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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月黑风高杀人夜。
      沉闷的一声重响,像是有个沙袋砸落在地,惊得一双眼睛自黑暗中陡然睁开。
      叶浮舟静静躺着,目光落不到实处。半晌,又闭着眼翻身准备再次睡去。

      “儿子,我的儿,是你吗?”屋外有一女声响起。
      “呀!我的儿,你怎会睡在地上?会着凉的,来来,娘亲带你回去。”
      叶浮舟无奈地翻身而起,推开门扉即见一金钏环佩的妇人在庭中拉扯个倒伏在地的人,丫鬟在旁边劝都劝不住。

      “娘,儿子在这。”
      妇人愣了愣,随后欢欢喜喜地过来抱住叶浮舟:“我的儿在这里,太好了!我儿子还在!”

      他安抚几句,走到那个趴在地上的黑衣人身边打量两眼,顿感一阵头大。
      他们这院子地处偏僻,隔墙便是街巷,院里加上他和安宜笑也不超过十人,如果发生什么,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人倒是挑的好地方。

      “少爷,要不要我去请人来?”一个机灵的小丫头见他来了立刻问道。
      叶浮舟正要回答,余光看见趴在地上那人手动了动,银光一闪而逝。
      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赶紧制止了丫鬟,“不用,你先送夫人回房。”然后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一下,低声道:“这人伤得太重了,需要一个地方好好静养。”
      “你几个,”他顶着其他人略显奇怪的眼神点了几个人,“帮我把人抬到客房里。”
      “是。”

      几人连忙上前,抬手的抬手,搬脚的搬脚。其中一个丫鬟做事风风火火的,过去的时候没留意一脚踩在黑衣人的手上。
      叶浮舟眼皮抽了抽。
      他清晰地看见地上那人手指动了下。
      生怕那江湖人恼了,他催促道:“赶紧的,做事小心点。”

      然事不如意,那丫鬟也不知哪里来的,干活极不牢靠,抬着人晃晃悠悠,看得叶浮舟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走到门槛的时候,那丫鬟被门槛绊了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于是叶浮舟便眼睁睁看着那黑衣人上本身被她高高抛起,然后以脑袋稳稳着陆,那声闷响在寂静的院子中简直震撼人心。
      叶浮舟:“……”
      丫鬟们:“……”
      那丫鬟脸上讪讪。

      见着彻底没了声息的黑衣人终于被抬进去了,他才跨步而入,身边婢女上前点燃了鎏金青铜烛台上的芯子,照得一室明亮。
      “你去拿些生肌止血的伤药来,其他人就暂且退下吧。”
      听见门吱呀一声地被掩上了,他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了眼床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方才这人又是趴着又是垂着头,根本看不到脸。这会在昏黄的灯光下,叶浮舟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俊朗的青年。
      剑眉斜飞入鬓,轮廓硬朗英挺,古铜色的肌肉紧实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的。
      叶浮舟难得好奇,多看了两眼,不想冷不丁撞上一双凌厉的眸子。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

      在叶浮舟短暂的生涯里他见过的人不多,见过最厉害的人也就只有他爹,可面前这人身上的威势竟与他爹极为相似。闭着眼时只觉得这人相貌堂堂,甫一睁眼,整个人气势铺展开来,自有一股杀伐果决的上位者气息,显然非池中物。

      “你这小孩倒是机敏,刚那番话也是讲给我听的吧?”那人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怕他杀人灭口,当机立断阻止那个丫鬟,还主动提出给予疗伤以作安抚。不过……若他不是行动不便又恐打草惊蛇,这群人早死了也不一定。

      “我阿娘身体不好,我在这大院子里过活总得小心谨慎点。”叶浮舟笑得很是无害。
      黑衣人想起刚刚那疯疯癫癫的女人,心下明了。
      那人古怪笑道:“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当那活菩萨。”
      叶浮舟眨眨眼,“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阁下。”
      男子朗声大笑。

      “你叫什么名字?”
      他报了叶老太爷给他新起的名字:“我叫叶浮舟。”
      “你这份心性倒合我胃口,你救我一命也算有缘。我收你作徒,教你习武可好?”
      叶浮舟一惊:“这……”

      “怎么?你不愿?我可是袭月教中人,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门派。”男子故意虎着脸吓唬他。
      “袭月教?”叶浮舟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这下轮到男子诧异了,他眯了眯眼:“你听过?”
      叶浮舟赶紧低头道:“没有,只是好奇罢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阁下姓名?”
      “我名肖离。”
      “此事重大,请阁下容我再考虑一下。”
      肖离本就是一时兴起,此刻也不为难他,摆摆手让他去了。

      叶浮舟跨出门槛,抬头看着天上那从云翳后探出一点头的银盘。
      肖离
      离肖
      厉!枭!

