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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同上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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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透误我》上一版本,后来整个大修过,同样并不建议看
看这个不如看正文!看这个不如看正文!看这个不如看正文!
虽然回头看正文也有些剧情用词很尴尬,但是起码比这些要好
放在这里只是因为毕竟是我写的不太舍得删,非要看就当笑话看好了……
当时想蹭个直播的热度所以设定有很大区别,人名几乎都改过,不舍得删所以放一放而已
第九章两年
最初的荒原是第五洲内的一部分,但随着那里成为约定俗成的流放之地之后,这块足有整片大陆三分之一大小的土地逐渐被划出第五洲范畴,其后又慢慢转变为一些人的避难之处。
战败方、死刑犯、流放者和妖族构成了荒原大部分的人口。在这里,没有律法和规矩束缚,更不讲什么道义和善恶,唯一的原则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杀戮和死亡是永远的基调。第五洲和荒原,就像是光与影,始终相生相克。
——《闲话洲史·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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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绮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默默地叹了口气。
荒原这些人是习惯于有什么事都用拳头解决,所以干脆把脑子都扔了吗?
因为扶湘实在是太偏远了,叛军对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兴趣。司绮本来觉得把上次那波类似于误闯的家伙解决掉就可以了,谁知这些无故失踪的人反而引起了荒原那群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的好奇。
于是总有荒原人跑到扶湘来然后被她和那位好汉隔空合作弄死,渐渐的就有奇怪的流言传出。最主流的一种说法是扶湘的山神水神是一对夫妻,他们保护着生活在扶湘的所有人,任何伤害扶湘人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试图挑衅他们的人都离奇死亡了。
司绮:“……”去你的山水神夫妻俩!
天知道她第一次听说这种传言的时候差点平地摔,至今直播间的观众都在拿这个话题调侃她啊!
其实如果这个传言能起到震慑效果也就算了,然而荒原那个地方的人非常两极分化,一部分惜命得很,干什么都以保命为第一要务;另一部分则完全不知死活,日常以冒险作死为乐。前者压根不会在这种时候出荒原来蹚第五洲这滩浑水,后者反而越是听说这种说法越是跃跃欲试,一批一批一批一批没完没了地来送死,要不是这种人多半都是无组织无纪律习惯单打独斗每次来的人都不多,可能她和好汉根本就没办法每次都在一晚上之内把人全解决完。
照她说,这些傻犊子但凡聪明那么一点,也该知道多找几百个人暂时合作再来更加安全吧?要是智商能达到正常人水平,就该知道不管扶湘专心去和朝廷军打才是正事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要是聪明那么一点,扶湘的其他人就该遭殃了;要是智商达到正常人水平,就会乖乖地在荒原待着了——没看见不管是妖族遗族还是荒原几大巨头都没有参与这档子事吗?
总之,这种没事杀异兽,有事杀荒原人的日子可能得一直持续到寒云之乱结束荒原的客人们被请回老家为止了。
司绮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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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跳过三条街,司绮忽然闻到一股烤肉味,忍不住眼角一抽。
应该说,好汉其实是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了。有一次大人们处理尸体时漏过了某条小巷,结果有个小孩不慎看见了这一惨像,吓得当天就上吐下泻发了高烧。从此之后好汉杀人起码开始注意影响,最初那种满地血的情景没有再出现过——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血迹了。
所有撞上好汉的尸体们全都被砍了脑袋,而且伤口切面发黑,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很长一段时间扶湘的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淡淡的烤肉味——用直播间某御厨后人的话来讲好像一道菜,【就是把刀烧得通红,然后快速地把肉切成薄片,靠着刀的温度把肉烤熟,吃起来老嫩了】。
虽然说这个场景确实是没有最开始那个残暴血腥,但不管怎么样吧,司绮觉得起码她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吃烤肉了。
直播间其余观众纷纷加一。
再加上司绮的箭完全是靠灵力凝聚的,没有实体,所以在扶湘发现的尸体,一半伤口被烤熟没有血,一半只有伤口没有凶器。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劳动人民吓得够呛,恐惧和未知催生敬畏,于是这传言也就越传越邪乎。
几天前她和姜煊在集市摆摊的时候都有人开始卖山水神的辟邪图了。姜煊当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回头就自己雕了山水神像出去卖,山神威猛水神柔婉,顺便还现场编了个故事出来。司绮可以实名保证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胡扯,然而姜煊一副他亲眼所见的振振有词模样。
这个骚操作把司绮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该和他计较欺骗消费者的事情还是计较侵犯肖像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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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多人就是不知道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总是寄希望于他人的保护啊,”姜煊继续雕他的神像,并对司绮的质疑表示嗤之以鼻,“这是人类的劣根性,亘古有之,不会因为我赚不赚钱而改变。只要这种劣根性不改变,就总有人用这种方法赚钱。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我赚?”
“可是你明明知道这种东西没有用,你还骗人家的钱。”
“我这最多算和其他用这种方法骗钱的人争利,而不能简单地归结于骗人钱。”姜煊耐心回答,“因为这种传统已经有很多年了,说明他们总是会被骗的,并不会因为我不这么做就不被骗。所以不管我怎么做,他们前后比起来都没有损失。连损失都没有,算什么被骗钱?何况我卖得还比别人便宜,他们还赚了呢。”
“……你就不觉得你赚的是亏心钱吗?!”司绮痛斥。
姜煊诧异道:“我付出了劳动,拿劳动成果换钱,我为什么要亏心?”
“……难道你把普通的木雕当神像卖就不是骗人了吗!”
“你说得好像别人卖的神像就不是木雕一样,如果真的有用价格根本就不可能这么便宜的。我卖的是木雕,他们买的是安心,好心安理得地继续相信会有其他人保护他们,懂?”
“……”
姜煊老气横秋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高深莫测道:“所以说你还是太年轻啊小姑娘,等你年纪大了就懂了。这种事情之所以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就是因为信的人只是给自己找一个信的对象而已。至于这个对象到底是活人还是木头,是有用还是没用,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自己信了,这就值得他们掏钱了。我卖的不是神,是安慰,明白吗?就好像我卖的木簪子,其实论作用和树枝也没有差别,但能卖钱,就是因为我卖的不是绾头发的东西,而是能让姑娘们觉得自己变得好看的东西,甚至是象征着爱情的东西。但是一个姑娘真的会因为换了个簪子变成美人吗?一对夫妻真的会因为送了个簪子就感情变好吗?不会的,自我安慰而已。可是木簪就是比树枝贵得多,也没人觉得不合理啊!”
司绮:“……”虽然感觉你跑题了,但是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直播间观众:“……”这种人才怎么就生在万年前了呢,就应该生在现在然后拉来参加辩论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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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司绮默默地闭了嘴,看着姜煊卖神像卖得风生水起赚钱赚得盆满钵满,心情非常复杂。
她总觉得,姜煊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全第五洲史上最大的奸商。
就这么复杂着复杂着,寒云之乱也结束了,霍骁也兵败自刎了,司绮来扶湘也两年了,就连实力也升上了四阶。
……而与此同时,山水神也成为了扶湘除老牌神之外最著名的新神,几乎家家户户都供着姜煊出品的山水神像。
也不是没有其他人试图抢生意,但他们都没有姜煊会编故事。所有人都坚信“知道最多真相”的姜煊才是真正的山水神代言人,不相信他去相信别人是会惹山水神生气的。
司绮感觉将来自己要是真的混不下去,说不定可以出本书叫做《如何利用商业手段人工塑造一个精神领袖》,或者身体力行发展出一个邪教来。
不过姜煊好歹还算有分寸,所有的神像价格也没有定太高。毕竟再薄利的东西,当被垄断的时候都不可能赚得少,姜煊表示自己还没必要把吃相弄得那么难看。当然他对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他的解释是山水神体恤百姓,不愿增加他们过多的负担。
反正这小子一贯伶牙俐齿总能找出理由来,好比他对所有的神像都是木质的解释是山水神本就是生于扶湘山林中的神,自然与山中之物最为亲近,骨玉虽也是扶湘特产,但杀生毕竟有伤天和。综合来看,树木吸收日月精华,故与山水神同出本源,有利于传达祈愿……
——然而真相是他买不到金银玉石,好汉没空帮他去打新的沉玉,石雕木雕比起来还是木雕合算。
但不管怎么说吧,姜煊再怎么让人觉得一言难尽,这两年对她确实是很照顾了。司绮觉得自己也不能白白受人恩惠,总得还他点什么。然而姜煊自己过得有滋有味,没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地方;若说送东西,要么买要么自制,买的话她还真没姜煊有钱,自制也没有姜煊做得好……思前想后,司绮最终自暴自弃地决定抄袭好汉创意,反正她和好汉的身份定位差不多都一样,都是打手。
不过还是得想个借口解释她是怎么自己打到玉娘娘的,至于这个借口能不能站得住脚……只要她一口咬死,就算对方不相信又能怎样。反正她又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姜煊自己也是满身谜团,差不多两个人也心照不宣了,难道还要和她互相深扒?
要么就说有只不知怎么受了伤的玉娘娘莫名其妙撞上来了好了,姜煊爱信不信,反正她解释过了。
——如果说这几年司绮除了实力还有什么进步特别大,大概就是不要脸的程度和耍无赖的水平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全部都是姜煊这只大染缸的错!
她掂了掂手中的弓,悠悠然对准了一只落单的沉玉。
说起来,这只沉玉的脚好像确实有点跛?貌似烧伤了一块?不过关系不大,毕竟沉玉值钱又不值钱在皮毛。
——反正只要没被人当场抓到证据,那就一点关系都没有……
箭离弦那一刻,忽然有人影从林深处钻出来,对着沉玉抬手就是一刀砍下。那刀与一般的刀不同,更长也更沉,泛着暗红色,划过时似乎空气都有一瞬间的扭曲。
这么千钧一发的时候,司绮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闪开”,好在那箭本也不是冲人去的,对方速度又够快,拧腰一闪提刀一挡,冰蓝色的箭撞在暗红色的刀面上,发出“刺啦”一声响,箭烟消云散,那人连退了三步。
司绮这才觉得一身冷汗,惊魂未定,然而越慌思绪发散得越快,一会儿是“这声音跟烧得滚烫的油锅里下了水似的”,一会儿是“这特么是高温造成的吧”,一会儿是“这年头这么多人喜欢烤刀了吗”,一会儿又是“等等这刀好像有点眼熟”……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两年联手杀敌没碰上,杀个沉玉就迎面撞上,这到底是什么运气!!!”
