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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教室里坐满了学生，可不见班主任来，自觉的在预习，不自觉的依旧聊着天。

　　谢渝生清楚自己就是个孤僻沉默的性子，她自小就是留守儿童，年岁一大，情绪慢慢收敛越来越不显露在脸上，因此寻常人看她，倒总觉得十足冷漠不好接近。她自后门走到座位旁，拿过英语书，暗自鼓气站上了讲台。

　　在众人注视下道：“王老师说，六点四十开始英语自习。”

　　正当她说到一半，重新进入调试状态的电子屏倏地又亮了起来，谢渝生一扭头，看到的就是一女生从摄像头前走过的画面。

　　女生绑着与她一样的高马尾，穿着干净好看的衬衣白裙，想来是遇到了什么愉悦之事，笑着露出嘴角隽秀灵气的小酒窝，甚是盈然好看。可不过一瞬，而后背着镜头，坐到了不远处的座位上。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短短片刻间。

　　谢渝生顿了几息，方眨了眨水润的眼回过神，转身翻开英语书催促着班上众人：“大家翻到英语书第九页，预习这篇课文，单词不懂的勾画出来，有些能在书后的单词表上查到，不会的标记，上课再学。”

　　班上依旧有小半的人在闹哄，窃窃私语讨论着屏幕中的六中教室，谢渝生皱眉，不得已提高声调又说了句：“安静预习，有什么下课再说。”

　　她声音尚且还软，实在没什么威胁性，仍有几个男生扎在一堆笑闹。五大三粗的赵磊越听越来气，一下将英语书拍到了桌上：“吵吵吵，要聊天去走道聊成不，继续在教室里讲话我就当你有娘生没爹养。”

　　赵磊拧着眉，国字脸两侧的咬肌涌动，模样十足凶神恶煞，一吼完倒真唬住了几个聒噪的。

　　连带讲台上的谢渝生都小小吓了一跳，她没抬头说话，只脊背僵直，坐在藤椅上继续勾画单词，直到王开名抱着试卷走进教室。

　　“回座位上去吧。”王开名示意她下去，才将试卷放到讲台上，眯着眼道，“念到名字的上来取。”

　　“刘海洋。”
　　“孙宏。”
　　“张玉玲。”
　　......
　　“谢渝生。”

　　王开名神情严肃，将试卷递到了谢渝生手上，嘴里依旧不停的念着名字。谢渝生接过试卷，心里本对成绩有个估算，却没想到考的更差。

　　五十四分。

　　她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坐回桌位看着批改的部分。

　　总分一百五，三科平分五十。谢渝生数学十一分，语文二十七，英语十六分，可其中还包括乱选选对的四个选择题，一刨开，不过四十多。

　　旁边李念神色也不好，凑近一看谢渝生分数，黄褐的的脸上神情愈发绷不住：“这题真难，你是县里头十名也才五十多，我们这些二三十的，更惨。”

　　她和前桌交谈着各自唉声叹气，留下谢渝生看着试卷沉默。

　　从小到大，父母对她的期望就是好好读书，照顾好外婆，努力走出这个穷困落后的小县城。谢渝生听话，她幼时虽也曾埋怨过父母，但哪怕再不懂事的时候，也从未落下过学习。

　　说到底，她不想过类似于父母一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替人打工，弯腰驼背的扎在鱼堆里杀鱼，她想出人头地，想活得体面一些，让父母不用再低声下气的工作。成绩对于她而言，是另一种生活的敲门砖，可如今这块砖狠狠砸在了脸上，将谢渝生那埋藏最深的骄傲彻底打破。

　　她是录劝县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可在六中的天之骄子们看来，却什么也不是。

　　往日心中卑鄙无人可知的自傲，如今变成了更深的自卑与自责。

　　将最后一张试卷发完，王开名拉过藤椅坐到了电子屏旁边，六中还没开始上课，他还有时间。

　　“试卷都到了手上，你们也应该看到自己成绩了，这次班上最高分五十四分，最低分二十一分，平均刚刚三十。同样的，六中十二个直播班的成绩也下来了，就拿和我们关系最密切的二班来说。”王开名拿出手机看了看，“平均分一百一十二，最高分一百二十八，最低九十七。”

　　他一说完，全班哗然，原本只以为是差距大，没想到是差距这么大。

　　谢渝生抬头看向电子屏，二班的教室已经陆陆续续坐了大半的人，学生们看书抑或交谈，显然对入学成绩不太在意。而讲台上王开名还在说道：“我们和六中学生基础有差距，但是现在老师，作业，教案课本基本所有都用统一的资源，六中学生们也努力，我们只有比他们更努力，才能实现弯道追赶。”

