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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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霆派山门前有一座石碑，历经百年风霜而不改，上面刻的字笔力遒劲，矫若惊龙，气势磅礴，连叶浮舟轻触上去的指尖都仿佛要被那锋锐的杀气划破。
“这是我来霆派祖师以剑写就的。”温自流语中有几分骄傲，“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祖师爷正是凭借这两句悟无上剑道，开宗立派，一时风头无两。”
“天下熙熙皆为我来……”他虚看向凤凰台的方向，好似看见了当年天下人慕名而来，济济一堂的景象。
可惜——
如今却是江河日下。
他虽以当年盛景为荣，但也拎得清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叶浮舟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向远处那个突出山崖的宽阔平台。
他听他父亲讲过，来霆派祖师是个生性狂放不羁的人物，乃剑道武学之巅峰，无人能出其右。即使现在的来霆弟子越发不入流，也不能改变其超然的地位。
“那是‘凤凰台’，”温自流见他看着那边主动解释道，“因四角那几座铜制凤雕而得名，议事堂就是在那边。”
他眯眼笑了笑，“不过那模样鸟不鸟，凤不凤的，所以我们也管它叫‘铜雀台’。”
在他们二人谈话间温世棋已然踱步上了台阶，本来人都快消失在转弯处，他脚步猛地一转，匆匆往回走。
“掌门师兄！”一声娇叱遥遥传来。
温世棋身后一个女子紧追而上，纵身在空中虚踏几步，横剑拦在前头。
女子溜圆的猫眼一瞪，“你居然还敢跑？”
她开始掰着手指数他罪状，“身为掌门不好好呆在派里处理事务，老往外跑，害得你可怜的师妹深受其苦。不赶紧回来就算了，回来了还要见着我就跑，”她顿了顿，皱眉道，“还有，我听说你跑沧州去了？花浪也在那，到底……”
温世棋干咳了一声打断了女子的话，“自流，浮舟，快来见过师叔。”
女子眉头一动，不再言语。
温自流带着叶浮舟上前，“自流见过罗师叔。”
罗真真眸子一转，落到叶浮舟身上，好奇道：“这是谁？”
温自流温声回答：“这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叶浮舟。”
“浮舟见过师叔。”
罗真真点了点头，慈爱地看着他，“原来是新入门的小弟子啊，这白白嫩嫩的小脸可真……”
温世棋又咳了一声打断了罗真真的话，招来罗真真怒目而视。
他顶着自家师妹极具压迫力的眼神岿然不动，轻描淡写地拂了拂衣上尘埃。
“自流，你先带浮舟去熟悉一下地方，我跟你师叔还有话要讲。”
“是。”
温世棋二人看他们走远了才朝着议事堂方向继续行去。
罗真真把剑往肩上一抗，不满地控诉：“你干嘛打断我跟小师侄亲近？”
温世棋心道，要是真放任你说下去那才是要把人吓坏了呢。
“事情要紧。”
罗真真嘴一撇，不说话了。
“这次我去沧州本是游历时途经，碰上花浪一事亦是意料之外。但这件事确实有点蹊跷。”温世棋垂首沉吟了会继续道，“按那丫鬟报官时说的话来看她府中应是潜进了几个江湖人，这倒也罢，江湖中人时常飞檐走壁，算不得什么奇事。可那天恰恰正是密会之时，这就不得不留意了。况且还有魔教中人在那边活动的痕迹，难保他们不是发现了什么。”
罗真真一惊，“真有‘玉’在？”
温世棋摇了摇头，“我使了点小手段混进叶府中察看，甚至叫自流暗中查找，并没有发现什么。”
罗真真眉头微蹙，“需要我叫人继续盯着那里吗？”
“不用了，我离开沧州之前花浪已经被人救走了。”
“那……或许是假的？”
“也或许是真的但已经被人藏起来了。”
“……”
罗真真担忧地看着他，“掌门师兄，这事急不得……”
“……我知道了。”
她看着温世棋那张八风不动的脸叹了口气，目送他走入一片林荫。
而在另一头，温自流带着叶浮舟从小径穿出来一路走马观花，堪堪将来霆的风貌领略了个大概。不得不说，即便如今的来霆式微，也不难看出百年大派的深厚底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尽带着前人匠心与心血。
“这里是剑堂，一开始每个弟子的佩剑都是从这里来的。”温自流指着一个牌匾上刻着柄小剑的屋子道。
“虽然你还没正式拜师，但你既然入了我来霆，便是我来霆的弟子。你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帮你领一下佩剑。”
叶浮舟点头应了。
他正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着温自流回来，忽而听见一些细细碎碎的交谈声似从屋后传来。
“……跟……比试……又输了……”
“……真是没用……”
叶浮舟看一眼那个方向，并不打算动弹。
他对别人的闲言碎语可不感兴趣。
他正打算是不是走远一点，避避嫌，然而两人后面的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来霆……秘籍……”
秘籍？在讲来霆派的事？
他挑了挑眉，轻手轻脚绕到后头。
在谈话的是两个来霆派弟子，两人正站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前面，像在争论什么。