那人放下刀抬起头,刚刚撞上司绮看下去的目光。
司绮瞪大了眼,和对方面面相觑。
“你怎么在这儿?!”
第十章何人
乾坤轮转二十一,纵观历史,姜煊不见得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却一定是实力最强的那批人里运气最好的一个。
都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有的强大,都来自曾经的痛彻心扉。但这句话对姜煊来说似乎并不适用,他的出生不算顶级,却衣食无忧;他的天赋更是得天独厚,助他一路青云直上。
他几乎从来没有经历过失败和痛苦,永远有如神助,一路顺风顺水。就像天生被铺就一条康庄大道,除了父母早逝,人生没有任何阴霾。
——《闲话洲史·九歌·姜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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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后,山林中忽然一片寂静,似乎连风都很给面子地没有再吹了。
司绮和姜煊大眼瞪小眼,一个手上的弓还没有收起来,另一个手上也提着刀。
人、赃、俱、获……
姜煊似乎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语气宛若两人不过是在某个集市里迎面相逢,而不是在小孩子绝不应该出现的山林深处各自拿着小孩子绝不应该拿着的凶器不幸撞上。
司绮瞥过同样被吓得空白了好久的弹幕里零零散散冒出来的几句【先下手为强】【气势不能输】,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嘴角一勾,露了个阴森森的笑出来:“手无缚鸡之力哦……”
“嗯……其实,原本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上次说的那个神仙吧,他……”
“他收了你当徒弟把自己会的东西全部教你了但是又告诉你这件事必须保密不能说出去?然后他还有个仇家需要你将来替他报仇?”
“……”
“说起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司绮一扬下巴,“你这个人其实真的挺谨慎的,毕竟不谨慎也不可能在这个世道一个人活下来对吧?而且你根本就不是个大嘴巴的人,也不喜欢到处和人说什么秘密。但是‘你认识一个神仙’这件事在扶湘传得风风雨雨,哦现在已经是‘你曾经在山林里遇到过山水神’了。这种做法根本不符合你一贯的性格,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当一个人做了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时,基本上都是因为有其他的目的。那么这样一个传言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我现在想想,或者说……你是在用这个传言隐藏别的事情?”
“……”
“比如根本没有所谓的神仙。沉玉都是你自己打的,叛军也是你杀的?”
两人下意识都看了一眼那只试图在他们对峙期间偷偷溜走的沉玉,却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拦。
然而姜煊毕竟是姜煊,反应速度也不慢:“那你呢?你自己的秘密难道比我少了?你不是来抓沉玉的?你没有杀过叛军?”
“然而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更没有说我‘手无缚鸡之力’啊。只不过没人问起来而已。”
“哦,说得好像当初你没有往巧娘身后躲一样。你这么问心无愧你别偷偷摸摸啊。”
“人家的好心我为什么要拒绝?我自己能打就不能享受一下别人的关怀了?”
“这时候倒是原形毕露了?之前装乖装得挺像的嘛。”
“这不彼此彼此嘛,你之前装幼稚也装得挺像的。”
“呦,呛人能力长进不少呀。”
“还不是向你学的?”
“既然向我学的,你是不是应该给学费啊?”姜煊忽然一笑,提刀斩来,暗红色的刀芒划破空气。
司绮向后一仰,从树梢落了下去,中途单手抓过一根藤蔓,翻身而下。刀芒斩断了她最初立着的那根树枝,姜煊紧随其后而来,没什么花哨的动作,仍然是简单粗暴的劈下来——
司绮抓着藤蔓微微一荡,落下时正好避过刀锋,落在了姜煊身后。落地那刻她瞬间转身,弓与刀相撞,一方看似仓促且刚刚落地下盘不稳,另一方却是蓄力已久势大力沉。“铛”的一声,姜煊倒退一步,司绮几乎是向后斜飞出去。
姜煊又要追来,司绮一边向后,手中却毫不犹豫地挽弓,三箭齐出,冰蓝色流光划过,姜煊只能停步躲避。
——她一个用弓箭的,傻了才和耍刀的玩近战!
趁着姜煊停下,司绮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姜煊躲了两箭用刀挡了一箭,抬腿就追,“有本事和我打啊!”
“这不正和你打吗?”司绮一边回嘴,一边回头三箭连发。
“那你别跑,停下来正面刚啊!”
“我尊老爱幼,要停你先停!”
“难道不是你比较幼吗?我离老还远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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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两个小孩都是小短腿,但相比起来还是司绮腿更短,加上女孩论体力确实不如男孩子,两人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近。
司绮又是一箭上弦,几步外姜煊提刀落下,司绮觉得这家伙的目测水平可能有点问题,这距离摆明了砍不到——不过这么近的距离,箭也没什么杀伤力了。
然而那刀竟不知怎的瞬间变形,一下子伸长了半米多,估算时间不足,摆明了来不及躲,司绮只能继续用弓来挡,要不是这是本命灵器,估计根本经不住这么三番两次地当近战武器使。
——不可能!这刀看样子连灵器都算不上!这绝对不是本命灵器!怎么可能变形!
但不管她怎么震惊,再怎么样,都到这个地步了,司绮翻盘的可能性也可以说归零了。
姜煊一手把司绮按在地上,一手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边喘着气一边问她:“服不服?”
司绮咬牙:“你使诈!”
姜煊理直气壮:“哪里使诈了?我说这刀不能变形了吗?”
司绮垂眼看了一下,那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颜色也变暗了许多,而且架在她脖子上的还是刀背那一边。
于是她也不再回答,只是默默地把清韵转回箜篌的形态。
姜煊见了,手下也放松了些。下一秒,司绮狠狠地把清韵砸在了姜煊头上,姜煊“嗷”的一声惨叫,捂着额头满地打滚。
司绮冷笑一声,站起来理了理仪容。
早就想用清韵砸他头了!之前顾忌着对方的小孩子和普通人身份一直忍下来,现在简直是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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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煊滚了一会儿又不动了,司绮半点不慌。
能把她追到那么狼狈,少说也得是三阶以上的实力,别说被箜篌砸了,就是被三百斤的滚石砸头上都不会有大问题的好吗?
姜煊见她如此冷漠无情,只能委委屈屈地自己爬起来,额头上果然是连个红印都没有,自个儿还在那里假惺惺地嘤嘤嘤:“亏我之前还因为怕伤到你用的是刀背,你居然下手这么狠,太过分了……早知道抓到你就砍了剁碎埋树下……”
司绮呵呵道:“那我之前就该对准了你射箭。”
“那我还说我砍你的时候完全没必要断了火系灵核的供灵呢!”
“那我之前就该对准了你射箭。”
“我之前就该砍你而不是砍树枝!”
“那我之前就该对准了你射箭。”
“……你换句话行吗?”
“哦,那我大概也可以在刚才把清韵的尖角往你眼睛里戳。”
“……丧心病狂!蛇蝎毒妇!”姜煊一抖,痛斥道。
——刚才那阵看似打得凶,其实一个都没下狠手。
两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忽然就笑起来了。
姜煊一边笑一边说:“哎,算起来我们俩也挺有缘的不是?”
可不是有缘?跑到第五洲边境装平民,回头就撞上个同样行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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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坐下来慢慢聊。”身份一暴露,姜煊也就毫不顾忌地从无戒里拎了个瓶子出来,又随手把他的刀丢了进去。
司绮手一翻,清韵慢慢化作光点,融入到她手中去。
姜煊好奇地看着:“所以你这果然是本命灵器?那你挺厉害的啊。”
“我倒是觉得你那个更厉害吧,明明不是本命灵器还能变形,挺能攻人不备的。”
“那是,独家机密,别人学都学不来。”姜煊仿佛没听出司绮口气里的刺,反而颇为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司绮有点犹豫地看着姜煊摸出个瓷杯,又倒了瓶中液体递给她。
怎么说……茶这种东西她实在是喝不惯,要是酒的话……她也就上辈子小时候被长辈骗着尝了一口,感觉不喜欢不说,谁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啊?
但拒绝未免太不给面子,司绮最后还是接了过来,打算如果是茶就立刻咽下去,是酒就假装抿一点。
结果刚一看到颜色就觉得不对,再一闻到味道,她就发现她实在想得太多了。
既不是茶也不是酒,而是果汁。
司绮默默喝了一口,心情复杂:“你居然随身带果汁?”
“不好喝?”姜煊反问,自己直接就着瓶子往下灌。
……如果喝的是酒的话,这还有点潇洒的感觉,可是喝果汁……
一下子显得好不上档次啊。
“档次是给人看的,好喝是自己喝的,重点难道不是自己喜欢喝什么吗?”
——所以说,这奇葩永远都自成逻辑而且理直气壮!
……可怕的是还蛮有道理。
“好吧,别的不说,重新自我介绍,九歌姜家,姜煊。”
司绮在心里掀了个桌,弹幕上面大片【卧槽】。
“这么惊讶?姜家名气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还是说你也是九歌人?”
“没有,只是奇怪你这种大少爷怎么会跑到扶湘来。”司绮内心惊涛骇浪,努力维持表面波澜不惊。
姜家有名吗?应该说在姜煊之前,品级只能排在六品的姜家确实没什么名气,但是在姜煊之后……全第五洲都只有十个不到的一品世家,名气够不够大?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姜煊是这个德行的!!!你问他生辰!!!问他生辰!!!】
司绮一看ID,哦,祖宗形象崩塌,后人情绪激动一点也正常。
好嘛,理解,帮个忙而已啊。反正她自己也挺好奇的。
“你家对子嗣这么不上心?你才几岁就放你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说起来我好像没问过,你到底多大?”
“下月十七满十二岁,不小了,换了平民过两年都可以抱孩子了。”
十二年前,下月十七……乾坤十二转467年四月十七……
“妹子还在吗?是这一天吗?”司绮在直播间默默戳了一下姜家的那个姑娘。
好久之后,屏幕上才飘过一行字。
“是…………”
简直生无可恋。
司绮又看了姜煊一眼,所以说,到底是这家伙太会装,还是世人都瞎了眼?
