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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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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雪早停了,宇文成都还在塌上睡着。如意不习惯平白躺着一个人,早早醒了,翻了好几次身也没睡着,又觉得口内干渴,起身倒茶喝。放了一夜的茶已经冰凉,如意不愿唤人来,小口慢慢啜着。
“如意……”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宇文成都轻轻的唤着。
“不冷吗?”
如意放下了茶杯回到床榻边上,冷手去碰宇文成都的手臂,被反手抓住,用锦被掠上床来。她和宇文成都挨得很近,又不打算一早上都挨得那么近,传来的热度令她心慌意乱的。这时敲门声解救了她,“公主,驸马,该入宫谢恩了。”
如意松了口气,“快快把衣服换了,我好喊人进来梳妆。” 宇文成都埋在她颈间的呼吸顿了顿,“再等一会……”如意的手没被捂热,故意去碰宇文成都的脖颈。想到谢恩时辰不能迟,宇文成都百般不情愿的松开了。
紫金炉的炭较平日少了些,皇宫内冷冰冰的。如意嘶了一声,把手缩进袖里。宇文成都见状,把她手拿过来捂着,一起跪着听礼部侍郎唱喏赏赐清单。
“黄金五百两,玉如意三百把……”
如意心中一跳,按旧例本该千两的黄金成了五百,其他也堪达一半。她抬头看向龙椅上的杨广,他的神色与平常无异,平整如宣纸的庄重,伪善的笑意,看不出一丝心虚。
如意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宇文成都的掌心,恨意弥漫了她整个胸腔,她盯着侧边侍卫的长剑,恨到想扑过去抽出剑来质问杨广,以前到现在为何一直苛待她,她到底差在哪里?
“叩谢皇恩。”礼部侍郎的高唱惊醒了如意的恍惚,她只能暂且忍耐,顺着号令叩拜下去。她的脊背僵硬得像石板,起身的时候稍慢了一些,就看到高处杨广不满的皱眉。
宇文成都从背后偷偷伸手去抚她紧绷的脊背,如意稍稍冷静下来,听到宇文成都在她耳畔说:“我明白。”她回握紧了宇文成都的手。
跨出殿门时,如意瞥见几位内侍在廊柱后低语。她佯装整理裙裾落后半步,前方的皇后却转过来,命如意跟她去宫里坐会。宇文成都识趣地说去御花园转转,等会在正门外等如意。皇后说笑道,原来自己是拆散小夫妻的活阎王。
到了凤仪宫,宫人殷勤地将掐准时间烧的茶倒上。如意没品茶的心思,只见皇后先饮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合上了盖,才开口,“新修的运河工程耗资甚巨,整个宫中吃穿用度各项开支皆削了一半以上,连椒房殿的银丝炭都减了三成。”
如意心中本就憋着气,见皇后不咸不淡的样子,更是委屈,眼眶即刻红了。皇后不似平常,不仅没说些软话安抚,还重新端起了茶盏吹气。一夕之间,只是成了个亲,皇后就陌生得不像她的母亲,说的话是她无数次听皇后对那些贵妇说过的场面话。如意一直知道母亲一向以皇上的利益为重,现下她成亲了,皇后连稍稍平衡些都不愿。
盯着皇后指甲新染的丹蔻,那抹朱红刺得她眼眶发疼,勉力忍住的泪簌簌而下。“公主府开府在即,这如何够?”