叶浮舟在柱子后抬头觑了眼小路通向的那个方向，远远看见林子上头露了一截危楼。
“来霆现在的功法根本比不上其它门派，再这样下去一些小鱼小虾都能压到我们头上了吧！”
“也不能这么说，听说掌门不是挺厉害的？不说上一辈的，就是我们一辈，大师兄武功不也挺好？”
“你知道什么？那是掌门没受伤前的事了，现在跟四大门派其他掌门对上能打得过谁？”
那弟子叹了口气，“与其说没用不如说太难了吧，江海凝光诀太难练了！”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去找一下秘籍，说不定还有剩下的被掩藏起来了。”
“你是想去禁地？这样不好吧……再说了，之前不是该转移的都转移了吗？去那里根本找不到吧……”另一人神色迟疑。
“先找找再说，说不定老天就让我找着了。”弟子摆摆手，不再废话，直直走向林中。
另一人急了，匆匆忙忙赶上，“哎等等，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叶浮舟靠在柱子上，若有所思。半晌，估摸着温自流该回来了，才溜溜达达回到前头。
他刚从屋檐阴影底下出来就和温自流打了个照面。
温自流见他从屋后头出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复又被笑意盖过了。
“你刚去哪了？我出来就不见人了。”
“没什么，就无聊走了走。”
叶浮舟抬步跟上温自流。
“对了师兄，我看见后面还有一座小楼，那是哪里啊？”叶浮舟状似无意问道。
温自流脚步顿了顿，才道：“那是以前的藏经阁，不过已经荒废了。”
“为什么？”
“那里经历过一场大火，把很多东西都烧毁了。其实在此之前我们来霆派有很多先辈留下来的武学典籍，江海凝光诀晦涩难懂，前辈们便将自己对其钻研的心得编写成册，传于后人，也因此滋生了许多不同的派别，可惜都在那场大火里化为灰烬了。”
“其它旁支自此渐渐没落，现在只剩下了主支一脉，是来霆的幸也不幸吧。”
叶浮舟察觉到温自流语中有几分复杂。
“烧毁后的藏经阁摇摇欲坠，十分危险，已被列为来霆的禁地，你最好别往那边走。”
“好。”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凤凰台，凤凰台是个嵌在山壁上，向外突出的平台，四条古老的盘凤柱参天而立，就像四颗棋子立于棋盘，正中还有一块祖传问心石，常年被这群泼猴当作切磋比武的见证。因而此处经年喧嚣，热闹非常。
温自流侧身避过几个打闹的弟子，对叶浮舟说：“在来霆还有一点要注意，记得离罗师叔远点。”
叶浮舟张了张嘴，刚想问为什么，就被百转千回的一声狮吼打断。
一个弟子隔大老远就开始大喝，那阵仗搞得跟八百里加急文书上递似的，“罗师叔回来了！”
霎时间平台上的弟子“哗”的一下作鸟兽散，一些小弟子更是片甲不留。
那个弟子冲到温自流两人面前时喘得仿佛要厥过去，但依然要倔强地留下最后的劝告，其精神简直令人动容。
“大师兄，掌门说让你带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去议事堂恭候，他跟罗师叔稍后就到。”他一脸太子丹易水别荆轲的模样看着叶浮舟，“你们保重。”
随后衣袖一震，凌空而去。
叶浮舟迟疑地问道：“他们好像很怕罗师叔？”
温自流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罗师叔……”他看了眼叶浮舟的脸，“她对白白净净的小弟子比较有好感。”
叶浮舟眨眨眼，“那师兄们为什么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还喜欢上手调戏，派里大多数弟子难逃其毒手，即使加冠后也不免心有余悸。”
“喂喂喂！我可听见了啊，你在小浮舟面前说我坏话。”人未到，声先到。温自流拉着叶浮舟退后几步，就见罗真真在面前从天而降，后面温世棋正从下面楼梯踱步上来。
温自流直接忽略了一旁咋呼的罗真真，迎上前问道：“师父，是要行收徒礼吗？”
温世棋点了点头，领着几人进到议事堂。
来霆派祖师爷是个随性的人，所以他创下的来霆也不怎么注重繁文缛节。拜入来霆的弟子只需敬掌门一杯茶，这礼便成了。或许是这短短两年时间经历得多了，也或许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叶浮舟即使面对仇人也能面不改色地拜下去。
温世棋将人扶起，眼中带着几分慈爱，“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要谨记‘问心无愧’四个字，这是我来霆的祖训。”
叶浮舟突然问道：“人生在世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吗？”
温世棋愣了一下，才笑道：“只要你清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能。”
他目光越过屋前的凤凰台，望着外面翻涌不休的云海。
“即便所做之事，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叶浮舟看了温世棋侧脸一会，低下头道：“弟子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