“对灵修来说和对平民来说能一样?再说你到这儿比我还早,当时估计你也就七八岁吧?你家长辈也真放心。”
“麻烦你看一下自己好吗?你不也是差不多?你哪儿的人?”
“衔玉严家。我一个私生女,亲娘死得早,也没人会上心,离家出走的。”反正更大的把柄都被抓住了,这种也算小事了。
“哦……”姜煊拖了长音,“好巧,我也是。”
“也是?”
“离家出走,”他说,“家里情况太复杂,待不下去。也可以说是被踹出来了。”
他的神色没多少变化,看着还是老样子,但毕竟认识了两年多,司绮还是敏锐地感觉出他口气里的一丝担忧。
【我绝不相信!姜煊如果离家出走过,就算为了家族名誉不对外公布,没道理连姜家人都不说!而且有什么复杂!他不是一路打脸一路顺风顺水吗?】
【妹子你别垂死挣扎了……】
【其实我也不想信,然而名字籍贯年龄生辰都对上了,估计真的是他了……】
【难不成还是有人冒名顶替啊?这时候姜煊还小得很,假冒也换个人假冒吧】
【认命吧姑娘……】
【等等!我之前怎么忘了!姜煊不是用刀的!姜煊是机关术一脉里傀儡流的!这总不会错吧!!!】
【……】
【……】
“……”
对哦,历史上那个姜煊,好像,确实是,傀儡流,集大成者,啊?
和刀客,差得有点远,哦?
第十一章将行
天谕教,其名取意“承天之谕,代天行道”,始建于三君时代,初代教主为三君之首。后世各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唯天谕始终如一,即使在世家称霸、宗门全部消亡的星海纪,天谕仍然屹立在大陆之东。直至大革命后期,天谕才一分为二,分别是管委会和大陆最高学府的前身,也算从古至今,一脉相承。
……天谕之所以能几万年不倒,不仅仅是因为创始人超然的地位,更是因为天谕特殊的制度——天谕教主之位,不传血亲,择能择贤而已。
——《闲话洲史·天谕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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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开始有奖竞猜活动,姜煊到底是不是‘姜煊’,如果是,为什么不仅性格,连专业都对不上;如果不是,他们俩又是什么关系。欢迎给出推理过程,答案不知道什么时候揭晓,奖品不知道会不会有……”
【那你说个鬼哦】
【这种无奖竞猜完全不想参与好吗】
“这不是看你们都挺好奇的所以配合一下气氛吗?”
【本身有猜想,被你打断思路了】
【算了给你点面子,我来说吧。那么姜煊离家出走,年纪小实力不强,到处都是危险,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姜家唯一的嫡系死了,传出去姜家就要完了。于是只好从旁支抱了一个孩子过来,以“姜煊”的身份活下去。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
【有道理……】
【有道理+1】
【有疑问,第一,他到底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说自己“是被踹出来”的?第二,大少爷离家出走,第一反应不该是找人吗?如果找了,总不会一点迹象都没有吧?第三,死了个继承人并不会使一个世家完蛋谢谢。】
【前面的手速666】
【那么承上,说不定就是姜家内乱,旁系狸猫换太子上位,真正的大少爷流落在外伺机报复,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完毕。】
【还是疑问,旁系这么溜,为什么不直接上位?为什么还要顶着个死人的名字?】
【等等?我男神怎么就从嫡系沦为旁系了?】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我们的过去?】
【前面的在说啥?】
【就是说,直播间两边,到底是真的一条时间轴上的过去未来,还是仅仅是互相对应的平行时空?】
【……】
【之前怎么没人提起这事?】
【我觉得,不在一条时间轴吧。扶湘山水神传说的传播范围已经很大了,我们这边记载中有一句提到相关传说吗?】
【既然这样,你们怎么保证两边的所有情况都是一模一样的?单单一个主播的存在,两边历史就肯定会有差别啊】
“我觉得我没本事足不出户八年,隔着千里就影响到九歌。”司绮感觉再不说话指不定天降大锅。
【说到这个,即使主播不存在,姜煊自己不也能揍荒原人的吗?那么还是应该会有传言啊。】
【也就是说,即使没有主播,两边的历史本来也是不一样的吗?】
【难道有其他穿越者重生者?】
【不是,你们为什么要想得那么复杂?为什么不能是姜煊被穿了?】
【……】
【……】
【……】
【有……有道理?】
【不!行!从嫡系变旁支也就算了!这是要直接把我男神弄消失吗?!】
【呃,这只是猜测嘛】
【就算真的是这样,你要想啊,我们历史中姜煊就是你男神啊,不管那个世界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历史,改变不了你男神的生平啊。】
……
所以说,不管怎么猜测,都只是猜测而已。而姜煊显然短期没有说的意思,旁观者再怎么抓心挠肝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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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司绮严重怀疑姜煊是假冒顶替,毕竟这家伙不是一般的随遇而安,半点少爷架子都没有。就在她都要觉得姜煊是不是要一辈子扎根扶湘做生意时,姜煊忽然表示他要走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司绮坐在一根树枝上,看着姜煊处理(一只沉玉的)后事时,姜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司绮:“……”
你说这人他怎么就不按套路来呢?等着他说走的时候没动静,等到她都快忘记这茬了反而说要走了?
不过毕竟也算老朋友了,除了体谅又能怎么办呢?
于是司绮象征性地关心了一句:“你打算回九歌继承家业了?那将来我要是吃不饱饭了刚好去你那里打秋风。”
“继承家业也轮不到我啊,我也等着吃别人的白饭呢。”他似乎是笑了一声,“不回九歌,我要去天谕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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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谕教,实在是个令人一言难尽的势力。
不仅仅因为它是第五洲目前硕果仅存的宗门,还因为在这样一个恨不得什么都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时代,天谕几乎把大公无私以及女尊男卑八个字刻在了大门上。
天谕教出资出人,收养培养大量孤儿,这些被天谕拉出苦海、从小在天谕长大的孩子组成下一代天谕成员,而其中最为出色的女孩在十五岁之前被立为天谕圣女,并在未来继承教主之位。
在古往今来的文学作品中,天谕的出场率绝对不算低。尤其在某类作品中,第一女主,或者说正宫,往往出身世家,后成为天谕成员(而且九成是圣女,剩下一成会弄死并取代当代圣女),从小远离人情世故,一心一意为了天谕考虑。然而一朝遇到男主就掉智商,不惜与人姐妹相称也要和男主长相厮守。但是天谕作为史上最有名的单身狗群体兼FFF团,教规明文规定不许谈恋爱。因此女主遭到了无情的迫害,然而真爱感天动地,女主宁死不屈。而听说自己的妹子被欺负,男主大怒,打上天谕……最后在把女主变成自己正宫让她无偿替他管小老婆之余,还把天谕变成了自己的小弟集中营……之一。
三君见了想打人。
学界大佬们见了想掀桌。
必须明确两点。第一,天谕并不要求教众做一辈子单身狗,甚至圣女也不是一定要守贞。唯一的要求是一旦有后代就离开天谕,不得再冠以天谕之名。而那些被处刑的人,多半是既想有后代,又不肯放弃天谕的好处,抱着侥幸心理想隐瞒子女存在的那些。
但这并非出于什么单身狗的愤怒,仅仅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某家成员遍布天谕上下,大权在握,把控天谕。干脆从根源杜绝这种可能,只收孤家寡人。
所以也有人调侃说,天谕选圣女明面上的标准是“择贤择能”,暗地里还有一重标准,是为“择惨”。不是孤儿别想进入天谕核心,更别说世家小姐了。
所以这是第二,天谕教众,绝对不可能出生世家。别说是世家小姐当圣女,天谕压根就不给世家面子。
三君确实是地位尊崇,但是毕竟已经过去了两万多年,再怎样也不可能靠着她们当年的名声震慑这些野心勃勃的世家。而天谕之所以能在得罪了几乎全第五洲的世家之后照样安安稳稳地待在那里,是因为三君留下的一个传统。
为了培养那些被带回的孤儿,天谕不仅派人传授相关知识,开放藏书,而且允许任何人同听。这个任何人,包括有所机缘的平民,以及世家子弟。
可以说,这是后世各学院共同的、最早的前身,也几乎是这个时代的平民,唯一正式步入修行正道的途径。
而这些从天谕走出、对天谕怀有感激之心的平民天才,并不能加入天谕,却能被各世家争取。各大世家中的外姓长老,基本都是这样的来历。
这是一件三赢的事情,平民得到了机会,世家增强了实力,也正因为这些“外姓长老”的存在,使得世家必须捏着鼻子忍受天谕这么一个奇葩势力的存在和他们的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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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绮:“……”所以说,出生在学院都已经消失在历史中的年代的自己,终于要感受到被上学大魔王支配的恐惧了吗?
“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啊,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了啊。”姜煊一边熟练地把沉玉剥皮抽骨,一边等回复。
司绮没好气地回答:“去,怎么不去。”她倒是想说不去呢,可是管委会大佬都发话了,她还能拒绝“老人家的殷切期盼”吗?
一边是“如果能补全失传古籍要多少奖金随你开口”,另一边考虑到虽然她自己天高皇帝远,直播间到底还是在管委会眼皮子底下,能配合还是尽量配合吧。
“那成吧,回头找个大点的城市给你买点衣服……”
“为什么要买衣服?”司绮有些震惊。
结果姜煊好像比她更震惊:“难不成你就打算这样去?我和你说,在哪里都是柿子捡软的捏,你这样一看就没背景特别好欺负你知道吗?”
【不是……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怕惹麻烦扮猪吃老虎,别人狗眼看人低,最后打脸啪啪啪吗?为什么他从来不按套路来?】
【扮猪吃老虎不就是为了打脸剧情吗?真的不想惹麻烦才不会搞那些幺蛾子吧。】
【那不会无聊吗?要不主播你还是拒绝他然后惹点事吧】
【别听前面的胡扯,打脸有什么意义?活着难道就是为了被人看不起好嘲讽别人没眼光吗?】
“好吧,就算这点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没记错的话,天谕都是秋收结束开学,到第二年长明节放假的吧,今年刚好错过,还有快一年呢,现在去干嘛?”
