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Jo_Valentine

7、第六章

　　现在想来，那三人在训练室里的摩擦似乎是一场分离的前奏。接下来的两个月，公司里大量二级和三级士兵却突然开始失踪。一同失踪的还有杰内西斯。为了结束五台战争，塔克斯不得不到各地去招收新兵，剩下驻守的特种兵负责训练。
　　这场突变把所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公共安全部门一片混乱，我们部门的资金和开发进度也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不过我一直游离于大型开发项目之外，对此并不清楚。我只需要调整查看批量武器生产的时间罢了。

　　十月，安吉尔、萨菲罗斯和一等兵候选人扎克斯将带领精英队伍前往五台，给那座城市施加最后的压力。出发前一天，安吉尔破天荒来找我保养他的破坏剑。这次他明显情绪低落，不像往常那样和我说些养花做饭之类的闲话，沉闷得像块石头。
　　我当然知道这和杰尼西斯的“叛逃”有关，可也只能全神贯注地对付他那把宝贝大剑。安吉尔坐在一旁，漫无目的地在工作台四周乱看。
　　不知他看见什么，只知余光里他浑身一僵。我停下手里的动作顺着他看过去，见他盯着远处桌上的一本《名园月刊》。那一期我记得，封面上印有巴诺拉笨苹果——巴诺拉村是他和杰尼西斯的故乡。后者对这种苹果十分偏爱，总是一手持笨苹果，一手捧着《LOVELESS》。这是他和杰尼西斯之间的某种纽带。
　　安吉尔对着那本杂志愣了一会儿，过去拿起来翻看。可我能看出他根本心不在焉。我想起那天杰尼西斯捂着伤口头也不回离开两人的情景。一定发生了什么比“玩过头了”更严重的事情，否则他怎么会选择离开公司？但安吉尔大概不能说。我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继续无言地擦洗破坏剑。
　　这样沉默了半天，我终于受不了凝重的气氛，还是问道：
　　“前辈，杰尼西斯他，到底……怎么回事？”
　　“……”
　　安吉尔没有回答，只是叹息一声，眼神十分悲凉。我无端感到一股不祥席上心头。
　　“大家都说他背叛了公司，你怎么认为呢？”
　　“我……我不知道。我和他接触不多，不太了解他。”
　　对方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又补充道：
　　“不过，您一定了解他吧，因为您是他的朋友。如果能和您成为朋友，必定不是什么坏人。所以……离开公司一定是有原因的。”
　　安吉尔黯淡的神情稍稍缓和，可他眼中的阴霾并没有散去。半晌，他又问：
　　“要是有一天，我也离开神罗呢？”
　　不详的感觉就像一团灰色烟雾，在心里咯噔一声炸开。我连忙抬头盯住他。虽然他垂着眼帘，但我还是注意到，安吉尔的眼睛不是SOLDIER特有的魔晃色泽，而是温和的灰蓝色——这说明他没有像其他特种兵那样频繁地浸泡魔晃，甚至不能说是经过魔晃强化。我想到他擦洗破坏剑的神情，他常常提到的梦想和尊严，他照顾植物的样子，还有他对待所有后辈时有如师长父兄的态度……那些回忆弄得我激动起来，忍不住停下动作，急促地说：
　　“前辈，要是、要是您这么做了，那自然也是有您的理由的。可是……究竟要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让您也不得不离开呢？”

　　“……”
　　安吉尔又怔了一下，没再说话。我忐忑不安地清理好破坏剑，交还给他，把他送出实验室。他照样虔诚地用额头抵住大剑，仿佛在祈祷。这次他“祈祷”的时间有些长，过了一会才把它背回背上，随后回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从我今天见到他起的第一个微笑。
　　“安丽拉，武器专家的工作……是你的梦想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
　　“不算是……吧。”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和，仿佛一位前辈在指导出顾茅庐的学生。为了让他轻松一点，我没和他说进军校之前的那些野念头，而是捡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梦想”来讲：
　　“我……我想在四十岁之前辞职，然后在米德加开一家咖啡厅，专卖西点。客人们可能会得知我过去的工作，就会在来光顾的时候小声讨论我的身份，说些…她过去在神罗工作，是武器部门的呢…这一类的话……”

　　“哈哈哈哈！好啊，安丽拉。”
　　安吉尔终于开朗地笑了，随后用意味深长、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我，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那么……握紧你的梦想吧，永远不要放弃作为……”他顿了顿，目光在我身后搜寻，最终落到工作台、熔炉、冷却槽和钢铁上，“…作为一名铸剑师的尊严。”

　　说罢，他大步走远。我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