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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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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孩怎么又来了?今天没有馒头,别影响我做生意,快滚快滚!”
正值午后,街头喧闹得很,人山人海,沸反盈天,熙熙攘攘极为嘈杂,这声呵斥便显得微不足道。男孩还站在原地,看上去仅七八岁的模样,头发散乱,脸蛋也脏兮兮的,手上全是污垢,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只一双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这声呵斥显然没起什么作用。
这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人们自然不愿意走过来,导致生意格外冷清。那摊贩气急败坏,眼见撵不走这男孩,便走上前,冷眼看着男孩,猛的朝他踢出一脚。这一脚力度极大,男孩没有丝毫反抗之力,顺着惯性滚了足足一丈远,本就残破的衣服又裂了几道口子。
男孩被踢的不轻,趴在地上喘着气,周围似乎有嬉笑声,好像就在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扶他。
过了一会,男孩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脸上刚刚沾上的泥抹去,而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瘸一拐离开了。
他还得去找吃的,这个地方不行,就换一个吧。
不知为何,今天的街头格外热闹,才走了几步,前方忽地传来几声叫骂,男孩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和刚刚的他一样,被人打趴在地上,只是,这个小女孩比他要干净的多。男孩隐在人群中,静观这一切,听着那人呵斥道:“你这女孩,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怎么净干偷人钱袋这种事?”
女孩的脸上有泪痕,大声嚷嚷:“我就是想买一个糖人而已。”
“想吃糖人就要偷人钱袋?你不会找你爹娘要钱吗?”
“我爹娘不让我乱花钱。”
小女孩眼泪汪汪,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男孩心头紧了紧,摸出怀里仅有的两文钱,刚准备站出来想替女孩付了钱。然而,刚一抬步,男孩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道袍,背上负剑,模样极为潇洒,却是身姿玲珑,面容嫣然,如同仙人从头而降般,立在了女孩的身侧,男孩的眼前。
这道姑的出场极是震撼,足以惹万众瞩目,她面上含笑,递出十文钱,一开口便是清澈灵动如空谷幽兰的甜美嗓音:“这位小女孩的钱我替她付了,小孩子嘛,贪吃而已,就莫要再计较了。”
男孩的眼睛死死盯住道姑,看着她背后负的剑,眼中露出了羡慕与向往。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道姑的目光无意间扫到了男孩的身上,而后目光对接。男孩一惊,连忙退出了人群,快速跑开了,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可这一回头,便撞上了一个摊子,登时,热腾腾的馒头滚了一地,沾满了灰尘,再也不能吃了。
大概冤家路窄,男孩撞的正是刚刚卖馒头的摊子,那摊主一见又是他,怒火冲天,拿起旁边的斧头便向男孩砍来。男孩惊慌失措,本能的举起胳膊想挡,却听见“叮”的一声,似乎是金属器物相撞的声音,意想当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男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看见刚刚的道姑,正挡在自己身前。
“你怎的如此狠毒,对小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她道。
摊主气急:“他撞翻了我的摊子,我还不能教训他了?”
道姑一看男孩那心虚的模样,心下了然,却并没有走开,而是拿出钱袋,取出二两银子,递给摊主:“这些便作为补偿,放了这个孩子吧。”
见到银子,摊主两眼放光,一把将银子夺下,换了一副笑脸:“好好好,我,我不计较了,小子,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再碰见你!”
摊主丢下一句狠话便一溜烟地走了,道姑回过身来,看着男孩脏兮兮的脸蛋,蹲了下去,取出手帕替他擦了擦:“以后走路小心些,不要磕到自己了。”
男孩支吾道:“知……知道了。”
“你的爹娘呢?”
“死了……”
道姑轻叹了口气,不顾男孩满身的泥垢,抚了抚他的头,眼中带着怜惜,将钱袋塞到了男孩的怀里:“这里面有十两银子,你留着花吧。”
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道姑便重新站起了身,看起来是要走了。男孩心中一慌,在道姑准备离开的一瞬间,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前抱住了她的腿。
“姐姐,能不能教我功夫?”
他身上的泥蹭到了白道袍上,换成任何一人都会厌恶地将他踢开,道姑却没有这么做,只是微有些惊愕,继而笑道:“为什么想学啊?”
“我……我想当大侠。”男孩道,“做姐姐这样的大侠!”
“哦?为什么啊?”
“因为这样,就不会再受到别人的欺负了!”