“路上不用时间吗?”姜煊招招手,让司绮下来,自己蹲在地上画了幅简略地图,然后在东边的天谕和西北边的扶湘之间画了条线,又圈出北边的荒原,“最近的路其实是穿过荒原过去,但是当初四衡条约就说了,人类要是进了荒原,被杀就是活该,我们两个还没本事在荒原横着走。那就只能绕过荒原,沿着边界过去,这样一来,走到了差不多也该到明年秋收了。”
“等等?走过去?”
“不然呢?飞过去吗?你是有几阶实力了能撑到天谕?”姜煊慈爱地看着她。
“传送阵不行吗?”
“传送阵不要钱吗?反正我们早出发几个月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花冤枉钱?”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节约?”
“大概是因为我美德太多了,你关注了别的可能就关注不到这点细节?”
“……”要点脸,行吗?
第十二章凝翠
关于蛇类有一句流传下来的古老说法,叫做“凝翠称霸,玄楚为王”,说的大概是最为凶恶的两种毒蛇——说是大概,是因为玄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蛇已经完全不可考,别说实体,连记载都几乎没有。于是这传闻中的蛇中之王形同虚设,蛇类一族中凝翠一家独大。
相比起来,凝翠的相关记载就清晰得多。而这种蛇不仅体积极为庞大,又有剧毒,加上鳞片坚硬锋利,全身上下几乎没有破绽,连天敌都没有,差不多可以说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在所有异兽中都算排得上号的难缠。
——《闲话洲史·异兽·凝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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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停下吧,再往前就要到荒原边界了,先养足精神。”姜煊拉了拉司绮,见对方还是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笑道,“怎么,终于发现我长得好看了?”
不,她只是好奇养魂玉到底是个什么原理而已。
姜煊倒是说到做到,并不严于律人宽于待己,不仅换了身衣服,而且把养魂玉挂在外边了。
然而司绮清清楚楚记得当初她看见的是一大一小两朵铃兰,还因此揣测过相关书籍是不是全部要改。结果这才三年而已,就变成了三大一小四朵,而且明显可以看出来小的那朵比当年的那朵还要小。
司绮和直播间那边的所有人对脸懵逼。
总不至于养魂玉其实是活的吧?一年一年慢慢长,长好一朵再长一朵……
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但她总不能直接说我关注你的玉很久了,请你告诉我它是不是活的吧,于是司绮冷哼一声:“确实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算人模狗样,但重点难道不是你这身衣服到底哪儿来的吗?”
姜煊坦然道:“离家出走前从姜家带出来的,怎么,你离家出走时居然是空手的吗?”
“可惜认识你太晚,如果我从小认识你,说不定我当初就洗劫了严家金库再走了。”司绮半讽刺半真心地回答。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然而姜煊就是有本事当做完全没听出言下之意。
认识好几年,司绮也总算明白了这时候怎么接都不对,直接转话题:“我说你衣服弄得这么讲究,怎么不把头发也弄讲究点?”
世家基本都自矜身份,说是穷奢极欲也不为过,平日里穿的衣服都根据场合分出了几百种类型,当然到了司绮这儿就被简单粗暴地划归为方便打架的和不方便打架的。姜煊性格怎么样是一回事,脑子总是在那里的。起码这时候他穿的就属于打架方便也不失礼的——只要不看他头发。
虽然男人的头发没姑娘家那么多花样,但至少都得束起来。直接散着是最失礼的,随便扎起来也就比散着好一点。然而姜煊平日里上山下水地跑,头发永远都是以“不热不脏”为唯一指标,司绮本以为看他的架势这次是要把自己捣腾整齐了,结果他也只不过从“随手扎起来”变成了“认真扎起来”……
“我不会啊,”姜煊十分理直气壮,“在姜家又不用我自己弄头发,离开姜家之后我就是这么弄的,我怎么会知道束发到底怎么束。要不你帮我?”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梳男式的头发?”别说她这种穿越的了,土生土长的十二岁女孩也不一定知道男人头发怎么弄吧。
“是吗?”姜煊倒是挺遗憾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是女孩子的天赋技能呢。”
“并不存在这种天赋技能谢谢。”
两人正例行每日日常,忽然隐隐听见林深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姜煊和司绮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同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越往近处,声音越清晰。蛇类嘶鸣、树木倒地、叶子哗啦作响,夹杂着女子短促的痛呼,简直可以靠声音脑补完整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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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姑娘什么运气……”司绮扒着树叶藏在树丛里,远远望着林中突兀空地上厮杀的双方,心情复杂。
一方是条碧绿色的巨蛇,三角状的头部极为狰狞,竖瞳冰冷,全身上下的鳞片形状像是一片片树叶,微微翘起,边缘锋利;另一方则是个少女,看着也没有比司绮大很多。现场一片狼藉,看起来双方已经打了不少时间。
这空地上的蛇,一看就知道是条凝翠,看样子岁数还不小,这都被这妹子撞上了,可不是运气差吗?
那少女——或者说女孩——正死死抱着蛇身,司绮隐约看见银光一闪,像是她把武器扎在蛇身上。凝翠似乎是痛狠了,一边拼命扭头想要去咬她,一边尾巴甩出去就撞倒一片树。整片空地大概就是这么来的,而且还在不断扩大中。
然而那女孩抱住的位置极巧,凝翠怎么都咬不到她,只能任由她拔出武器又狠狠扎下去。
但这并不代表女孩就占据了上风,蛇的体型太大,要害又不在背上,这么一下下扎,伤是能伤,却弄不死。而且虽然说她没被咬到,却不能说没有受伤——凝翠蛇鳞每一片都极为锋锐,且天生微微上翘,女孩又不是铜皮铁骨,要撑住不被甩下去,花的力气自然不小。故而她与蛇接触的部位几乎都是鲜血淋漓,看得司绮都替她疼得慌。
“这有点难打啊,体型太大了……”一边的姜煊凑在司绮耳边小声说。
司绮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皱起了眉,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我记得当初杀荒原人的时候看到的你的影子,体型也不小啊。你当时怎么办的现在也怎么办不就是了?”
姜煊没动,司绮忍不住催:“你快点,那姑娘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姜煊轻咳了一声,委婉道:“那东西,是个失败品。唯一的用处就是改变外形掩饰身份,对打起来没有帮助,反而影响我发挥的……”
司绮嘴角一抽:“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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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在不是指责别人没用的时候,司绮只能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没办法,硬上吧。”
自从一年前两人互相掉马,在心照不宣互相掩护了一段时间后,干脆开始合作狩猎了。以他们的资质,这一年磨合下来,多少也算有一定默契。这玩意他们俩单杀都没把握,只能拼一把。
然而更重要的问题是,那边还有个路人妹子……真的没把握不误伤啊。
然而就这么一会儿,那边的妹子已经快撑不住了,生生往下滑了一段,滑过的位置碧绿的鳞片几乎被染成鲜红。
没时间犹豫了,姜煊本身就已经把刀拎在手上,于是当下直接就冲出去,一刀狠狠剁在凝翠身上,虽然没能砍断,却留下了一道大伤口。凝翠吃痛,一尾巴甩向姜煊,被他险之又险地避开。
司绮看了看那边的两人一蛇,最终还是没敢冒险,左手捏了个诀,图腾渐渐在脸上浮现出来,右手在弓弦上一划,弦上染了血,这才拉开弓,对准了凝翠左眼。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那边动作幅度又大速度又快,位置随时变换。而且疼疯了的凝翠根本是在毫无规律地乱窜,就算靠着姜煊人为限制了一点它的移动范围,但还是连算都算不准确。
箭矢离弦,呼啸而去。那边凝翠也不知是注意到什么还是单纯碰巧,箭擦着它的身子过去。然而不过瞬息,那箭竟又回返,最终还是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蛇眼。
——虽然蛇本身差不多就是瞎子,主要靠的还是嗅觉,射不射瞎眼睛都一样。但比起覆盖着坚硬鳞片的其他部位,还是眼睛更脆弱一点。
箭离弦之后司绮就没有再看,也没有关注像是破了底的杯中水一样飞速下降的灵力,赶紧又是一箭射出——这回对准的是右眼。
灵力不足支撑第三箭,连清韵带脸上的图腾一起消失,司绮喘了一口气,几乎是整个靠在了树上。
那两箭本该是她达到五阶时才能使用的,如今靠着兰夫人不知哪弄来的秘技短时间内强行提升等级,后果就是花灵力如流水——一整阶哪里是那么好跨的?
不过足够了,凝翠受创不轻,残留的灵力还在它脑中肆虐,剧痛之下杀伤力都小了点,姜煊躲起来更是毫无压力,连续几刀斩在同一个位置上,终于成功砍下了一段……尾巴尖。
眼睛被射中,头冷飕飕地痛,背上被人扎来扎去,还被砍了尾巴……再好脾气的生物也要暴走,何况是凝翠这种本身脑容量就不足还脾气暴躁的蛇,抓不到放冷箭的,打不到砍尾巴的,它就卯足了劲要把背上的人甩下来。于是本来半盘在地上的,干脆半个身体都立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凝翠陡然立起所以女孩单靠手撑不住,还是因为鳞片上都是她的血实在太滑,又或者是她单纯的力气不济又失血过多,总之女孩手一松,落了下来。
——准确地说,是擦着蛇身翻滚下来,又在蛇身上留下了一整道的血痕。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司绮几乎都感觉到了细细密密的疼痛,不禁捏了把冷汗。先不说那女孩滚下来的高度目测在五米以上,要是这么一路被蛇鳞刮擦下来,等她落地还不知能不能维持人样。
姜煊第一时间就冲向了她眼看着要落下的地方,然而女孩抬手又落下,有什么暗色的东西撞在蛇鳞上,发出一声脆响。借着这一下力道,她在翻滚半途中转变了方向,路线一歪,竟避开了蛇背,往凝翠的腹部去了。
虽然蛇腹部也有鳞片,但是为了方便爬行,腹部的鳞片并没有背上的那么狰狞,杀伤力也没有从背上滚下来大。司绮松了半口气——就女孩现在伤痕累累的情况,就算是相对而言柔软的蛇腹部都会造成二次伤害,想到这里,剩下半口气怎么也松不掉。
女孩贴着蛇腹往下滚,忽然又伸手攀住了一块蛇鳞止住了下落趋势,生生吊在半空中,司绮眼尖看见那片蛇鳞立刻被染红了,而女孩另一只手中银光一闪,狠狠刺下去。
正中七寸。
她握着武器单手一拧,伤口被绞开扩大,蛇血喷涌而出,这才松手,一脚踹在蛇身上,从空中摔了下来。
先是叮当一声,仿佛有金属制品落地相撞。
女孩随后落下,姜煊最后总算赶到,起码做了个人工垫背,根本来不及停下休息,揽过女孩就地一滚,避开了凝翠垂死挣扎时扫过的蛇尾。
似乎过了好久,凝翠最后的疯狂终于结束,趴在地上不动了。
而司绮也总算积了点力气,赶紧往两人那边跑去。
那女孩全身上下皮开肉绽,几乎成了个血人,可她居然还清醒着,还挣扎着想去捡自己的东西。
司绮没好气地按下她,自己去帮她找东西。忍着腥臭推开蛇尸,一眼就看见一把透明的匕首,落在一地血泊中却没有染上血迹,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司绮拎起匕首刚要走,眼角又瞥到什么东西,因为颜色和暗红色的血迹太相似,险些被她忽略。
她豁然转头。
那是把黑色的短刀。
——阙如?!
