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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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7年12月15日，周五，晴转多云。
S市一间顶级KTV包厢里，彩色的射灯闪烁摇晃，台上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性抱着话筒放声高歌，在成熟的虚拟投影技术支持下，舞台上投射出八个身材火辣的伴舞舞姬，随着音乐肆意舞动，台下众人听的听，聊的聊，空气里混杂着秘制香薰独特奇妙的香气和啤酒冒泡的呲呲声。这里仿佛与外界的一切都不相干。
秦简独自坐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十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飞舞，便携平板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片荧光。
屏幕上的绿点逐渐灰暗下来，距离那道墙越来越近了。
“快了。”秦简轻声对自己说，同时迅速地撕下一片尼古丁贴片贴到手臂上。香烟由于过分昂贵的税收而错失了他的欢心，尼古丁贴片是更合适的选择。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秦简很少遇到这样难搞的系统，他用了足足五首歌的时间才攻破防火墙。
单主的价码标少了，秦简暗自吐槽，对于这种水平的攻克任务，后面起码要再加个零。
吐槽归吐槽，干这一行契约精神还是要有的，秦简按照约定黑进了对方的家庭网络，留下了一个自启动惊吓包，准备撤出时发现了数据库里一个叫做“安琪”的文件夹。
安琪……
犹豫了几秒钟，秦简点了进去。
里面的文件命名毫无条理，文件和文件夹错综复杂，一看便知没有好好整理过。秦简目光迅速扫过，发现了一张照片。
点开那张名为“age16”的照片，照片上年少的女孩踩着海上对着镜头羞涩微笑，长发和裙摆在海风里飘摇。
真的是她！秦简一时间失了神。
直到曲亦非跑过来拍他的肩膀，“哟，这是谁啊。”
“没什么。”秦简迅速关掉了图片查看器，歪头一笑，亚麻灰色的碎发从耳后落下，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闪闪发亮。
“我都看到了，得了吧，谁还不知道你，”曲亦非哈哈笑着拍他的肩膀，浑不在意，“马上就是你之前点的歌了，赶紧去。”
秦简应了声，眼里笑意在曲亦非转身瞬间消融殆尽，转回头迅速复制下来整个文件夹，然后撤出任务目标的家庭网络。
“搞定。”秦简叠起便携式平板，伸了个懒腰，一手揣着兜往舞台走去，笔直修长的腿走路自带微风。
前奏已经响起，秦简接过麦克风，吹了口气试音，随即笑着望向台下，声线撩人：“刚刚有点急事，没能和大家好好玩，这首《Sorry》给大家道歉。”
“北极星沉湎在星海，鲸鱼游曳于惊涛，我迷失在茫茫人潮，却不见你……”
面容俊朗身材修长的年轻男性抓着话筒深情歌唱，斑斓的灯光衬得他棱角分明，却又显得梦幻迷离。
他知道如何散发魅力，他精于此道，甚至可以说颇有造诣。
“对不起，我曾离开你。”他抬起眼眸望向台下，嘴角溢满笑意。
下面听着歌的肖笑笑恍惚间觉得他是在对自己深沉告白，一瞬间心脏扑通扑通乱了阵脚。瞥一眼右边本来在打牌的几个女同学，果然也都望着台上一脸沉醉。
再瞄了眼左边，曲亦非这家伙一脸哀怨，一定有些后悔提醒秦简上台唱歌。当了这么久同学，谁都知道这家伙撩起人来完全没有其他男人的活路。
想到这儿，肖笑笑微微垂下头，耳侧的齐肩短发垂落下来遮住面容，嘴角笑意更深。
秦简从台上下来就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女生中间，和几个姑娘聊得不亦乐乎，他言谈之间神采飞扬，姑娘们则是面带红晕娇笑不断。
“唉，秦简往这儿一坐，男生们唱歌的动力都少了，”曲亦非凑过头来，“有道是——歌者有情，听者无意啊。”
这边的秦简和姑娘们听罢都笑弯了腰。
“该你了，笑笑。”曲亦非瞅了一眼肖笑笑，脸上表情略显僵硬。
“哦。”肖笑笑轻飘飘地应了一声，根本没正眼看他，然后从人堆里挤了出去。
