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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云峥像揣着宝贝一般回家,把门合上,躲进内屋,小心翼翼打开包袱,这包袱是织绣绸缎做的,摸起来极为顺手,上面还绣着几朵兰花和几只小鸟,看着栩栩如生。云峥不禁感叹这关缘渡真是大手笔,连包书的包袱也用这么华丽的绸缎。但转念又想,这书更为贵重,包这书还必须得用这样的包袱,才能显出它的价值。
      书这个东西,一向是有权有势的人得以享受的物件,即便是城里的人,生活稍微差些的,也可能一辈子碰不着书,像云峥他们这些村里长大的孩子,更没有机会看到书长什么样子,若没有老先生教几个字与他们,即便把一本书摆在他们面前,也只能大眼瞪小眼。
      云峥温柔地抚摸着这书的封面,看着书面上“春秋”两个大字,心里很是感激缘渡,他又想到了老先生,不禁一阵温暖。打开书,方正小楷落落大方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云峥按捺住激动,深吸一口气,一头埋进了书里。
      这是个历史性的时刻,从柳云峥翻开书籍的第一页开始,他的人生和以后的道路,也彻底发生了变化。而就在这个乡村野孩子醉心读书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云国皇宫,也发生了巨变。
      在老皇帝寝居的殿门外,站着一群焦急等待的人,为首的身穿红袍,绣有四爪金龙,头戴八珠冠冕,看样子约莫有十七八岁,目光深邃,却又沉稳无比,这正是当今老皇帝的二皇子,云泽殿下。
      旁边站着一位身着华贵衣装的妇女,绣有五彩凤凰,头戴琅嬛凤冠,虽人已中年,但依旧透着几分姿色风云,可又有一种拒人千里的高贵与冷漠,这正是当今皇后。而皇后身后站着一中年男子,只低着头,离云泽皇子和皇后极近,正是当今国舅,崔正。
      这三人身后,站着一大帮文武大臣,这时都不敢说话,只恭敬地站在后面。
      一个小庭院,今日容纳拿数十人,个个沉默无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殿门缓缓打开,里面走来一个老太监。
      “宣,皇后觐见。”
      百官无人敢抬头,那云泽皇子也并未朝皇后看去,而皇后接旨后,也不做声,自己走了进去。待她进后,门便合上了,没有人能够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人想知道。
      过了约半个时辰,门又缓缓打开,皇后从门里走了出来,依旧面无表情,但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她站回原位后,那国舅崔正突然躬身上前,在皇后耳边低身说了几句,便又退了回去,只见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云泽皇子注意到了他二人的举动,心里一动,这时门又打开。
      “宣,云泽皇子觐见。”
      云泽进了门内,就看见老皇帝在那龙榻上躺着,面容甚是憔悴。他上前直接跪下,道:“父皇,儿臣来见。”
      “起来吧,过来靠近些。”只听那老皇帝虚弱地说道。
      云泽依言起身,站到了老皇帝跟前。
      “你小的时候,人长得瘦小,我说你大了肯定个小,你皇奶奶却总说,小泽现在瘦小,以后肯定高高大大。”老皇帝顿了一下,笑道:“你皇奶奶说的对,现在你是诸多皇子里长得最高的了。”
      云泽心里明白,自从太子意外离世后,诸多小皇子都太年幼,皇后除了太子外,只生了两位女儿,现在皇室之中,就属自己符合继承皇位的正统,所以父皇说自己长得最高,意义其实是在言外。他这时不能失了分寸,道:“我的那些皇弟现在还年幼,长大了,指不定各个比我要高。”
      老皇帝见云泽出言谨慎,心里苦笑一声,挣扎地爬了起来,云泽连帮他把枕头垫好。
      “你呀你,说话一直这么小心翼翼,朕这一把老骨头,又是你父皇,还能把你吃了。”
      云泽没有说话,他见老皇帝面色憔悴极甚,眼里无光,心里也不禁一酸,自己年幼时见父皇慷慨以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与皇者之气,而今却像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心里一阵难受,喃喃道:“父皇……”