第十三章阙如
即使在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本命灵器中,阙如都算得上是一个异类。
大部分的双持武器都是完全相同或者对称的,阙如却是一长一短,一黑一白。说是长短双匕,但长的那把长度已经接近短刀。
短匕无色剔透,轻且薄,以杀人,名曰“阙”;长匕纯黑黯淡,重而厚,以伤人,名曰“如”。
自阙如扬名天下,名列奇兵榜第七,长短双匕流随之风靡第五洲。然而此后万年,再无人能凭此登顶。
——《闲话洲史·奇兵榜·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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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阙如之主啊。
说真的,温暮也见过了,姜煊也熟悉了,再见到个长短双匕流开山祖师,也应该习以为常了对吧?
然而事实上并不能习惯呢。
不过这位名声可能比温暮更大的姑娘如今一身狼狈,不管想说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司绮和姜煊对视一眼,无声而迅速地分配完了任务。
姜煊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向蛇尸走去,司绮则低声问女孩:“能站起来吗?”
女孩咬牙点了点头,硬撑着想起来,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司绮看了她三秒,干脆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因为没有直接接触,她后背的情况比身前要好得多,为了尽量少碰到伤口,也只能选择这个姿势——转身往水源走去。
到了这个地步,女孩也不逞强了,但仍然不肯消停,眨了眨眼就开始说话。
“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关注别人好不好看吗?司绮觉得自己颇有点无言以对,却还是给了回答。
女孩一歪头,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笑了出来:“我叫顾夕澜,这次多谢你们救命之恩啦,要不然我可能得死在这里了。”
司绮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不用谢,应该的。”
看到你的本命灵器就猜到你是谁了亲。
不过即使没有我们你大概也不会有事吧,说不定我们还打扰了你未来夫君的英雄救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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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夕澜此人之所以出名,一是因为她把阙如玩出了花,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流派。二是因为,她和她夫君,是有名的神仙眷侣。
星海美人榜版本众多,一半把她排在其中,且名次颇为靠前,起码比温暮靠前,另一半则表示“绝不会让这种徒有其名之辈上榜”,双方就着顾夕澜的实力问题互甩小论文,谁都不能说服谁。
前者自不必解释,后者则觉得她只不过是占了武器特殊以及夫君有名的便宜,本身并不见得有多厉害。
而之所以分歧巨大,是因为顾夕澜夫妻俩,既不出生世家,又不曾在天谕求学,还没有参与星陨之战,做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无从评判。
虽然说一般来讲平民的上位过程是:运气好入门——进天谕——成为某世家外姓长老,但也有一部分人在进天谕之后不屑卖身,选择自己找个山头隐居,年纪大了再捡个徒弟回来养。顾夕澜夫妻就都属于被捡回去的徒弟。其中顾夕澜她未来夫君出身当代剑圣门下,而顾夕澜……没人知道。
总之这两个人年少时各自跟着师父窝在不知道哪个山头修炼,等到了年纪下山没多久就遇上了对方,从此结伴同行全第五洲地乱晃,既不投靠哪个势力,也没有被牵扯进哪场战争,整个第五洲哪里都有他们的传说,整个星海纪哪件大事都没有他们的身影。后人一部分赞扬他们真性情不慕名利,一部分批评他们胸无大志暴殄天物——毕竟在星陨之战别人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俩还在帮某个平民老太太找走失的猫呢。
不管有没有意义吧,反正司绮觉得他们俩可能是全星海纪活得最开心的那批人之二。到司绮前世那个追求“活出自我”的年代,这夫妻俩的迷弟迷妹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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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姜煊在离开扶湘时买了一大堆东西塞进两人的无戒里,其中外伤药更是琳琅满目。但由于顾夕澜的情况实在不是一般的惨烈,等到帮着处理完她全身上下的伤之后,差不多也耗费了三分之一的药材。
确定顾夕澜都已经穿整齐了,司绮才重新打开直播间,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一次的直播间中,顾夕澜的迷弟迷妹数量直线上升。不仅仅是因为有老粉收到消息赶来,也因为顾夕澜出场还不到四个小时,已经有大批人路人转粉甚至黑转粉。
第一个原因是,很多人原本讨厌她就是觉得她没什么本事都是靠男人居然还吹上天,于是之前她杀凝翠时表现出来的实力和狠意就迅速圈了一波粉;另一个原因是……颜值即正义。
之前她满脸血污看不出来,洗干净脸之后分明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秀眉杏眼,长长的睫毛微卷,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与纯然,笑起来酒窝深深,漂亮得讨人喜欢。
……比司绮姜煊长得讨人喜欢多了。
等到司绮又把顾夕澜抱回去的时候,长得不讨人喜欢的姜·雁过拔毛·奸商·煊已经差不多肢解了整条蛇。鳞片、毒牙、毒液、蛇胆、蛇皮一样不落,各自摆的整整齐齐,而他本人则气定神闲地架着火堆烤蛇肉,势要榨干凝翠最后一滴价值。
司绮忽然觉得有点丢脸。
三阶以上灵修已经辟谷,其实是可以不吃饭的,虽然可以不吃不等于不可以吃,但是大部分灵修自诩高人一等,几乎都是看不起耽于口腹之欲的人的。
然而司绮和姜煊从来不讲究这个,从司绮自己的角度来说,一来毕竟是和普通人混在一起,她要是不吃未免显得太与众不同,徒惹人怀疑;二来……很多东西在万年后都失传了灭绝了啊!直播间那边的人想吃都吃不到,她不吃个够本感觉这趟穿越就太亏了啊!
而姜煊更是从来不会因为他人看法改变自己行为的人,自然该吃吃该喝喝,没格调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让人不禁怀疑九歌姜家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
不过这种事情吧,虽然司绮在姜煊面前没形象不是一天两天,但在刚认识不太熟的人面前,她还是想拯救一下自己的形象的,可惜她也没有姜煊那种把鬼说成人的口才,难免有点苦恼。
不过司绮一低头,就看见顾夕澜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蛇肉看,忽然觉得其实完全没必要说什么了。
啊对,说起来这姑娘也是出身山野归于民间的仙门之耻了,大家半斤八两,谁也不用说谁。
姜煊看见她们,指了指旁边的一堆凝翠剩余价值,问顾夕澜:“这些你要不要?”
顾夕澜倒是大方:“要是没有你们,别说杀蛇了,说不定我连命都保不住。这些你们拿着吧,我不用,蛇肉给我留一点就行。”
司绮刚想说什么,姜煊已经痛快地点头了,把蛇肉往架子上一架,直接走过去把剩余价值都收起来,仿佛他之前也就是礼节性地随便问一句。
司绮:“……”人妹子说是这么说,但又不是没出力,万一人家只是客气一下呢?正常操作不应该互相推让一下最后双方各一半吗?
不过顾夕澜显然不是客气,也没表现出对这种无耻操作的震惊,反而推了推司绮:“你们到哪儿去?”
司绮刚好也不想看姜煊:“天谕。”
“哦——”顾夕澜眨了眨眼,“我可以一起去吗?”
司绮手一抖,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坏人姻缘了?还有,这妹子是不是也太好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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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啊!”
姜煊忙着收东西,司绮满心无语,然而说话的也不是顾夕澜。
司绮回头看去,树后面绕出一个少年,穿着粗布衣,背着把用布裹起来的重剑,笑嘻嘻道:“我好可怜啊。”
她看着这少年背的剑,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接话,顾夕澜也不说话,少年倒是不尴尬,蹭过来蹲在了旁边。
姜煊终于收完了东西,看了少年一眼,笑道:“你叫什么?”
司绮在心中回答:“周颂。”
“我?周颂。”
意料之内,司绮看了顾夕澜一眼,顾夕澜无辜地看回来。
所以果然本来英雄救美的应该是这位吧?!
姜煊走过来:“周颂是吧?你想干嘛?”
周颂眼珠转了转,偷偷觑了一眼顾夕澜:“想请你们一会儿给我收个尸啊。”
司绮忍不住插嘴:“你是想说你快饿死了?”
“没啊,”周颂正色,“不过我看着你们吃得那么香,而我却什么都没得吃,一时心理不平衡生了心魔,所以马上就要死了啊。”
司绮:“……”为什么我总是能遇到这种人?姜煊好歹能把假话说得像真话,这家伙摆明了就是理不直气也壮地胡说八道啊。
以毒攻毒这句话大概还是有点道理的,司绮和顾夕澜都一脸地一言难尽,反而是姜煊淡定地接了下去:“其实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周颂眼睛一亮。
“……不过我们杀的蛇,我们烤的肉,为什么要给你?”
“那我拿东西换啊。”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剑摘了下来,“这总值几个钱的吧?”
“没用,不收。”姜煊拒绝。
司绮扭过头,有点不忍心:金石好歹也是一代名剑啊,被人拿来换烤蛇肉,而且居然还换不来,若剑有灵,说不定要愤而自杀了。
周颂却不失望,反而有点正中下怀的感觉:“那我卖身行吗?”
司绮扶额,顾夕澜却噗地笑了出来。
司绮忽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合着这家伙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蛇肉,而是老婆啊!