      他走到庭中捡起刚刚搬抬肖离时他身上掉落的匕首。
      匕首刀锋锋锐,沾满了血迹,刀柄上刻着袭月教新月长虹相交的标志。
      他呼吸一时有点急促。
      既是惊怒又是后怕。

      若非他与他娘的消息从来被他爹保护得极好,此时他必已是刀下亡魂了吧。
      他早听他爹讲过教中有个年少有为的弟子,年方二十便已坐到堂主之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想原是养了只白眼狼,若爹泉下有知,不知可会后悔。

      袭月教中有多少个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人?又有多少个“厉枭”?仇人近在眼前,时机千载难逢,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亦无颜面对泉下父母。
      即使他肖离不是厉枭又如何?如今袭月教皆是厉枭走狗,一丘之貉罢了。
      叶浮舟心中巨浪滔天,杀意四起。

      这时,路过的丫鬟向叶浮舟问了声好:“少爷。”
      叶浮舟一瞥她手中的药瓶,道:“给我吧。”
      “是。”

      他摩挲了下瓶身,又举起匕首失神地看着,默立半晌,终是把抓紧了匕首,回身进屋。
      肖离正双目闭合地躺在床上,一无所知。
      叶浮舟咽了口唾沫,蹑足而行,步步逼近。

      近了。
      更近了。
      越是离得床越近,他眼中杀意越是难掩。

      此时,桌上烛台里“噼啪”爆了几下灯花。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寒芒乍起,饮血在即。
      肖离霍然睁眼。

      叶浮舟身形顿时僵住,慌忙藏起匕首。
      肖离迅速从床上翻身而起,转头便瞧见不远处伫立的叶浮舟,不由狐疑地看着他。
      刚刚似乎有杀气,但这么小的孩子会让他感到威胁?
      错觉吗?

      他一手支起上半身稍稍挪动,一手暗撩床沿,直直盯着叶浮舟道:“有事?”
      “我是来给您送药的。”叶浮舟模样乖顺。
      “哦?那拿来吧。”
      叶浮舟依言递上。

      肖离不动声色地接过后,将他上下扫了遍。
      他看叶浮舟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要告辞,突然问道:“你另一只手上的是什么?”
      叶浮舟顿了顿,把手上的东西露了出来,“是阁下的匕首,正想拿来还给阁下。”
      他抓着刀背的位置,将刀尖抵着手腕,刀柄向着肖离递还。

      肖离霎时一愣。
      这种握刀姿势,中门大开,命脉受控,如果他有杀心,轻易就能把刀夺来,又或者顺势就能将他的手砍下,换句话来说就是这等同于将性命交给他来处理。

      肖离既意外又高兴。
      意外于他的做法,高兴于这小孩脾性难得地像他。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将这个小孩看进眼里。

      “你很好。”有胆识。
      “我开始有点期待你的回答了。”
      叶浮舟只好脾气地笑笑。

      眼见风波将平,从窗户偷看的几人也悄悄松了口气。
      庭院角落处有一棵常青树,枝繁叶茂,四季皆荣。此时,树上正窝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过去点,挤到我了。”
      “哎你别动,别动,我要掉下去了。”
      老大不耐烦地压低声音斥了一声:“你们安静点,来人了。”

      那个干事大大咧咧的丫鬟提着桶水走到树下,一个路过的丫鬟叫住了她:“阿芙,你在做什么?”
      “浇花呢!”
      “浇花?三更半夜浇什么花?”再说了,这有花吗?
      丫鬟疑惑地瞟了几眼阿芙身后的地。

      阿芙傻笑道:“夫人说她和老爷种在这里的花好久没浇过水了,再不浇水就要死了。”
      丫鬟霎时了然。
      “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她叹道。
      “那你浇完赶紧回去休息啊。”
      “哎!”