肖笑笑还没开始唱，包厢的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走廊里白亮的灯光照射进来，包厢里的众人不由得停下了玩闹，纷纷捂眼以缓解强光带来的不适。
“谁啊，不知道敲门吗？”曲亦非恼火这种无礼的行为，作为班长第一个出头。
秦简眯起眼睛，看清来人只有一个。
来人一双黑色马丁靴，灰色铅笔裤，上身黑色的连帽外套，帽沿一圈蓬松的白色软毛，背光看不清他的脸，走廊的光线分明地雕琢出他修长的身形，黑白分明，整个人显得颇为锐利。
他没有开口回答曲亦非，脸上亦无表情，冷冷地扫视一圈，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秦简纳闷这人究竟什么意图，却感受到了停滞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目光。
自己暴露了？没道理啊，他每次进行黑客攻击都很小心，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发现。秦简有一瞬间心慌意乱，不过迅速整理好了心情。
来人对着他抬了一下下巴，惜字如金地开了尊口：“你。”
秦简皱了皱眉：“嗯？”
“找到你了。”
那人冷冰冰的话语激得秦简心头一寒。
秦简按照单主的要求，骇入任务目标的家庭网络，留下了一个自启动惊吓包，能利用市内虚拟投影技术在房间内疯狂投射“找到你了”的字样，并且调动音响播放恐怖音效。
看来是被发现了，秦简有点懊恼，要不是安琪，也不会害得他远程接入网络时间过久，留下了被反追踪的机会。
秦简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站起身来，说：“我知道了，我们单独谈。”
包厢里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得清发生了什么。饶是这群背景深厚见识广博的商业管理班级学生，也没见过这种别扭的交流场面。
秦简走出包间，刚把房间门关上，只觉脑后生风，随后就是一阵晕眩。
等他昏昏沉沉地睁眼，就已经被关在了一间雪白的空屋子，地面、墙上都是软厚的隔音材料。
那个黑外套的人背靠墙壁，冷漠地看着他。
包厢里背光，关门时注意力都在门上，直到如今秦简才看到他的脸。
安琪？
秦简整个人猛地一颤，震惊间险些忘了呼吸。
不，不是她，秦简抬眼仔细打量眼前的人，虽说面容与安琪颇为接近，但从衣着身材来看确实是个男人，虽说话不多，不过从声音来看也是如此。再者，这人与安琪的气质相差太多，安琪绝不可能有这样锐利的目光。
“看什么？”男人稳如冰山，冷冷地看着秦简。
秦简不由得懊恼，自己见到他的脸一时间心理波动太大，根本没想到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动作，大概就差把“我非但黑了你家，我还看了文档里的照片”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秦简暗自慨叹，所谓黑客，黑夜里刀剑无情招招毙命，到了白天便各自披上外衣隐匿于人群。他大意失荆州，夜里干的事被人捉住，这也是头一遭。等着他的是什么？赔偿金，牢狱之灾，封杀，还是别的什么“特殊照顾”？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才能使局面尽可能往自己这一边倾斜？秦简紧接着思考，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已经用枚举法开始列举可能情形并设计应对方案。
冰山似乎很有耐心，只盯着他，也不再开口。虽说他没有秦简高，但面对这样冰冷如刀的目光，秦简有种被俯视的危机感。
两人对视了足足半分钟，秦简实在受不了，只好如实交代。面对一个第一次接触，但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人，他纵然有些手段，却根本不敢用出来，他惜命，不敢赌。
“我在暗网一个接单平台接到的单子，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角色而已，其他情况一概不知。我没有跟您过不去的意思，我只是没法跟钱过不去。骇入的事情非常抱歉，您要做什么我都可以配合。希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宽宏大量饶了我……”