姜煊好像也看明白了,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顾夕澜,又看了看周颂,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倒是没有意见,你问她们吧。”
于是司绮也跟着点头——毕竟这位人品不错,让他跟着没什么损失;何况按照历史上的情况,周颂和顾夕澜确实是结伴同行的,顾夕澜既然同意,二比一,她又不是当事人,就是反对也没用;更重要的是,她要是拒绝的话,大概直播间那边所有的颂夕cp粉都要把她视为阶级敌人准备上手活撕了。
她还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
显然周颂关注的也不是她的意见,只是巴巴地看着顾夕澜。
顾夕澜微微一笑:“不好。”
周颂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为什么啊?”
“我觉得你不像好人。”
“那好吧……”周颂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地拖着脚步走了。
等着周颂继续强词夺理的司绮这下才真的震惊了。
直播间那边看热闹看得开心的cp党们也震惊了。
等等,他就这么放弃了?
第十四章人间
第五洲与荒原的仇恨亘古有之,几乎每隔几百年都会爆发一场战争。每次打完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各自修整几百年后继续打下一场,荒原一方从来没能占领第五洲,第五洲一方也从来没能彻底消灭荒原势力。就好像有光的地方一定会有影,荒原一次次地卷土重来,洲原之战也只能一次次爆发。
自第二十一次洲原之战开始,妖族加入荒原一方,冲突迅速升级;第二十四次洲原之战结束后,双方代表于四衡签订条约,这一条约确实带来了近千年的和平期,可惜到了星海纪,短短四十余年间,两场被公认为最惨烈的洲原之战接连爆发……
——《闲话洲史·洲原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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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原本司绮以为就周颂那种慢吞吞的速度,顾夕澜肯定是来得及叫住他的。然而顾夕澜好像并没有什么欲擒故纵的意思,一直等到周颂人都看不见了,她依然在那里不动如山。
司绮默默叹了口气,并不是很理解这对模范夫妻。
【夕澜为什么会拒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弹幕上几乎都是这种疑问,司绮假装没看见,她自己也好奇得很好不好?她该去问谁啊?
不过隔着屏幕的问题可以无视掉,现实中的某人实在无视不掉,姜煊这个人一贯擅长察言观色,两人算起来前前后后也认识三年了,就算司绮常年表情变动不大,也不妨碍姜煊看出她某些想法,于是他也就趁着顾夕澜离得远,问道:“你怎么啦?好像有点疑惑的样子?”
……难道要她说她觉得顾夕澜不应该拒绝周颂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别说她和顾夕澜也不熟,即使真的很熟,也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司绮避重就轻:“只是觉得那个周颂看起来挺执着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放弃了而已。”
听了这话,姜煊反而露出了点微妙的神色:“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司绮:?等什么?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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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司绮很快就知道姜煊让她等着看什么了。
——在他们第二天收拾好东西离开没多久。
顾夕澜伤得确实惨烈,却基本都是外伤,没什么伤筋动骨,前一天站不起来更多的还是因为脱力,而灵修的愈合速度和一般人比起来要快得多,何况姜煊财大气粗,当初买伤药的时候净挑效果好的,不过一夜而已,顾夕澜看着情况已经好了不少,起码是能自己走了。
虽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她硬撑的可能性。
于是司绮和姜煊虽然没说什么,但都放慢了速度,姜煊在前面领路,司绮跟在顾夕澜后面,什么时候需要了刚好可以扶一把。
结果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司绮回头一看,无语凝噎。
周颂。
见自己被发现了,这位还厚颜无耻地冲他们打招呼:“早上好啊。”
司绮懒得和他废话:“你不是走了吗?跟着我们做什么?”
周颂不慌不忙:“好巧,我也走这边。没人规定这路只有你们能走吧?”
司绮转过头去看姜煊,姜煊一摊手,一副“我早说了吧”的表情。
就说周颂怎么这么痛快地就走了,原来在这等着呢!
司绮转身就走,让他们俩自己交流去吧,她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
而姜煊显然更没有管的意思,悠悠然地走在最前面。
如今正是深秋,秋风轻拂天高气爽,空气中带着草木香,树叶染上了层层叠叠的红,听得见溪水潺潺,听得到鸟儿啾鸣,没有凶恶的异兽,也没带什么任务来,只是单纯地走在山林中,就觉得心旷神怡,也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在看尽繁华后隐居山林,因为一切都美好得恰到好处。
——只要无视身后两个人的喋喋不休。
虽然说非礼勿听,但这两个人完全没有压一压音量的意思,这么一点距离,她想听不见都不行啊!而且说真的,她觉得这两个人每一句话都是槽点满满!
“哎哎,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像姜煊和周颂这种年纪差不多都该进入变声期了,虽说让话痨如姜煊闭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好歹也会控制说话音量,可周颂却好像没有什么变声期的困扰,嘚啵嘚起来还是清亮得很。
“天谕啊。”
昨天是谁说“看你不像好人”的?今天居然这么好搭话?
周颂的声音惊喜到有些假了:“好巧,我也去那里。”
信你有鬼!你们俩本来一辈子都没有踏进天谕大门好吗?
顾夕澜好像笑了一声:“你去天谕干嘛啊?”
去天谕除了上学还能干嘛?周颂难道还能明目张胆地说“追你”吗?
可惜周颂不按套路出牌:“我还没想好,刚刚才决定去天谕的。”
司绮……司绮觉得她没什么好说了。
【我感觉我想脱粉,这位居然是这么个形象的吗】
【这个年代的男孩子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不用都了,和周颂比起来,姜煊都算成熟稳重了】
【这么看来,周颂对顾夕澜居然是一见钟情吗】
【是啊,写作一见钟情,读作见色起意。】
【话说回来,他们俩都不会觉得口渴的吗】
显然周颂和顾夕澜并没有这种烦恼,还在后面聊得开心。
“你累不累啊,我昨天看你伤得挺重的,他们俩居然还让你自己走,要不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司绮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也挺冤枉的。而前面的姜煊显然也听得见这句话,只不过他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丝毫不以为耻的样子。
“那哪有让你们等我一个人的道理,我还没有那么弱啊。”
“可是太累总是不好的啊。”
“那你说说怎么办?”
“我背嘛……咳,我是说,要不要我背你?反正你看着也没比我的剑重多少。”
“你要是背我你的剑怎么办?扔地上吗?”
“唔,其实抱也是一样的。”
【见面第二次就能上升到要不要抱,周颂打起直球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可惜只有周颂效率高没有用,顾夕澜不配合什么都是白搭。
顾夕澜十动然拒:“算了吧,我也没有那么弱。”
周颂并不气馁:“可万一你现在就把力气快用完了,等会儿遇到危险怎么办?”
司绮刚有些想笑,忽然听见风中传来的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满地落叶上爬行。姜煊显然也注意到了,下意识停下脚步。
她忍不住瞥了周颂一眼,这位的乌鸦嘴应验得也太快了吧。
姜煊拔刀出鞘,看了看其余三人:“顾姑娘?既然有伤就不用动了,在这等我们一会儿;周颂是吧?你也留在这里保护顾姑娘,应该没意见?有意见我也当你没意见。阿绮,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司绮默默点头跟上,一边跑一边召出了清韵。
“你背着他们想说什么?”跑得足够远,确定他们说话时周顾二人什么都听不见,司绮才问道。
姜煊有些诧异:“这么明显吗?我演技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了?”
“……和演技没什么关系。”仅仅是因为这家伙一贯懒散,最丧心病狂时甚至连未曾修炼的小朋友都能叫来“滥用劳力”——如果不是有问题,他肯定是指示周颂顾夕澜去处理麻烦,自己等着人来给他汇报。
姜煊对着司绮倒是不藏私:“我觉得他们挺可疑的。”
“……哪里可疑?”
“周颂也就算了,一看就是冲着顾夕澜来的;可是你说顾夕澜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走?我看她实力也不差,也不是柔柔弱弱没主见的人,就算我们救了她一次吧,难道就值得她放弃原本的计划去天谕?”
司绮:“……”
虽然只要姜煊没有故意胡说八道,大多数时候他说的都是对的,但在这件事上,司绮觉得姜煊还是想得太多了。
——因为顾夕澜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原本的计划,更不用说放弃什么了。
曾经有人心血来潮想要研究这两人一生的行程规律,结果发现唯一的规律就是毫无规律,最后只能承认他们俩大概根本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而且日常突发奇想。
由此猜测,顾夕澜跟上来的原因多半只是闲着无聊。她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听别人说天谕就也去凑个热闹。跟着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一起走,可能在一般人看来确实奇怪,但是放在周颂和顾夕澜身上就让人感觉毫无违和感。
哪怕是他们俩的真爱粉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位的人品确实不错,性格也确实……一言难尽。
但是司绮真的不能说她手上有剧透啊,最后也只能严肃点头表示知道了会小心。
——反正日久见人心,姜煊又不会主动干什么,只是防着点而已嘛,防着点刚认识的人也没什么关系,不管对谁都没有实质性损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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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声音的是另一条凝翠蛇,不过看上去比前一天那条小,加上一回生二回熟,最后虽然两人都受了点伤,但还是成功地弄死了凝翠,并且再次把蛇给分解了。
等到两人走回去,已经快到中午了,然而顾夕澜和周颂居然还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简直令人发指。
司绮感觉吵得有点头疼,又不能冲他们咆哮说你们给我闭嘴,只能尽量走远一点去看姜煊继续烤蛇肉,蛇肉在火堆上滋滋作响,司绮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那边两个人聊天,一边放任思维到处放飞。
按照姜煊的说法,马上就要离开扶湘走到荒原边界了,虽然说四衡条约规定荒原住民不能越界,但也不是没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反正到时候肯定不安全……感觉有点同情周颂的师兄,师弟为了追妹子都把他的黑历史往外爆了……到时候晚上最好还是不要继续赶路,白天能走得多快就走得多快……不过话又说回来周颂的师兄是谁啊?季延君?好像没听说过……还是尽量往繁华处走吧,能少惹麻烦就少惹麻烦……于是这就轮到顾夕澜投桃报李卖哥哥了吗?顾夕澜居然有哥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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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之后继续出发,姜煊说快到果然就是快到,天还没黑,就已经走出了扶湘。
司绮看着不远处的小镇,感觉简直要热泪盈眶。
终于回到人间了!