      阿芙把水桶放在地上,擦了把汗,忽而看见波光粼粼中似乎映照了几双眼睛,脸上不由一懵。
      树上几人立刻屏住了呼吸。

      阿芙迟疑了一下,缓缓抬头望向头顶。
      老大僵着脸跟阿芙对视。

      阿芙眯着眼瞧了好一会,但像什么也没看见,复低头去浇水。等到她走了,众人才纷纷回神。
      “哇,吓死我了,老大你说她没看见我们吧?”
      “应该没有?她也没有喊什么的……”

      “没发现她刚刚盯着我们看那么久?”
      “或许她眼神不好?”
      “哎等等,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精神一振。

      见着叶浮舟安然无恙地从屋里再次出来,树上几人总算安下心来。
      也不知道少主怎么想的,得到厉枭与白道几门暗中会面的消息之后竟叫他们暗中潜伏在四周,让他们等里面大打出手后装作白道门人追杀厉枭,将他逼入这个院子,还不能让里面的人死掉。这可苦了他们这些做事的,生怕一个把握不好葬送了这家人的性命。

      “少主到底想干什么啊?”
      “鬼知道……”
      “老大,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嘿嘿,” 说话那人戳了戳老大,“就告诉我们呗。”
      老大面如死水,不动如山。

      知道是知道,但像少主命人偷偷给厉枭下药这种事是能随便说的吗?真是开玩笑,他们少主多小气又不是不知道……咳。
      “嗨,我看少主就是闲得无聊,瞎折腾。”
      “你们想想,这是第一次了吗?”

      众人思考了一下均觉得十分有可能。
      所以……是闲得慌了?然后拿新晋魔教教主玩玩?
      有人不由怜悯道:“真可怜。”
      就因为他们少主无聊了就搞了个重伤。

      突然,有个像猫儿一样轻灵的身影落在了枝上,吓得众人寒毛倒竖。
      看清来人是谁后,那人立马被揍了一顿。
      “老三你他娘是要吓死个人啊,搞得我以为是少主来了。”
      “老三你去哪了?”

      老三嘿嘿一笑,“就是技痒了。”
      “我们都在这蹲着,你倒好,光快活去了。”
      “这不是没事干嘛……”
      “别听他的,拿来看看,偷啥了?”

      老三呸地一声,骂道:“说啥呢?这不叫偷,叫拿!我是梁上君子,不为钱财,拿了是要还的好吧!”
      他嘴上骂着,手上倒老老实实地掏出一块布,“没拿什么,就拿了个小手绢……”

      看清他手上拿的物件,身边众人唰地一下远离了他:“哇,你这臭流氓……”
      “连人家姑娘肚兜都拿……”
      “不要脸!”

      老三也傻眼了,他涨红了一张脸,“不,不是……我……”
      “不是什么不是,你就是!”
      老大差点没绷住他的严肃脸,他憋了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一张面皮,抖着声打了个圆场:“咳,好了,我们也该撤了,回去汇报给少主吧。”
      众人纷纷言是,渐次隐没在黑暗之中,这下老三更没有说清的机会了。他拿着肚兜觉得烫手极了,随手一扔也跟着撤走。

      不消多时,一只神俊的隼借着夜色扎进了重山,稳稳落在一人臂上。
      “怎么样了?”赵姑射捧着一盏热茶,升腾的雾气氤氲了眉眼。
      燕北平单膝跪在下首,道:“一切顺利。”

      “也不过如此……”
      厉枭专断独行,不容忤逆,白道几派又都是老奸巨猾的狐狸,哪里肯分出一点利益,双方定是谈不拢的。说不好白道那几个人精打多几轮太极还会惹恼厉枭,而厉枭又岂会是善茬?
      气血上涌,心神浮动,这时一点点软筋散就恰到好处。
      不过依厉枭之能,不到天明就解了吧,届时估计会赶着与属下汇合。

      他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轻敲桌面,不经意间瞧见燕北平旁跟着来汇报的那个小护卫好奇地偷瞄他手边一阵阵发光的启谕书。
      他眉一挑,“你想看?”

      书啪的一声被随意扔在了小护卫面前。
      “那就看看吧。”

      小护卫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可见赵姑射没什么别的反应,最终还是抵不过心中好奇,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页。
      “小白菜,地里黄,从小没了爹和娘~”
      “儿啊,你好命苦哇——”

      小护卫看着书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奇怪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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