单到有一天阿隆终于忍无可忍发了火跟杰克干了一架，从此分道扬镳天各一方，虽说这之前他俩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可已经发生的事终究改变了后来的故事。

　　就在杰克以为阿隆会休学重读九年级时，阿隆拖着残腿参加了升学考试，考过了成绩还不错，顺利升上十年级。他也不知道该不屑阿隆居然通过了，还是失望阿隆仍不跟他一个年级，在一个年级找麻烦也会方便很多啊！而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找麻烦”，然后，又是鸡飞狗跳的三年。

　　阿隆提着行李回家时又看见了杰克。申请大学他不是没想过选择更近的地方，最后还是选了现在的学校，理由不外乎是那所大学更好一类的，但有一点没说，他想离杰克远一点。但不幸的是他们又见面了，或者换句话说，杰克的蹲守又成功了。杰克靠在树边抽烟，“怎么又看见你了。”阿隆没管他的“挑衅”看着他的烟说，“你还未成年。”

　　“你可以告诉我妈妈。”杰克才不在乎。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吧。”阿隆看了看表，其实不用看，他特意挑了杰克还在上课的时间回家。

　　“我请了病假。”

　　“哪儿病了？”

　　“关你什么事。”杰克不再搭理他，冲树林吹了声口哨，比格犬四只小短腿撒着欢跑来，长耳朵上下蹦哒着，先围在杰克脚边转了一圈才蹭到阿隆边上，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主人求夸奖。阿隆无声叹了一下蹲下来摸摸狗脑袋，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他也就告诉了母亲他要回来，母亲不仅告诉了杰克还让杰克把Halo也带出来了。Halo是他家的狗，但这只狗是杰克送的，这也是为什么高中毕业后阿隆不再把杰克的幼稚行为叫做“找麻烦”，真要是找麻烦他也忍不了那么久。

　　那是阿隆高中毕业时候的事，阿隆上课前总会检查一下自己的桌椅抽屉，他经常会在自己板凳上看到诸如毛虫蝌蚪之类的生物，他习惯了，他周边的人也都习以为常。毕业典礼他也准备进行惯例检查，但那天挺反常，一个纸箱直接放在了他桌上，揭开一瞬间他觉得里面是屎他都不会意外，可里面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不乱叫也不乱跳，湿润的大眼睛可怜汪汪把他看着，就在那个时候阿隆坚定了要远离杰克的想法。有的东西在变质，他不知道杰克的想法，但他知道的自己的想法，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母亲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那就去我家坐坐吧。”阿隆站起身对懒洋洋靠在树边的杰克发出邀请。

　　“不了，我要回去上课。”

　　“不是病假吗。”

　　“病好了。”他看见杰克熟练的捻灭烟头扔进垃圾箱，从裤包里摸出口香糖塞进嘴里，那时候他突然产生了把杰克暴打一顿的想法，以前杰克可不抽烟，但他也不知道以什么立场来阻止，于是他选择缄默，然后一拳打上杰克靠过的树干。

　　听说杰克也要申请大学阿隆着实震惊了一把，他想过很多可能唯独没有这一项，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杰克申请成功了，在他冒着冷汗问母亲杰克申请了哪所大学，听到并不是自己学校才松了一口气，又一想，发现那个学校离他的学校也不是太远，基本算“邻居”，大放牧场式的邻居。

　　阿隆猜想过很多种他和杰克见面的可能，可没有一种是现在的情况，他们的高校足球联赛中碰面了，分别代表自己的学校，杰克看了一眼阿隆手臂上的袖标，“哟，Captain Ramsey。”

　　“临时的，队长受伤了。”但杰克不在乎，他只是不放过任何挑衅的机会。可那场比赛杰克的学校输了，杰克理所当然的不开心，阿隆在后面叫，“杰克！”但杰克没理他。过了一段时间，他听说杰克受伤了，比赛中伤了脚踝。他打听了地址去医院，杰克正百无聊赖玩着手指，看到阿隆来了还有几分惊讶，“你居然来了。”

　　“我在想要不要回敬你一把花草，但应该有很多女孩子给你送花，所以我只带了这个。”阿隆拿着一只油性笔，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看着床头柜上堆满的各种花束，“还是一如既往受女孩子欢迎。”

　　“比你差点。”杰克紧盯着油性笔，没想过他还记得。

　　“没打石膏画在纱布上怎么样？”阿隆拧开笔盖，看到杰克紧张的眼神又按回去，“开玩笑的，浸进去就不好了。”

　　“嘁。”阿隆指指脚，“脚踝怎么样，严重吗。”

　　“还好，比你好多了。”曾经他以为阿隆可能再也无法跑跳，可他们还站上了同一块绿茵场。

　　“过几天还来看你？”

　　“明天出院。”

　　“那……早日康复。”

　　“嗯。”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正巧杰克的看护回来，阿隆匆匆打了个招呼跑了。后来的三年，大概是阿隆认识杰克后过得最平静的三年，因为杰克没去找他，除了如释重负还有不习惯。过了这么些，他也不知道他对杰克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或者二者都有，毕竟这两个词有时候非常相近。

　　大学三年，工作两年，阿隆几乎习惯了没有杰克的生活，说是几乎，因为Halo还在他身边，Halo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有一个人叫杰克，曾经不断给他找麻烦然后送了他一只比格犬。

　　毕业后一年他就搬去了工作的城市，租房不如家里方便，总好过睹物思人，其实除了Halo杰克送给他的所有“礼物”都进了垃圾桶，但只要还在兵工厂他就能感觉到杰克的气息，真是糟透了。前些日子他还听说杰克回到兵工厂工作，真是太好了……吗？他也不确定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

　　年末阿隆带着Halo回家，无论什么理由到了圣诞都没有不回家理由。回兵工厂自然又见到杰克，他说杰克你还是没长高呀。杰克说你丫滚。

　　平安夜阿隆提前把圣诞礼物扔给杰克，反正他们也没谁在乎早一天还是晚一天。原本也想把Halo扎个蝴蝶结还给杰克，这样他们就两清了大概，可最后他也没舍得，随手从礼物堆里捡了个小物件送给杰克，杰克的回礼被扔在一边，他暂时不想拆，按照杰克的属性里面是一截树枝也说不定。

　　晚上阿隆躺在床上盯天花板，他在这里度过了几乎整个学生时代，空气里仍充斥着杰克的气息，虽然杰克从来没进过这房间。捞起床头柜杰克送的小盒子三两下拆开，里面当然不是树枝，只是一支油性笔，阿隆想了好一会儿觉得应该是那年他在杰克病房里落下的，捏着笔又愣了半天，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句，“吗的，到现在都还给人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