平日里帅气邪魅人设全线崩盘，骨气算什么，节操是什么，对方能有技术精准定位到他的位置，在几首歌的时间里赶到KTV，敢明目张胆地把他从VIP包厢外打晕拎走，背景绝对有资格和班里同学一较高下，绝对也有超越他贫瘠想象力的手段。秦简不傻，又是个惜命的，在这种时候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给我你雇主的ID。”冰山俯身对上他的眼，对他的请求避而不谈，而是要他给出单主的信息。
秦简稳了稳自己坚实的钛钢心，悠悠开口：“反查单主信息是行业大忌，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是不能……”
顿了顿，秦简伸手摸摸耳垂上的那枚黑曜石耳钉，补充道：“我现在没有设备。”
他的便携式平板装在口袋里，醒来后就不在了，手上的智能手环、口袋里的耳戴式协算器、纽扣式大容量存储器，也都没了。
冰山丢了台便携式平板过来。
秦简摸索到边角的刻痕，知道是自己的那台，不由得有点兴奋，既然让他来做，说明冰山没能通过他的平板找到想要的信息，自己的加密水平还是经得住考验的。
打开平板，沉入暗网的论坛里扒信息，心里暗道自己这还是头一回违背社区的规定，不过也是情势所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知名的单主真是抱歉了，回去了一定把悬赏金原封不动退回。
不过十几分钟，秦简就把平板丢了回去。
通过论坛后台系统找到单主的注册邮箱，又根据邮箱查到了单主的身份ID和姓名，只有攻克论坛后台系统比较麻烦。
眼前那尊冰山迅速地浏览信息，抬眼对秦简开了尊口：“好。”
是夸说他技术可以还是说他可以走了？秦简不太喜欢这种沟通方式，他这种爱仔细推敲的人会分析出数种可能，理解起来非常纠结。
不过现在局势似乎没那么紧张了，秦简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搞清楚，或许可以一试。
秦简稍稍凑近了冰山，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开口：“你认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叫做‘安琪’的姑娘？”
冰山给他了一个不能更锋利的目光，秦简忍住打寒颤的本能反应保持住原本的姿势。
身体还没缓过劲来，秦简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过肩摔，就算是有着柔软的隔音材料垫背也还是浑身骨头痛，尤其是被拎着抡了大半个圆弧的右臂。
这时冰山才开口：“再见。”
秦简还没从疼痛中恢复过来，就被冰山附赠的一记飞踢送了出去，这次他没有落到隔音材料上，而是掠出了一道抛物线，与装着他随身物品的包先后从货车车厢里跌落到高速道上。
秦简顾不得疼，拿上东西慌张地往路边扑，与数辆飞驰的车擦肩而过。
孤零零地坐在路边，看着夜色里车辆飞驰，灯光和燃料的浅蓝色焰光在高低错落的高速道上划出一道道线条，秦简只能庆幸自己命大。
话说回来，他用平板联通网络时还在纳闷为什么审讯室里联网不是经由内网联通外网进行访问的，没成想竟然是在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车车厢里。那柔软的隔音材料除了隔绝高速道上的气流声，也起到了减震的作用，身在其中丝毫没有察觉。
真没想到这尊冰山以那种嚣张霸气的方式出场，又用这种难以追踪的神秘方式离场。秦简不是没想记下车牌号，而是车厢打开时完美遮挡了牌照，而车体又实在太过普通，根本难以从这个角度入手。
秦简现在小心翼翼地贴着防护网坐在路边，如果不看平板定位，连自己在哪儿都说不清，只知道现在已经远离市区——市区可看不到星星。
头顶是一小片墨色的天空，城市的灯火将天际晕染到发亮，看久了，就能发现其实有几颗星闪烁着微不足道的光芒，北极星在勺子里闪闪发亮。
刚入夜的时候还在唱歌“北极星沉湎在星海”呢，现在倒真看见北极星了，那个叫“安琪”的女孩，迅速地出现，又再次消失杳无踪迹。
这个夜晚如梦似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