道姑顿了顿,看见男孩满脸的污垢,污垢之中还掩盖着小小的伤口,但那一双眼睛极为清澈,是一个孩子应有的最纯真的眼神,然而纯真之中,还夹杂着坚毅不屈。本要拒绝的话,却硬生生说不出口。
罢了,反正暮竹殿中只有她一个人,也是寂寞,倒不如收个徒弟带回去,也算是打发时光吧。
她答应了。
…
“这里……怎么那么冷”
丝丝寒气入骨,男孩哆哆嗦嗦地跟在道姑身后,哈着热气。他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裂的,冷风从这些破口进入吹到他的皮肤上,男孩冷得牙齿打颤,却在突然间,身上传来一阵温暖。
“还冷不冷?”
道姑将自己的道袍披到了男孩的身上:“还有一会就到了啊,纯阳宫的气候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你先这样穿着,回去我给你添新衣裳。”
男孩眨眨眼,瞧起来呆呆的:“嗯……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道姑一笑:“我啊,我叫燕修竹,还有,你以后可不能叫我姐姐啦,我若是教你功夫,你可得叫我师父了哦。”
“师……”
“哎哎,现在别叫,等过一会,我们去进行个拜师仪式,然后才是正式师徒。”燕修竹道,“对了,你有名字吗”
男孩嘀咕道:“我……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了,我只记得,我的名字里,有一个笙字,笙歌的笙。”
燕修竹笑道:“是吗?我的宫殿叫升暮殿,‘升’字的音与你的名字一样,可真是有缘分。”
一听到和大侠有缘分,男孩很激动,几乎是跳起来说:“那,姐姐给我起个名吧。”
燕修竹思索道:“要不,就叫你暮笙?”
这一天,是暮笙永远忘不了,也是最怀念的一天。不管他今后如何扬名立万,受万人敬仰,他都忘不了,很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站在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面前,紧张得不住发抖,少女轻抚他的头,教他作礼,再端着他刚刚倒的茶,对他说。
“俯首作揖谢施恩,喏,喝了你的茶,我就是你师父啦,江湖险恶,咱们师徒一心,同去同归!”
“嗯。”暮笙应了一声。
“你喜欢吃什么啊”燕修竹是第一次收徒,觉得新鲜,便格外热情体贴,想要照顾好自己这个小徒弟。
暮笙犹豫了一下,答道:“糖葫芦。”
“糖葫芦,吃多了可对牙不好哦,对了,你还冷吗”
来纯阳宫的途中风雪极大,但到了升暮殿中便不觉得严寒,暮笙道:“不冷。”
“不冷就好,我先去给你买包包和糖葫芦,你等着我啊。”
但燕修竹刚一转身,便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了,微微一愣后,燕修竹笑着回头:“怎么,一个人害怕”
暮笙死死拽住燕修竹的衣角,嘴上却道:“才没有。”
“那,你为何拽我衣角?”
“我……”
燕修竹又笑了一声,揉了揉暮笙的头,继而牵住了暮笙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不怕,师父跟着你。”
暮笙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阵阵温度,不知怎的,就放下了心去,不再担心走着走着,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回头,他的身旁,总会有一个人陪伴着他,递给他糖葫芦,递给他各种小玩意。
“师父,你尝一口。”
暮笙将手里的糖葫芦塞到了燕修竹的嘴里:“师父,好吃吗?甜不甜?”
燕修竹咬了一口道:“好吃啊,怪不得暮儿这么喜欢吃呢,不过还是要少吃哦。”
“徒儿明白。”
“暮儿,我早上教你的剑法,你会用了吗”
暮笙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会了。”
燕修竹噗嗤一笑,声音玲珑清脆:“什么叫应该啊?不过,我一直觉得暮儿很聪明呢,剑法学的很快,今后一定是一方大侠!”
这是暮笙最爱听的话,他当即摆出了一副正义凛然的侠士模样:“对,我将来,一定会成为大侠,匡扶正义,除恶扬善!”
“咦?暮儿不是和我说,学功夫当大侠是为了保护自己吗?怎么现在还要除恶扬善了?”
“现在不一样了,我就是要惩恶扬善,维护世间正道!”
“哦,那暮儿自己以前也常常偷别人的馒头吃,可也是恶人呢。”
暮笙得意洋洋的表情僵住,挠挠头尴尬道:“师父就不要提以前的事了,那是迫不得已,钱我不是已经还了么……”
燕修竹沉吟一声:“那是我的钱,还是你的钱呀?”
“呃,师父,你就别取笑我了。”暮笙举起了手中燕修竹送给他的木剑,挥了挥,“总之,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大侠,一定!和师父一起惩奸除恶!”
燕修竹忍不住一笑,摸了摸暮笙的头,道:“好啊,师父会一直跟着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