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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边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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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问潮州团练使?”
萧怀将视线从书上抬起,看着旁边翻阅一早向户部要了名册的苏珩。
“两月前,十二州按制都递交了现下各州情况。独是潮州,虽见有知事的户籍和征丁纳税,却不见潮州的团练使上报。”苏珩边说着,还在快速地浏览户部递交的名册。
“臣没记错的话,潮州团练使,大约姓庄?”萧怀努力思索着相关信息的细枝末节,怎料这团练使是地方官,若是京官,那或许影响该深刻不少。“找到了,叫庄泽。”苏珩挥挥手,招萧怀凑过来。“晟元三十一年……奉敕,潮州团练使。” “祖皇时便就在任了?”
算起来,这位庄团练还是个三朝元老,如此资历还拒绝上报兵力,苏珩越发觉得事态不一般。
“陛下,兵力粮草的话……潮州还有别人掌着军队。”萧怀见他愁眉不展,忽然提醒道,“只是这人就单负责操练军队而已,并无实权。”
“子南是说,赵王苏炆?”
“正是。”
潮州地处偏远,与北虞接壤。北虞近年来因皇子夺嫡党争频繁,朝纲混乱,民不聊生。多有难民千方百计地流入越朝。若非有苏珩的皇伯,赵王苏炆镇守,怕早已在边境惹出流寇匪祸。
他自幼便听说赵王早年战功显赫,却因不喜名利而自请外调边关,操练将士。横竖他早已将虎符交还太上皇,军队也不从他号令,只是做个监督,不让士兵怠惰罢了。
三月前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因笃念手足之情,将赵王请回,趁着元宵佳节大摆家宴。怎料不幸染上风寒,不久便离于人世。苏珩回想起元宵当晚,阖家团圆,大殿上歌舞升平。那时不仅是皇宫,整个樊城都沉浸在团聚的喜悦里。那时,他的胞弟瑞王苏玚还同自己开玩笑,要父皇还天下海晏河清,自己与皇兄过个逍遥皇子的生活。可如今自己已身登大宝,额间的孝带还未摘下,不由哽咽着世事无常。
苏珩将自己从回忆中抽出,却不自觉被情绪浸染,哑了些嗓音道:“家宴……与父皇驾崩时相隔不久,皇伯应该还未离开樊城。”
“那便过些时日再去拜访赵王吧。”萧怀宽慰他道,“此事若真与赵王脱不了干系,那军队便早该在樊城郊了才是,好在现在樊城周边还未有动静。”
“无妨,”苏珩合上名册,递给萧怀,“朕让御史台派了人去查,四日后便知晓了。”萧怀应声,将名册收好。
因白太后前几日的一纸提醒,苏珩与萧怀不敢打半点马虎,时刻提着十二分警惕。可人终究不是木头,苏珩双眼下的青黑不说,萧怀神情中的疲惫也是显而易见。苏珩见他将名册用锦袋装好,正要去交还给户部,突然伸手拉住了他。“朕去给吧,你好好睡一会。”萧怀愣了愣,有些好笑地说道:“臣看陛下才是累糊涂了,这种事麻烦陛下还了得?户部又不远,臣去去便回。”
“也不知何开始,子南也不听朕话了。”苏珩将他拉近了一些,语气中仅有的责怪也被小动作扰乱。猝不及防的拉扯让萧怀不由得无措了起来,他侧过些脸:“陛下臣不是……” “那是什么?”苏珩干脆耍起无赖,追问下去。“君臣之间本就有别,陛下何故来捉弄臣呢?”萧怀抬眼,颇为委屈地看向苏珩。
苏珩轻叹一声,无奈地笑道:“朕最不喜欢 ‘君臣有别’ 四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说罢他便撒了手,“快去吧,朕在西花园等你。”萧怀缓缓行礼,才转身离开。
西花园属皇家园林的小部分。因御花园占地已涉及后宫,祖皇以前就有祖上隔了这不算大的地盘儿连着议政的地方,供百官休憩赏景。
虽是不大,景致倒也特别。
流水曲转,假山嶙峋,四时不同,景致自然也是不同。亭廊错落,倒是供百官歇脚正好。
也没找到路上侯着自己给引路的宫人,萧怀还了名册,便向西花园疾步走来。
初夏的越朝总是晴雨无常,方才与苏珩交谈时还是日光高照的晴天,这才一炷香时间,便有乌云渐渐聚拢,黯淡了日光。沿着不甚清晰的道路,更让萧怀失了些许平时的稳重。偶有路过急着往回赶,提着花篮花锄的宫人向他行礼,他便叫住,问起苏珩。
“没见陛下来啊。”小宫人眨着她扑闪的眼睛,看着萧怀,脸上一股青涩和害羞。
萧怀沉吟片刻,说道:“路上若是遇见陛下,说我在梨树那儿的亭子里候他。”小宫人微一欠身,便碎着步子走远了。
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萧怀想着,向亭子走去。
“萧丞相!”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怀应声回头,发现是兵部的张荣尚书。
“萧丞相,害我一顿好找!”张荣黝黑的额间一片细汗,看来此话不假。“张尚书,何事如此慌张?进亭歇歇脚吧。”萧怀说着便欲引他入亭。张荣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事态紧急——陛下呢?没跟你一起吗?”萧怀闻言忽觉大窘,只好清了清嗓子:“我也正找陛下。” 张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将话题岔开:“我刚得的消息,潮州有支军队不明去向——百日前,他们刚被派去剿匪,之后就没音讯了。”
萧怀闻言,心下大惊。
“调兵之事绝非儿戏,张尚书为何不报?”音调不禁上扬一些,萧怀的愠怒之意显而易见。张荣急得一跺脚,“本官早就上报了,陛下一直没答复,我又何苦去得罪赵王爷?况且只是剿匪而已,百人足矣,知事应允便够了。”萧怀深锁眉头,沉思片刻,问道:“剿匪的领头是何人?”“一帮兵蛋子也不敢惹事,正是潮州骆知事带的队。”
所谓天高皇帝远,萧怀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句话中的无奈。萧怀与张荣又寒暄一阵,得知了潮州这段时日来的状况,总好过毫不知情。
正说着,便听见宫人传报,苏珩后脚便赶到了。
“陛下如何去这么久?”行罢礼,萧怀便问到。苏珩叹气,道,“路上看见王太傅,被他狠狠数落了一番。”于是张荣余光看见萧怀把一个笑憋了回去。
一种莫名的酸意涌上心头。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张荣在下一股酸意涌上之前,一脚站出来,躬身说道。“你道来吧。”苏珩摆摆手,示意他无须拘礼。张荣遂将方才与萧怀说过的事又一一呈报。苏珩的眉头是越听越紧。“臣早几日前便书急信一篇传去了潮州,只是骆知事迟迟未答复,就怕走失的军兵已不止百余人,便急着来报了。”
忽有长风乍起,三人恐不刻后要下雨,便一齐进了亭子。未待三人站定,方聚拢的乌云传来隐隐的雷声。
“朕已让御史台派人快马前往潮州打探,若四日后真有不测,尔等还要做好万全准备。”苏珩抬眼,望向天边掠过的一道白光,良久,才沉沉开口道。
“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