虽然说之前三年她也是成天往山林里跑,但为了不被怀疑,起码天黑之前都是得回去镇上的。结果这一走七个月,除了姜煊和最后遇到的周颂顾夕澜之外就没遇见过别的活人。一天到晚睁眼闭眼都是同一个人,真的感觉快崩溃了。
所以说她是真不明白,她好歹还有个直播间陪聊,就这都快受不了了,姜煊这种年纪小又话痨的,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直气定神闲的?
第十五章万古
第二十五次洲原之战爆发于星海纪中期,乾坤十二转494年。荒原一方以万古宗为首,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结成了联盟,恰逢第五洲在登天、风水两战中内耗巨大,荒原势力趁虚而入,险些成功占领第五洲。这一战最终以第五洲惨胜、万古之主顾行自焚西寂岭、万古隐世为结局。
然而短短四十二年后,第二十六次洲原之战,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星陨之战爆发。这一战发展到后期,由单纯的双方对战变成了多方混战,各势力死伤无数,星海纪自此落幕,世家称霸的时代也走向了末路。
——《闲话洲史·洲原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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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酒楼茶馆是消息传递的中心,果然是诚不欺我。
时隔大半年,终于可以摆脱野果蘑菇和烤肉的摧残,重新面对一桌正常的菜的司绮此刻满脑子这个念头。
北人豪爽,在荒原边境长大的北人更是豪爽中的豪爽。满大堂热热闹闹,话语都混在一处,只吵得人头昏脑涨,不知道听什么好。
就在司绮都要放弃偷听,打算就把这些当做噪音无视掉专心吃饭时,顾夕澜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
顾夕澜指了指一个方向:“我们运气好像不错,那些人在说最近边境比较和平。”
“荒原边境居然还有和平的时候?”司绮反问。
“也不奇怪,”姜煊随口道,“寒云之乱结束还不到两年呢,那些喜欢搅浑水的基本把命丢在了第五洲,其余的都灰溜溜地被赶了回去,近两年他们肯定是得夹着尾巴做人的。”
“不止,”顾夕澜似乎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照他们说的,寒云之乱一结束,荒原内部就打起来了。”
“荒原不是每天都在打吗?哪天不打才奇怪吧。”
“但是一般情况下那些最顶层的大势力是不会下水的,基本是底层那些人没完没了地打。这次好像冒出了个新势力,一来就挑翻了荒原三巨头之一,现在正和另外两巨头你死我活呢。”顾夕澜的八卦天赋显然得天独厚,居然迅速在人声鼎沸中归纳出了前因后果。
然而司绮心中不详的预感却越来越重,她试探着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那个新势力是怎么来历?”
顾夕澜一歪头,跳下椅子:“我去问问看。”说着就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去邻桌问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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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司绮的预感是对的。
或者说,她当年学的历史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万古宗,来历不明,其主顾行,在寒云之乱结束那一年横空出世,强势崛起。
历史上的万古,曾被称作“荒原天谕”,虽然是昙花一现,总共存世不过百年历史,却成为万年来第五洲和荒原的噩梦。
“荒原天谕”的说法并不是说两个势力有什么相似之处或者奇怪的交易,只是说万古的最强盛时期,在荒原上的地位可以与天谕在第五洲的地位相比。
然而史书很少关注荒原内部的事情,万古首次出现在记载上是在十一年后,结果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开始整合荒原了吗?
听着旁人还在庆幸荒原狗咬狗,司绮险些绷不住表情。
——他们真的以为万古的出现是什么好事吗?他们猜得到万古两任宗主将来会干出什么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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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的存在,使得所有经历过这两场洲原之战的人闻“顾”色变。
虽然并不是所有姓顾的都是出身万古——最直白的一个例子就比如顾夕澜——但是所有万古成员确实都姓顾,哪怕本来不姓顾,你要加入也得改姓。这规定真的挺奇葩的,毕竟连那些一品世家都有外姓长老,从没有这么霸道的规定,然而万古有本事且任性,爱改来,不改滚。
从最初十余个人开始,到后来的荒原之首,这个以顾为姓的势力,缔造了一个传奇。
万古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成功整合了整个荒原力量的势力,初代宗主顾行发起的第二十五次洲原之战,战火蔓延至整个大陆,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也无人敢将他轻视。
顾行控制了整个荒原,又带领手下出了荒原,连屠十七城,杀人以万计,手下冤魂无数。直至他最后自焚西寂岭,一生未有败绩。
他是凶手,他是魔头,他是万恶之首,他是罪孽本身。
世人本以为他会是史上最可怕的凶徒。或许本该如此,如果没有顾烟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顾烟和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一个禁词。
但无论如何,世人都不得不承认,万古宗第二代宗主顾烟和,是星海纪最后一个天纵奇才。
没有人能准确说出顾烟和与顾行的关系,就像没有人知道最初那十几个万古之人的来历,野史中总有各式各样的传闻,但大多禁不起推敲。她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荒原,莫名其妙就加入并继承了万古,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她罪孽深重的未来。
她自第五洲北边的荒原而出,一路向南,留下一地尸山血海,荒原中那些亡命之徒在她身后噤若寒蝉。其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屠城灭族,她的恶名越传越远,想杀她的人越来越多,却往往成了她剑下亡魂。
直至她横空出世五年后,各大势力付出惨重代价,联手将她绞杀在溯水边。
但若只是这五年,她杀人虽多,甚至还不如顾行,又如何算得上“最可怕”?
变故起于荒原。
上一次洲原之战的结果,使多年来首次联合、以万古宗为首的荒原势力再度四分五裂,万古宗初任宗主顾行自焚身亡,而万古自此隐世不出,直至顾烟和扬名荒原。
若有人早早看透其中联系,或许便不会爆发其后一场大战。
顾烟和身死、万古宗覆灭二十五年后,荒原与第五洲矛盾终于再次不可调和,天谕教当代教主何音联合第五洲各大势力,向荒原宣战,是为第二十六次洲原之战,也被后世单独称为星陨之战。
按照惯例,以实力而论,荒原根本不是第五洲对手。然而随着战争的全面爆发,第五洲势力愕然发现,敌方对他们许多部署了如指掌,以致他们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唯一的解释,便是在他们之中,有内奸存在。
外患未平,内忧又起,各势力本就算不得亲密无间,加上登天之战和风水之战中的旧怨,这下怀疑谁的都有,个别势力借机报仇,第五洲势力内部一团乱麻。与其余人相比尚算年轻的何音又无力平息混乱,以至于到得最后,联盟分崩离析,新仇旧怨又引发新的战争。
荒原势力自是欣喜若狂,趁机扩张,第五洲势力自顾不暇,竟叫荒原一方占去了第五洲大半江山。然而眼看着便要改天换日,由于分赃不均,荒原内部再掀波澜。
荒原自是信奉强者,然而万古覆灭后,再无势力能够力压群雄,叫其余人心服口服,几大势力僵持不下,各自拆伙。
到得后期,这一战虽仍以洲原之战为名,却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第五洲对战荒原,而是几十个势力的厮杀,或者说大乱斗。
此战延续四十七年,伏尸百万、血流漂杵、饿殍遍地,高端战力近乎全军覆没,各大势力损兵折将,终于再也打不起来时,才有人悚然发现多年前的真相。
出卖联盟者、挑拨荒原内乱者,俱为同一人——
此次洲原之战发起人、甚至更早的激化荒原与第五洲矛盾之人,天谕教,何音。
或者说,夺舍归来的顾烟和。
传闻上古时期,曾有夺舍禁术。然此术有违人伦、有伤天和,为世人所不容,至星海纪,已失传数千年。
此间详情在发生时无人看透,直至一切尘埃落定,才有人分析出其中因果。
没有人知道顾烟和从哪里习得此失传禁术,也没有人知道她在哪一年夺舍归来,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冲突是从何时开始加重。世人所知晓的,只是荒原势力与第五洲势力的矛盾愈演愈烈,终至一触即发。
星陨之战,乃至星海纪,俱以二度围剿、顾烟和再次身死为一切的终点。
然而顾烟和虽死犹胜,凭她一人之力,玩弄天下于股掌之间,冤魂何止百万。第五洲与荒原各势力俱伤筋动骨,只得休养生息,再无力扩张。而参战之人十不存一,如此惨重的牺牲,使得顾烟和成了史上公认最为恶贯满盈之人。
其后数百年,世人俱战战兢兢,担忧顾烟和卷土重来,她的阴影笼罩在第五洲上空,久久不散。
然而即使到了后世,也无人知晓顾烟和所求究竟为何,只得草草将这一切解释为她对世人的复仇,或者她只是个单纯的反社会的疯子。
其中恩怨与真相,早已掩埋在史册之中,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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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一年,万古才刚刚崛起,顾行还在和荒原势力扯皮,无力关注第五洲;史上第一魔头顾烟和,还不知道有没有出生。
……而第五洲边境的人,还觉得万古出现是好事。
其实司绮最开始穿越的时候目标仅仅是活过星陨之战,但这三年多中,她认识了很多人,不仅仅是温暮姜煊顾夕澜之类的名人,更多的还是史书上几百万分之一、连姓名都没有的面目模糊的人。
在十一年后,有几十万人会死在上位者掀起的战争中。
五十三年后,则是数百万无辜牺牲者。
这些人中可能有许多曾给予她善意,可能有很多与她相识,但更多的,还是她所不认识的、普普通通的人。
可是不管这些人是否认识她、又有怎样的生平,他们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生命,而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的组成部分。
他们没有在时光中留下名字,比起顾行顾烟和之流太过平凡而卑微,但生命又哪里有贵贱?如果她有能力,却坐视他们的死亡,只选择冷眼旁观地自保,又如何过得去自己心里这关?
