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妙影》齐妙

22、022.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之前齐妙扔进废纸篓的那些医疗报告，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知道靳翔此刻更适合留在医院接受治疗。

　　但是他们不能不提前行动。

　　郝明叛变之后，为立功更为自保，近乎疯狂地不放过一切跟靳翔有关的蛛丝马迹。

　　眼看就要彻底暴露，他们只能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举事，趁郝明邀功心切，一时放松了身边戒备的机会控制住了他。

　　可消息仍是走漏了出去，在他们安全离开之前，圣玛丽医院就已经被重兵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营救的负责人断然拒绝了靳翔请求他们放弃自己先行撤离的建议，转而启动了第二套方案：挟持郝明，抬着担架上的替身明火执仗地拼死冲了出去。

　　在这一路吸引了所有注意力冲出医院大门之后，小和尚借混乱之机，悄悄将靳翔本人通过事先准备好的备用秘道，暗度陈仓。

　　追兵因为顾忌郝明的性命束手束脚的时候，钟烈毫不犹豫一枪毙了他：“靳翔更重要，还是朝三暮四的小人更重要？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但是后来的事超出了钟烈的控制能力：追兵不止他一路，而且速度与火力都远远超过了他这一路。就在他急红了眼想要借翻车堵住去路之前一秒，巨大的爆炸先掀翻了他的车。

　　被震浪与爆炸碎片重伤昏迷之前，钟烈的最后一个意识是他没有能完成任务，但他还不能就此死去，无论如何他也要活着见齐妙一面，让她接替继续自己未尽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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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靳翔在圣诞夜的出逃，整个新年元旦期间，圣玛丽医院都被搅得鸡犬不宁。

　　在连同齐妙在内的不止一名医生与护士被翻箱倒柜搜查房间带走问话之后，爱德华院长终于再也坐不下去，拨通了法国领事馆的电话：

　　无凭无据遭到这许多绝不文明的骚扰，已经严重影响了圣玛丽医院正常履行它治病救人的职能。

　　在法国领事出面向当局施加了压力之后，随着钟烈等人伤情稳定下来之后转去了军人医院，圣玛丽医院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城中大肆搜捕风声鹤唳的局面也终于消停了下来。年关将近，街上渐渐有了些迎接春节的气息。

　　齐妙也终于不用再应付莫家人。

　　自那天在医院的对话之后，她再没有见过莫铭。托舅舅的福，莫言也再不敢找她的麻烦。

　　在兄长那样对待齐妙之后，莫语也再没有脸面奢望她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把自己当朋友。

　　连带着叶知秋都轻松了不少，因为莫语也没有脸面再去见他。

　　莫言抓走齐妙问话的时候，不止搜了她在医院的办公室和宿舍，连叶家班也因为曾经是她的家而被抄了个天翻地覆，戏园也被迫关闭了整个礼拜。

　　一向荫庇戏园的莫二公子突然翻脸不认人，让整个叶家班上下人心惶惶，在心里埋怨齐妙的人更不在少数：

　　她近来差不多已经绝迹于叶家班，既然已经自持身份跟他们这些下九流的戏子拉开距离，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平白被她连累至此？

　　只是没人敢明说，不止因为碍着齐妙毕竟是老班主的女儿，更因为叶知秋的忧心忡忡人人看在眼里，那不是因为戏园被封戏班被抄，而是因为他的小咪身陷囹圄。

　　直到戏园就得到允许重开，戏班中人才化惊为喜，只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叶家班如今虽失了莫家这个靠山，却攀上了另一颗大树。

　　在那前一晚，叶知秋接到一张无法推辞的请帖，去赴了一个大人物的饭局。

　　然而大家却一时猜不透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居然比莫家更有势力更有来头，又究竟是为什么这回肯担下不小干系荫庇下戏班。

　　因为叶知秋回去之后对见了谁绝口不提，脸色也阴沉到没人敢问。而唯一跟他去了饭局的英恕事先又得了交代，对众人的打听只是打哈哈，同样问不出一个字来。

　　从英恕吞吞吐吐的半截话里，叶知秋知道了戏班众人心里隐隐约约想的是什么：他们以为那位大人物另有雅趣，而他则终究为了叶家班跌进了男旦大都避免不了的火坑。

　　出乎英恕的预料，骨子里极爱惜羽毛甚至自尊到有些清高的叶知秋，在知道众人的看法之后仍然无意把事情向大家交代清楚，而且严令他也要继续守口如瓶。

　　戏班里人多嘴杂，叶知秋不希望小咪从谁口中听到他见过何鸿。

　　否则，以她的聪明，一转眼就能明白他为什么不再欢迎她回来。

　　何鸿对他的态度很客气，甚至一见他面就大笑着说，论起来他还要叫自己一声世伯，因为待他有若亲生的师娘是自己亲妹妹，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咪是自己亲外甥女。

　　叶知秋没有把这话当真，仍然恭恭敬敬唤他“何先生”，何鸿要见他的真正目的不可能是要认一个戏子做世侄。

　　何鸿也很满意他的识相，所以从头到尾没有变脸，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给他听：

　　这次是齐妙连累了他和叶家班，可他或许不知道，齐妙前一段时间跟莫家大公子打得火热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因为被人拿他的性命和叶家班的存亡威胁她不得不从。

　　何鸿给他的暗示明显到近乎直白：他再跟小咪来往下去，他们只能互相连累，而且多半是小咪被他连累。

　　何鸿让他想清楚，他什么时候想清楚，戏园就什么时候能够重开。

　　叶知秋没得选择。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但是不能不在意戏班上下几十口人的生计，更不能不在意何鸿的确是对的：

　　他一个小小戏子，稍遇波折就连自保都成问题，根本没有能力为小咪遮风挡雨。有这个能力的，是何家表小姐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