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 西塞莉·布兰度的奇妙冒险》酒三迭

2、章二

　　我们在乔斯达家的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与在贫民窟的生活不同，我不用每天起床就为家庭的开支——比如酒钱、药酒、饭钱——而烦恼，也不用去各种干活赚钱。

　　我的手渐渐变得不再粗糙，脸庞也终于不再苍白，有了气色。全是补丁的衣服早已被扔掉。一切都在逐渐好转。贫民窟的生活成了模糊的一团记忆。

　　唯一让我感到些许烦恼的，是乔纳森的存在。

　　对我而言，他似乎过于热情了。

　　最开始，我叫他乔纳森。但他听到这个称呼的当时，马上说道，我可以叫他JOJO，他的朋友都是这么叫他的。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我和他是朋友。法律意义上，我和他是兄妹关系——我是被他父亲收养的女儿。然而抛去这一点，我把和他的关系定性为——同住在一个房子里的陌生人。

　　我并不想把和他的关系搞得有多好。一来，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倒不如说，我和迪奥是抱着夺取乔斯达家产的心思前来的。二来，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有他的狗，他的足球，他的好友，而我也有我要做的事。乔斯达公爵为我请了一名家庭教师，负责指导我的学习。贫民窟不仅不是生活的好地方，也不是读书的好地方。迪奥虽然指导过我认字，但很明显，那并不够。

　　我对乔纳森的生活毫无兴趣，可他却总要凑过来，并且次数越来越多。我并不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做。

　　毕竟，迪奥正在强势地夺去他的一切。

　　用餐时的礼仪是迪奥比他出色，考试成绩是迪奥比他高，打架能力是迪奥比他更胜一筹。乔斯达公爵总是把他与迪奥做对比，他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个抛弃了他，聚集在迪奥旁边。我是不太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自信心被打落了多少，因为他虽然会难过，但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总是笑着的，像个傻子一样。

　　他来找我的时候，倾吐自己郁闷的情绪少，分享遇到的有趣事情多。虽然那件有趣的事情大多都是类似于丹尼今天接住的盘子比昨天的多了一个。

　　那可真是太棒了呢，丹尼。要继续加油呀！

　　我不太习惯直接摆出一张冷脸拒绝和他谈话。首先这不符合我在乔斯达家的塑造的淑女人设。其次，毕竟他才是乔斯达公爵的亲生孩子，在别人家里住，总得对别人的孩子保持基本的友好。我也是懂点礼貌的。况且，迪奥已经对他够不友好的了。

　　最后一点，一直被否定、被排斥、被拒绝的孩子，谁也无法确保他们会长成什么模样。万一他哪天彻底偏激，控制不住了，那事态就会变得麻烦起来了。

　　我讨厌麻烦，既然友好可以把一个人掌控在手中，又何必欺辱他呢。

　　不过迪奥显然不这样想，他甚至越来越来劲。

　　两人独处的时候，我也问过他，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他和我们从来没有嫌隙。

　　迪奥则说我性格太软了。

　　我们是来毁掉他，不是来和他当朋友的。他回答我。

　　那万一他情绪失控，暴走了呢？

　　他笑了，那不是正好可以干掉他吗。

　　那瞬间，我犹豫了。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把乔斯达家的所有家产都拿到手……是吧。我们已经拿走三分之二了。

　　他瞬间怒气上涨。

　　怎么，你是和他相处太久，脑子也被同化了。想想我们在贫民窟的生活，想想那些日子，西塞莉，如果我们想过上最好的生活，就不能对其他人心软。否则我们的东西就会被抢走。而且是乔纳森自己太过弱小，又能怪谁呢。

　　是啊……是他自己太过弱小。我知道迪奥说得并不对，弱小不应该是一种错。可我不想跟他争辩，这除了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有任何结果。我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谁也说服不了谁，求同存异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他欺负乔纳森，对我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那我就更没有说服他的必要了。