或许天真,或许幼稚,可做人总得有些原则,有些必须坚持的东西。
然而,虽然说这时候的顾行距离将来的一手遮天还远,但好歹也是取代了荒原三巨头之一的存在。而她这个知道剧透的人不过区区四阶,唯一算得上队友的只有一个同样四阶的姜煊,和顾行为敌还是蚍蜉撼树。
所以说这个穿越的时机确实不好,说实在的如果她再往前穿个几十年,这时候说不定就拼一把试试看能不能弄死顾行了,然而就她现在的实力,就算跑去荒原也是给顾行送菜。
但就算来不及对顾行干什么,阻止顾烟和总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若是有那么多的金手指,还有几十岁的年龄优势,都看不住一个顾烟和,她也差不多可以以死谢罪了。
司绮望向窗外漆黑的夜幕,慢慢吐出一口气。
少说还有十一年,多说还有五十三年,她总得做点什么事情。
方对得起这一场奇遇。
第十六章 【番外】祸起萧墙
到头来这一生,也不过一步错,步步错。
那一步踏出,就再回不了头。
——霍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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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在黑暗中沉默。
外面夜风呼啸,隔着营帐显得有些失真。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边境,却又清楚地知道,不过是错觉罢了。
连风声都有差异,边境的风声吹过空旷的荒原,吹过千百年累累白骨,吹过漫长时光中悲欢离合,像是万鬼嚎哭,又像是远古高歌,穿透生死,穿透岁月,呼啸而来。
年少时他也曾听过帝都暮歌的风声,只不过少年心难静,暮歌又是歌舞升平,只有在偶尔,很少很少,才听得见风声,隐藏在那些雕栏玉砌的角落,像是少女温柔的笑声。
如今呢,在陌生的地方听陌生的风声,连风声都好似带着焦灼和绝望。
可是他早过了相信风君传说的年纪,说到底,风知道什么呢。
焦灼绝望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那是年少时的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毕竟距离年少,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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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年少时霍骁养在暮歌的繁华之中,养出一身武艺,也养出一身娇气。
这并不矛盾。霍家代代都出将军,代代都马革裹尸。他是霍家独子,武艺不精便丢了自家的脸;但母亲宠着祖母宠着,却又宠出他一身臭毛病。
然而那时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唯一的烦恼不过是母亲总不肯让他上战场。霍家的男儿怎么能不上战场?怎么能不建功立业?
霍骁想,他总能说服母亲,让他到北边去,到边境去,守住国土,打得荒原人闻风丧胆。那时候京城的人会提起他,说他不负霍骁之名,说他没给霍家列祖列宗丢脸。
然后母亲和祖母就可以骄傲地说那是她们教出来的孩子,说不定他还能给她们挣到诰命,京城的贵妇人都会羡慕她们。
过几年他回京述职,骑着高头大马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那些千金小姐、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偷偷看他,花和手绢和香囊都丢下来,有一枚香囊刚好擦过他衣角,仿佛是冥冥中注定,他向那个方向看去,看见那个姑娘羞红的脸。
那个姑娘会在后来成为他的妻子,而他还是要去边疆,保护一片盛世太平,而盛世太平里有母亲和祖母,还有他羞红了脸的姑娘。
这一片盛世太平,有一个缔造者叫霍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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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霍骁,是霍家的霍,骁勇善战的骁。
少年时他想,这个名字多好呀。他是霍家之子,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世人会记住这个名字,就像记住他父亲、他祖父的名字一样。
别人也都说好,变着花样地夸,夸他的名字,夸他的人,他昂着头走过去,心里开心得很,表面上还是要绷住。
可如今他成了丧家之犬,再无人提起哪个霍哪个骁,他少年时从未遭遇的恶意,都扑面而来。
他未曾恐惧,因他在二十年血与火中淬出一身钢筋铁骨,几乎要忘了年少时那些温软与锦绣,也忘了那些华而不实的盛赞。
却还是记得,有一个人曾经说过这名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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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那是个算命的瞎子,说自己是活神仙。霍骁嗤之以鼻——他见过那些被称为神仙的灵修,一个个头抬到天上去,做什么都淡淡的,讨人厌得很。但再讨厌,也没有这么落魄的。
他说他要去掀了这骗子的摊,让他还敢在帝都骗人。然而一路兴冲冲地到了地方,却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身上衣服破旧却干干净净。霍骁一下子就下不去手了。
他说,好吧,这个人说不定是真的有本事呢,直接说他是骗子太冲动了。
他想,这人看起来也不容易,骗几个钱就骗几个钱吧,不让他骗人可能他真的活不下去。
于是霍骁蹲在了摊子旁边,说打算看清楚这个老头到底有没有骗人。
他想啊,早上他提起砸摊子的事情,他那些跟班都挺有兴趣的样子,万一他说他不砸了,小弟自己上了怎么办?还是他在这里镇着好,镇着放心,没人敢惹他霍大少爷。
他从下午蹲到傍晚,拍拍屁股打算走人,却被老瞎子叫住了。
他想,老家伙居然还会主动招生意了,少爷他好人做到底,送他点钱吧。
最后钱没送出去,没打他已经不错了,因为这老头骗人都不知道讲好话。
——“你这名字,不吉利啊……霍骁,霍骁,祸起萧墙啊……”
他想,呸,霍家上下总共也就三个主人,除了他便是他的母亲和祖母,她们会害他不成?霍家能出什么事?
即使再退一步,从最开始的语境发散开,他对造反也没什么兴趣,能有什么祸?
老东西,净胡扯。
霍骁,霍骁,祸起萧墙。
竟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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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一直到这句话成了真,他才意识到那老头只怕确实有点本事。
萧墙,宫室内当门的小墙。
他的杀身之祸,确实自宫中而起——可这种解释法也太生硬了吧?
再如何生硬,现实就是如此,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这鬼地方的风声都仿佛带着几分凄厉,像谁在远处哀哀哭诉。他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戏文,听不懂的词绞得他头疼,只隐约记得英雄到末路,自刎时有美人生死相随。
如今他也到了末路,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的美人……他的美人,已化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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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那年霍骁还是暮歌横行无忌的小霸王,想着征战沙场,想着功成名就。想着在此之后,遇见他羞红了脸的姑娘。
可他遇见那个姑娘时甚至还没来得及有所建树,那姑娘也并没有脸红,反倒是他自己涨红了脸,落荒而逃。
还没建功立业,拿什么来娶媳妇?
他这么想着,最终满怀期待地上了战场,等他归来,正好求亲。
一切都是正好,正好到破坏起来轻而易举。
霍骁归来时,她已嫁入东宫,成了当朝的太子妃。
他顺风顺水半生,终究遇上了当头棒喝。可这又能怪谁呢?
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的心意,她或许听说过霍小将军,可她也不曾认识霍骁。
祖母与母亲都已经逝世,他自此长守边疆,几年才回京一次。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想,大概也没有那么严重。边境事情多,哪有时间伤春悲秋?十六年转眼过,他连她的模样都记不太起来了,只记得她眼角眉梢那一段化不开的轻愁。
边境与暮歌相隔千里,可还是有消息远远传来。
他听说皇帝还是没做到当初的承诺,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听说她一怒之下弃了凤印,带着女儿搬进了冷宫;他听说她最终还是被磨平了所有棱角,向现实低下了头;他听说她又生下皇子,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他只是听着,并没有做什么,他不冲动,现实也不允许他做什么。
想来不过年少一场瑰丽的梦,像是早春一簇含露的花,花到了夏季便也落了,梦到了后来便也醒了。
然而十六年后,他见到她的女儿时,便知道自己还是忘不掉。
大公主和她有九分相像,只隐隐约约看得出一点皇帝的影子。可他看着大公主那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还是觉得不对。
不对,不一样,再像也不是她。
他叹了口气,饮尽杯中酒,又一次满上,半个月后便离开了京城。
没有再见,也不必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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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果真是……再未相见。
帐外火光影影幢幢,像是鬼影,却比不得人心中鬼影骇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未曾亏心,但确实……愧对天下人。
一步踏出,步步皆错。一个后位之争,演变成他一场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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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霍骁有时在想,皇后之位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让那些人都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
听说她的死讯时他第一反应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完完全全的茫然。那个他此生唯一喜欢过的女子,喜欢了二十年的女子,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上。
他想起她如画眉眼,想起她笑起来时眉间仍存留的轻愁,她说话的声音总是柔软的,像花瓣落在水面上。
她似乎很少愤怒,很少争取,永远清清淡淡。当初自请下堂,避入冷宫,已经是她最激烈的一次反抗。而自从她从冷宫出来,就更像个透明人,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耗在这后宫中。
可这些也不过是他从流言蜚语中得出的猜测,他其实也并不了解她多少。当年的惊鸿一瞥,后来的数次眺望,二十年单方面的记挂,便是他们之间仅有的缘分。
他觉得他本该是气愤的,又或许该带人杀上暮歌,去找皇位上的人替她讨个公道。
可他还是没有做。
他什么都没做。
理由有很多,霍家人不能做乱臣贼子,边境还得有人守着,又或者事已至此,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这些都是理由。
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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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不知道,他有无数理由什么都不做,皇位上的那个人却也有无数理由做什么。
功高震主也好,心生忌惮也好,相信了那个捕风捉影的传言也好——也算不得太捕风捉影,毕竟霍骁确实是真的喜欢她——总而言之,皇帝选择了对他下手。
他一退再退,终于退无可退。那便坐实这乱臣贼子的名声罢。
反正他再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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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谕的人来找他时他是想笑的,事情的起因根本不是他想做什么,而是皇帝想要怎么样。可天谕根本不管那么多,宣战的是他霍骁,那么找的就是霍骁,别的都不重要。
说到底天谕根本不是什么伸张绝对正义的势力,他们要维持的是整体的和平。至于个别人是不是受了冤屈、是不是会被逼死——天下那么多人,他们如何管得过来。
这本也无可厚非,但当那个“个别人”是自己时,又有多少人能接受得了?
反正他不接受。
拒绝天谕是第一步错,造反是第二步错,与荒原结盟是第三步错。
他在这条死路上不肯回头,终于是走到了无法再走的时候。落得如今声名狼藉,满身血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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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自己会有什么结局,霍骁心知肚明。
或许是死到临头,忽然就冷静下来,他蓦的想起自己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少年时光。
那时的他冲动又任性,一身臭脾气,然后他的棱角在战火与风沙中都被磨平,变成不动如山的霍将军。
他爱慕的姑娘嫁做人妇,他爱慕的姑娘受尽苦楚,他爱慕的姑娘……死在他所不能及的远方。
从始至终,他什么都没有做。未曾争取,便未曾得到,本就是很公平的一件事。
如果他当初说出口……
他闭了闭眼。
如果他当初说出口,也不一定一切就按照他想要的情况发展。
何况,哪里有什么如果。
天边旭日初升,新的战役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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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信德元年四月十七,寒云之乱罪魁祸首霍骁,死于乱军之中。
属于他的一生,自此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