　　“相信下一次月考，大家会有更大的进步。”

　　他拿着手机站起身道：“现在根据成绩身高安排座位，念到名字的依次从第一排最左往右落座，安排完了再搬书本。”

　　“谢渝生。”王开民抬起眼帘，指了指最靠近摄像机，近乎正对的位置，“你坐这儿来。”

　　坐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谢渝生穿着微褪色的短袖衫踌躇了几息，才在李念疑惑的目光下站起身往左前方走去，而安排在她旁边的是另一个相貌乖巧的女孩子。

　　录劝虽是国家级贫困县，但因自古山清水秀，常出美人，个个算不上白，却好在底子都不错，谢渝生如是，她旁边的女生亦如是。

　　两人不熟络，并没有像周围人一样互相交谈，只各自极浅笑了笑。

　　直到所有人安排结束，王开名才冷声让他们把课本换到自己现在的位置：“等下二班应该也会有个小型自我介绍，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借这个时间相互介绍竞选下班委课代表。”

　　“好了，现在从左到右依次开始。”

　　教室一共六十人，分做了七排四列，各两人一列，余下四个最高的孤零零在特例第八排。王开名拉着他的宝贝藤椅，坐到讲台阶梯下，半对着讲桌催促：“快来，咋们跟二班同步。”

　　电子屏中二班教师正笑眯眯的自我介绍，声音被王开名刻意调小过，只有前排依稀听得到。谢渝生再次叹气，她走到讲台前，取过粉笔在剩余面积不多的黑板上，写下了自己名字。

　　苍劲而有力。

　　“同学们好，我叫谢渝生。”

　　谢渝生转身扬起嘴角笑了笑，而后平复下去:“初中在城北中学就读，非常高兴和大家相遇在这里，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和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借着讲台遮挡，她有些无措的捏住衣摆，语气却依旧平静：“爱好是读书听音乐，同学们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

　　台下五十多双眼睛齐齐看着她，谢渝生实在找不到另外需要特别介绍的，只好略微局促的鞠了个躬，走下了讲台。

　　王开名没说什么，反倒是点头鼓励示意。

　　“下一位。等下就不用我喊了，看上面的说完了下一个自觉的补。”

　　谢渝生轻缓呼出气，随着王开名话语一落，她右侧的女生就走上了讲台。

　　女生笑的弯起了眼：“大家好，我叫唐珏，初中在和平中小学读的，同样也很开心未来的三年可以和大家一起度过。”

　　“我......”

　　讲台上的介绍仍在继续，谢渝生最开始还能全神贯注的倾听注视，直到后来慢慢被身前显示屏吸引去了目光。

　　整块显示屏正对着她，因相隔两米有余，抬头看并不费力，许是摄像机有人操作，焦距拉近以至六中二班学生身形放的格外大，宛若就在跟前。

　　她座位靠前，能较为清晰的听到二班学生所言，六中的学生，说话谈吐礼貌大气，姿态稳重，亦不乏幽默风趣之人，擅长爱好的，全是一中学生不敢想的。

　　小提琴钢琴，书法芭蕾，业余活动是参观博物馆参加各类人文社科活动，暑假做的，是全世界旅游增长阅历见识。

　　此刻电子屏中的男生，言语自信却不张扬道：“至于业余的话，休息时我会去练拳击、游泳，保持好的形体。关于高中，我希望有三只手，一手抓高考，一手忙竞赛，一手握生活，在高中三年的时间里，塑造一个相对成熟的世界价值观。”

　　“是不是觉得那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旁边的唐珏看到这，突然小声开口。

　　“嗯？”谢渝生余光看她，见她也将视线落到了正前的屏幕上。

　　“嗯。”

　　唐珏眼里依稀泛着水光：“拿什么赶啊。”

　　谢渝生敛眉，亦不知如何回答。

　　叫何朝的同学下去后，屏幕中走上讲台的，正是晚间镜头前一晃而过的女生，她站在讲台上，写下“应如是”三个大字，笑的盈然绰约。

　　谢渝生挺直的脊背略有一瞬僵直，不错眼的看着屏幕。这名叫应如是的女生，稚嫩精致的脸上已显现出几分日后的娇柔妩媚，连带声音，都玉润清冽。

　　她笑着，露出两个深陷的小酒窝。

　　引诱着人靠近，令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