皇后拿帕子为如意擦拭,冰凉的指尖掠过如意眼角,“我也是有心无力......你如今已是宇文家的人。”皇后叹了口气,将茶盏搁在檀木几上。
茶盏的磕碰声惊得如意缩紧了些,这凤仪宫,实在是冷得很。她迷茫地看向凤仪宫的大门,再过上几道门,宇文成都在那等着她。
见没什么话要说了,如意便告辞了。皇后放下了茶杯,象征性站起来说要送她。如意懂事地推脱,皇后也就坐下了,只是吩咐嬷嬷搀她上车。
宫内的马车只将她抬到正门。到了正门后,她换上来时的马车。一掀开轿帘,宇文成都正坐在这,手中捧着个鎏金手炉。想起宇文成都第一次送她回府,她和宇文成都坐的远远的,偶尔视线对上又迅速闪避,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做了夫妻。
宇文成都将手炉塞进她冻僵的掌心,炉壁上凹凸的花纹硌得慌,如意勉强朝他笑笑,“你没去园里逛逛吗?“
“不想让你等太久。”
如意眼底发酸,倚在宇文成都怀里,手指无意地摩挲着他的手指,摩挲到他虎口的粗茧,随口找句话说:"之前练弓箭,疼得不行,这里也长了一点,后来我就怎样都不愿练了。"
宇文成都看她神色不对,想要问缘故,见她也没想说,就先搁下了。顺着她的话,他故意用虎口去磨如意的手背,“给你传上。”
如意试图抽出手却动弹不得,她嘴上抱怨着,脸上却笑盈盈的,仿佛短暂隔离了那个高贵疏离的皇宫。笑声从马车内传到街上,与角檐的银铃声一起,融到街边叫卖声、孩童的追打声中去了。
“父亲,母亲,请用茶。”
宇文府正厅,如意和宇文成都分别接过侍女们端来的茶盏,跪在蒲团上,向宇文化及和他夫人陆敏递去。两个人都扶起了如意后,宇文化及才接下宇文成都捧着的那杯茶,口中还诚惶诚恐地念着当不得当不得。
“明日白马寺礼佛,瑞都可否随你们同去?”,宇文化及抿了一口茶,身后就是《雁鸣赤鸟图》——那是宇文瑞都降生的场景。上百只大雁绕着宇文府邸盘旋,西边流云聚成赤鸟图案,在朱红色的天幕下呈现惊心动魄的壮丽。恰逢宇文化及第一次升迁,认定了是新生儿带来的祥瑞,把名定为瑞都。
"你们婚后第一次祈福,正需要祥瑞之人捧莲花灯,保佑长长久久。"
宇文成都握她的手骤然收紧。如意瞥见他后颈青筋凸起,一道丑陋的旧疤浮现。忽想起昨夜她问宇文成都,他只是淡淡地说是和兄长打闹留下的。
如意决心为他解困,“父亲,捧莲花灯之人早已按宫里规矩定好,按钦天监算出的八字......”
宇文化及突然剧烈咳起来,手中的茶杯也拿不平稳,茶汤泼溅在紫檀案几上,沿着缝隙滴答入地。
宇文瑞都恰在此时踏进正厅,腰间凤凰纹样的玉佩轻响,刻着"天授祥瑞"四个篆字。如意又瞥见宇文瑞都的织锦靴尖,也是凤凰纹样。她暗暗想着,宇文府逾矩之处颇多,父皇也是过分纵容了。
“今日我已请示过皇上,皇上已许可了。”宇文化及示意刚进来的宇文瑞都坐下,随后盖棺定论。
“父亲和大哥说的是。”宇文成都的喉结滚动,习惯性地退让下来。
原来,宇文成都也是这种境遇,难怪他明白。所有人的视线这时转向如意,她只能暂时按耐下苦涩,回道,"明日巳时三刻,如意和成都在角门候着大哥。"
暮色四合时,管事送来份洒金册子,如意展开细看,是公主府营造图册和预算。工部修订的朱笔密密麻麻:楠木梁柱改作松木,琉璃瓦换成青灰陶瓦,后花园太湖石竟生生削去半数。
如意气极了,将册子往下一掷,刚好投入炭盆中。
昭昭正烘着如意贴身的衣物,谁知火舌升得快,将衣物内衬烧出一个大口子。她惶恐地立着,等着发落。
宇文成都示意她先出去,关上了门,轻轻揽住桌前的如意,"明日我去找裴侍郎,他自幼与我一起长大,在工部还有些门路。"
如意忽然按住他翻找名帖的手,"不急。"她将名帖一封封理好,"先看看你父亲和大哥要唱哪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