　　我们三人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很久，直到另一个女孩的出现。

　　她叫艾莉娜，是生活在这附近医生的女儿。

　　总之，有一天——一个乔纳森又被迪奥打败了的一天——他在河边躺着发呆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树后看着他的女孩。

　　那个女孩给他留下了一篮水果。

　　这来自除家人之外的友好善意，轻而易举地让一直被排挤的他心动了。

　　那天晚上，他带着和平常全然不相同的笑容来找我。

　　“西塞莉，你知道吗？我今天……”

　　他巴拉巴拉地讲了很多，我有些苦恼，因为迪莉娅——我的家庭教师——今天给我布置的作业还没有完成。不过我还是尽可能保持耐心听他讲完，以及随机送上“哇”，“真好呀”，“太棒了”这些词回应他。

　　“艾莉娜之前被一群小混混缠着，我正好看到了，就……”

　　“然后……”

　　“于是……”

　　今晚是不是又要熬夜写作业了呢，我思忖着。

　　他兴致勃勃，我神游天外，我们又一次进行了友好又和谐的对话。

　　“以后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去见艾莉娜吧！”他突然提出这么个建议，我愣了下，微笑着点头同意，心里则想着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拒绝好了。

　　乔纳森看起来更开心了。

　　“太好了，西塞莉。我其实……其实一直有点担心来着。”他露出那种仿佛连续工作了三天天夜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舒心笑容。

　　“担心？”

　　我不明白。

　　“嗯！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吧。除了家人和迪莉娅老师，我似乎都没有看见你和其他人交流过。你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出去玩，总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我在想你没有感到寂寞就好了。”

　　“……”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直以来，我以为乔纳森来找我只是因为他被迪奥欺负得太惨了，需要有一个不孤立他的地方给他短暂的慰藉。可如今听他这么说，或许有一部分，他来找我是因为在他的眼中，我和他是相似的——我们都没有什么好朋友。而他在其中感到了孤寂，哪怕有丹尼为伴，但人和狗还是有微小的区别的。何况我连丹尼都没有，对乔纳森而言，想必我是比他更孤独的。那他作为哥哥，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妹妹的。

　　他确实是个天真的傻子，但那并不惹人厌。

　　我思索片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说上一声谢谢并不过分。不过我还是要对他解释一下，我并没有因为总是一个人而感到寂寞。我本就没有交友的欲望，也没有与那些孩子共通的话题——何况都是些青春期的男孩子，嘴里脑子里说着想着就那些玩意儿，和他们多呆一秒都让人感到窒息——明明融不进去，却还要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孤独强行融进去，才是最可怜的。而且我有太多不懂的，要学习的知识了，我根本没有感到寂寞的时间。

　　他很认真地倾听着我的话，我们就像一对真的感情融洽的兄妹一样。

　　“这样啊，好像是我想多了。”乔纳森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你能觉得在这里生活愉快，那就太好不过了！”

　　我回了他一个礼节性的微笑，然后暗示他我们今天聊天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要继续学习了。

　　说实话，熬夜写作业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他欢快地和我道别，“不过，有时间的话，我还是想让你和艾莉娜认识一下！我觉得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他露出小狗乞求食物期待般的目光，于是我也只好给予他相同的热情回应。

　　“有空一定！”

　　他离开了房间，我翻开书本，却无心学习。

　　我答应了乔纳森有空和他一起出去玩，但我应当和他保持什么关系？我又要和他带过来给我认识的女孩维持什么样的关系？我和迪奥的目标是乔斯达家的家产，迪奥仍准确的、毫无动摇的行走在这条路上，而我却已经不是第一次犹豫了。

　　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他过于友好。感情往往使人懦弱。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进来。我抬头，发现是迪莉娅老师。

　　作业……我忍不住想叹气。

　　我准备解释一下，不过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作业的事。

　　“我刚才听JOJO说，你答应了他有空去见他认识的新伙伴。”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他似乎挺希望我接下去几天不要给你布置太多功课。”

　　“……不用在意的，迪莉娅老师。比起出去玩，我更想学习。”