      老皇帝以目光止住了云泽,慢慢道:“人老了,就会死。以前的皇帝都要为自己追求长生,他们的江山多半毁在了这求仙飞升的黄粱一梦里,朕从上位以来,从未想过长生一事,更不想云家一百五十年山河基业,毁在朕的手里。”这时,老皇帝突然咳嗽了起来,一边的太医急忙上前查看,谁知那老皇帝手一挥,太医便不敢上前。
      待平稳下来,老皇帝已经气若游丝,“数年前黑水族进犯,那时朕就看出这社稷若要长存,便需彻改一番。”随即苦笑:“这世人看来骂朕居多,他们哪里知道,江山社稷,国家朝政,权势转移,又哪里是掌控在朕一人手中。”
      老皇帝顿了一顿,自嘲道:“再说,朕已经老了。”
      云泽有些惶恐道:“父皇……”,老皇帝看看他,笑道:“老二,你虽然出言谨慎,但从小就不会说谎话,要是你大哥还在世,定要说我精力充沛,老当益壮。”
      云泽哑口无言,只躬身道:“儿臣该死。”
      老皇帝摆摆手,道:“你不该死,你也不能死,是朕该死了。”这时屋内连同云泽皇子等人一同跪了下来。
      “你知道刚才朕让皇后进来,用意为何?”老皇帝问道。
      “儿臣不知。”云泽据实回答。
      “刚才朕让皇后进来,让她在朕死后,代摄朝政。”老皇帝缓缓说道。
      这句话着实让云泽心里一惊,云国自太子离世,就再没立过储君,朝中上下皆以为这老皇帝要立云泽皇子,可谁想到他竟让皇后代政。
      “你是不是心有不满?”老皇帝见云泽并不说话,笑着问道。
      “儿臣没有,皇后英明果断,我与诸位弟弟尚且年幼,根本没有能力独当一面。有皇后娘娘帮助父皇,实为一大助力。”现在云泽即使心有疑惑,也不能向父皇提出。
      谁知老皇帝哼了一声:“朕与皇后相处多年,哪里不清楚她的心思,这后宫她能管理的井井有条,这天下却不像后宫,这需要权谋与手段,更需要气魄与胆识。”他看看云泽,见他还低着头,不禁无奈道:“皇后不足为虑,但自古外亲内戚本是一家,皇后背后那崔正内倾朝野,崔正的弟弟崔敬手握西北三十万兵权,若这崔家真想造反,咱们云国旦夕之间就会易主。”
      云泽从未听父皇谈过此事,他平日见那崔家势大,但自己身份实在尴尬,虽为皇子中最大,但毕竟不是太子,老皇上也没给自己什么重要的职位,所以既不沾惹这些事,也无法顾及这些事儿。那老皇帝瞧瞧他,想到了当年的太子,心想若太子现在在此,事情倒好办了许多。可惜太子走的太早……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可他们不敢,造反总要个理由,皇后无子,皇室中属你最大,她要夺权,就要理由,可是她没有。”
      这时屋内除了那位老太监外,几个小太监已是战战兢兢,想退出去。这时老皇帝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几个,一辈子能听到这个,是你们几世的运气,都站着别动。”那几个太监听老皇帝下了“死”命令,无不痛哭流涕,直跪下磕头。
      老皇帝给这帮太监气的心烦,又咳嗽了几声,他拉着云泽的手,让他坐在自己床边。云泽乖乖坐下。
      “小泽啊,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朕和你说过我最佩服的人是谁吗?”
      老皇帝好久都没喊云泽叫“小泽”了,如今突然改口,似乎触动了他心里的一些儿时记忆,一股温馨漫于心头,“父皇,儿臣记得,您最佩服的,是刘备,刘玄德。”
      老皇帝见他记得,心里欢喜,又问道:“那我是为何佩服他,你可记得?”
      “您说刘备知人善用,天下英豪俱其麾下,这是敬佩之一;他自己并没有帝王之风,有儒士之气,这在古今帝王中十分难得,这是敬佩之二。”云泽顿了顿,又道:“父皇还说,刘玄德外表中庸,其实内心有万千城府,他能韬光养晦,种地耕耘,这比那些战死沙场的英豪要更令人敬佩。”
      老皇帝点点头,欣慰地说:“难得你记那么清,我最佩服刘备的,就是他的韬光养晦。我云国虽然冗官冗兵,但疆域辽阔,资源富足,当初那黑水族进犯,虽得一时之利,但若长久持续,定会被我国人驱之门外。这黑水族当年见我云国表面上如此衰弱,定会骄傲支持,国家与人一般,一旦骄傲了,便会后退。”这时那垂垂朽矣的老皇帝眼里突然露出继续冷冽寒光,云泽在他身旁,只感觉他从原先的生锈钝斧,一下子变成了锋芒毕露的利剑,下一秒就要朝黑水族斩去,直把他们搅碎。
      但这气息一闪即逝,“待他们后退,便是咱们一血前耻的好时机了。”
      老皇帝此时拉住云泽的手,用气全身力气坐了起来,盯着云泽的眼睛道:“小泽,朕的韬光养晦,不知还要多久才有结果。但另外的韬光养晦,朕却没有时间去做了,你是朕现在唯一能信赖的人,你能挑的起这个担子吗?”