　　可恶的乔纳森。果然还是对他冷淡处理好了。

　　迪莉娅打量着我，没有回答。我不喜欢她的这种目光，她的眼神很奇妙，好像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这样看过我，我在她面前似乎无所遁形，那让我莫名产生了恐慌。好在当时她只看了几秒，就换了另一种神情。

　　而现在，她却始终用那种眼神注视着我。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我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与愤怒，对她露出茫然的微笑：“老师？”

　　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她笑了好一会，才用一种很奇异地声调问我，“我一直不太明白，西塞莉。你不喜欢乔纳森，为什么要一直对他这么友好？你为什么不像迪奥那样？”

　　她问我。

　　我感觉到有东西重重敲击着我的胸腔，让我感到很沉重。

　　“我不懂……老师你的意思。”

　　她说：“我教过很多学生，大多是贵族的子女。但也有一些是贫民，他们的父母没有知识，却知道让自己的孩子学习。因为读书可能不会改善你的阶层，但不读书就更加绝无可能。我这个人，比较贪财，所以只要给我钱，我什么学生都会尽力地去教。因此，我很熟悉你，很熟悉你与迪奥这样的孩子。”

　　我冷冷地看着她，“说得不错，然后呢？”

　　她轻声笑了，“你们都太贪心了。有些孩子会成功，有些孩子会失败。但如果要从你与迪奥之间选择，那你只会成为失败的那一个。”

　　“为什么？”

　　她沉默地、带着些许同情注视着我。

　　“你只是跟随着他的步伐而已。”

　　“你不是个好孩子，可也坏不到哪里去。但迪奥与你不一样，好像所有的邪恶都聚集在他身上。跟这种人相处，如果不能维持自己好的一面，那他的邪恶就会全部覆盖在你身上，成为你的邪恶。西塞莉，你有认真的想过，关于你们想做的事情里，有哪些是他想做的，有哪些是你想做的？”

　　这是个相当简单的问题，但我却无法给出回答。我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想起我杀死的那只狗，我似乎一直只是跟随着迪奥行动。我感到一阵茫然。

　　迪莉娅叹了一口气，拥抱住我。这和迪奥的拥抱不太一样。迪奥的拥抱带有一种占有性，而迪莉娅的拥抱是全然的温暖。

　　“西塞莉，你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所以有些话我只在这里对你说，只说一遍。西塞莉，你已经离开了贫民窟，迪奥不是唯一那个你只能和他一起生活的人了。你不必只依赖他。你的世界不只有那里。你看一眼窗外，好吗？那些草地，树木，河流，都是你拥有的世界。”

　　窗外很黑，我房间里的灯光照不了几米远。

　　“我看不清。”我回答。

　　“是的，因为现在是黑夜。”

　　她的脸颊贴着我的脸颊。

　　“在黑夜中，我们很难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但它们是确实存在的。我们所能做的，是努力让自己不在黑夜迷失，然后白天才会降临。”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我思考不出答案。好在，这不是马上就要交的答卷。

　　“今天的作业，可以明天再给我。该到休息的时候了。”

　　她松开了抱我的手，我感到有点空落落的。我似乎一败涂地。

　　“既然这样……”在她准备离开房间时，我忽然想到什么，质问道，“既然你知道迪奥都对乔纳森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跟乔斯达公爵说呢？”

　　迪莉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他只付了我教你读书的学费，没给我制止迪奥欺负乔纳森的钱。”

　　“坏老师——”我拉长声调，骂她。内心终于有了几分扳回一局的胜利感。

　　“是的呢，我很坏的。除了钱什么都不爱。”她笑笑，“对了，我过几天要出门一趟，你需要我给你带信吗？”

　　“信？”

　　“给艾莉娜的，可能会在未来成为你新朋友的那个人。我想提前认识不是一件坏事，对吗？”

　　我犹豫了几秒，“……我过几天再给你答案。”

　　“好。”

　　她离开之后，我再次看向窗外，不知是否是月光的原因，原先一片黑暗的景色，此刻竟也有了模糊的形状。我收回视线，却在想，给艾莉娜的信，要写些什么内容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