      云泽这时又跪了下来,郑重地点了点头。他此时心里一片明朗,已经知道父皇到底对自己有什么期待了。
      老皇帝如释重负,又躺在床上,摆手道:“你出去吧。”
      云泽磕了一个头,慢慢退了回去。
      “现在就你最大,你要保护好你的那些弟弟妹妹。”在云泽临出门时,老皇帝最后说了一句。
      见云泽出门,老皇帝舒了口气,看了一眼那老太监,那老太监服侍皇帝多年,早就心领神会,立马走了上前,听老皇帝指示。
      “这些个小太监,就不要留了。他们的家属,好好照料便是。”那老皇帝说道,那些听到的小太监心里已然麻木,跪在原地再也说不出话。今日,便是他们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等我走后,你就把诏旨拿出来,云泽还小,你要多看着他。”老皇帝朝老太监道,那老太监眼睛一红,心知老皇帝大限已至,哽咽道:“奴才遵旨。”
      嘱咐完这些,老皇帝躺在床上,看着天花,自言自语道:“四十年以来,没一天睡过好觉,今天终于能睡个大觉,可惜却是最后一次。呵呵,桂宝,你说这人生是苦还是福?”
      那桂公公这时不忍道:“奴才跟着皇上四十年,这四十年,奴才……”他刚要言语,只见老皇帝已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
      这时已至清晨,皇后、云泽以及百官已经在屋外守了一夜,只见一丝光明从屋檐处照来,云泽和皇后同时抬头望去,原来是夜色尽散,快至早朝了。
      这时殿门又一次打开,那桂公公手拿诏书走了出来,脸色也甚憔悴。
      “众人接旨。”
      包括除了皇后外,其他人全部跪了下来。
      桂公公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皇后和云泽二人身上,他艰难道:“皇上,驾崩了。”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惊恐,倒是那皇后、云泽和国舅三人,只低着头,不动声色。
      “老皇帝驾崩,留有遗旨:命当今皇后代摄朝政,国舅崔正官升一品,任大礼监。命二皇子云泽任监国,辅助皇后治理朝政。如今黑水族贼心不死,进犯我云国之心蠢蠢欲动,故朕驾崩之事,当秘而不宣,待寿辰即过,皇后代摄朝政渐稳,方可对外宣言。厅内诸人若有泄密者,皇室以贬尊亲,大臣以诛九族,罪不可恕,以儆效尤,钦此!”众人跪拜。
      这时桂公公走下来,扶起皇后道:“皇后娘娘,圣上让您不要太伤心。”
      这时皇后哽咽道:“皇上的话,臣妾记在心里。臣妾定不辜负皇上的托付,但力有不及,幸好有国舅和云泽助我。”这时站在她身边一直并未言语的崔正说话了。
      “微臣定助娘娘,完成皇上的心愿。”虽然是简单的一句,却引得厅内朝臣的齐声附和,他们知道皇帝一死,这权势转换的轴轮便要缓缓转动,奇怪的是皇帝至死未立储君,又让皇后代摄朝政,这一系列的决定都让他们捉摸不透。但如今的事实摆在眼前,那就是皇后实际掌权,国舅崔正又权倾朝野,明哲保身,自己应当做出合理的选择。
      在众人的附和与攒动时,云泽皇子一人站在庭中,并没有任何言语。这时皇后走来,云泽连忙拜下。
      “云泽,孩子里就属你最懂事,你虽不是我所亲生,但平日我却待你如亲生孩子般,如今只剩咱们孤儿寡母,你可要好好助我才行。”这时崔正附和道:“云泽皇子最有能力,定能助皇后匡扶社稷。”
      他俩身后的桂公公,此时正紧张地看着云泽皇子,只见云泽躬身拜倒:“儿臣定不负皇后娘娘的托付。”
      看到这般,桂公公不禁轻轻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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