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死亡的那一头是什么 ...
-
去留无意与天齐第五章
夜凉似水，湖栀语翻开了这本斑驳的墨绿色笔记本。封面上的“假如我在此刻死去”八个大字，先后用黑线笔、蓝水笔、红油笔和绿紫荧光笔，沉沉重重的画进了纸张的皮肤里，摸在手里有篆刻的凹凸感。
这是一本，有关死亡的手册。
第一次的记录是2012年6月23日，初一结束的时候。她再次错了一道3分的计算题，数学期末考只有89分（120分制）。一直渴望的“三好学生标兵”没有了，甚至为此父母还腆着老脸，还去学校体育老师处求了情。
不知道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总之，是爸妈想要的，应该是荣誉吧，肯定吧，无上荣光吧，于是湖栀语也想得到。拼了命的想得到。她不需要朋友，朋友的相伴出游或是其他任何社交都是无谓的消费而已，她家里穷，父母很不容易，不能再乱花钱了。只能好好学习，回报父母，争取一切荣誉，给家里增光添彩。
她在初一就经常熬夜到凌晨，头发大把掉。最后秃了顶。
她才是一个13岁的小姑娘啊。
她很蠢，很笨，长得也不好看，也没有特长，成绩是唯一拿得出手的，她在拿命去拼。
她只是想自己过得体面些，找到一点存在的价值，也让爸妈开心一点。
又在吵架了。
涕泗横流，湖栀语通红的脸跪倒在地上，母亲要来拉她起来，被她吼了回去。刚才父母才一阵大叫大嚷。孩子身上就是父母的影子真的是一点不错。爸妈似乎耳朵有问题，说话不大声就听不到。所以每次他们说话就像在吵架一样。湖栀语是最厌恶口角和战争的，但是她抑制不住。
老师们都对成绩好的学生青眼有加，认为体现出了自己的教学水平，而其他学生完全也可以感受到这种差距。这不是激励，这是伤害。应试教育给了我们相对的公平，但也最大程度的植入了人有三六九等的观点。你说成绩不重要，下一秒老师就对着第一的孩子开口笑，不觉得恶心吗？
还能再虚伪一点吗？
努不努力不是分数能够体现的，而分数已经是我们可以拿出的最公平的事情。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了。
更可怕的，还有长相。
湖栀语真的长得不好看啊，明明在城市里生活了二十年，却长得像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的女儿，满脸写满了呆与蠢。从来就不是老师看好的类型，尤其不受数学老师待见。总有一些自以为窥破天机的数学老师，认为自己能够一眼判断学生智商的高低，而后大加吹捧或贬低。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唯一的区别只是，像湖栀语这样的孩子觉得奥数班的报名费太昂贵不如不上为父母减轻负担，而聪明的孩子父母都是出钱出力逼着孩子去上各类辅导班。所有人都没有自控力的，但是舍得花钱的话，没什么不能有的。
就像湖栀语上了大学也接了家教初中生、陪读小学生的活计，她当年可从来没有过，多少年来就独守寒窑一个人，写完那么多作业与试卷，熬过那么多春夏与秋冬。
我觉得，她应该得到幸福。
第二次的记录在2015年2月16日，大约半年前，她遇到了第一个照亮她整个生命的男人。但这是不为世俗所容的爱情。而且巨蟹座的他，完全叛逃了。湖栀语不忍伤害他，将罪责完全揽至自己身上以致成为众矢之的。湖栀语的整个高中三年，只有高一上半年的天空有带着血色的明媚，之后，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网络暴力、校园暴力。
彻底的校园师生共同冷暴力。
她是罪人啊。是啊。
但是湖栀语认为，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这么掏心掏肺地爱一个人了。今后的种种，或是利益，或是□□，或是名利相长的等价交换……都可以，都不行了。
直到她遇见乔特格，才恍然讶异于曾经掏心掏肺爱慕的某人，居然一瞬间成为幻影。当然，这是后话。
第三次的记录是上了大学以后，大一。努力做事，游走奔波于各个社团。对于一开始就钟情的一个社团：药图案社，湖栀语掏心掏肺。每周三次例会，每周两次专访，每周一篇推送。风雨无阻。但仍然没有耽误学业。
再次因为长相，没有被选为班长或团支书。刚上任的大学辅导员，也自认为有一眼洞穿学生潜能的力量，把自己手里那一点点小的可怜的权力，放大成对学生的生杀予夺大权。就让湖栀语着实费解了。
学期中，在班长团支书的联名陷害下，湖栀语被冤枉成自私自利不关心班级事务只顾自己的反面典型。同时，舍友因为湖栀语的努力学习，不与她们同逛合吃，而四处造谣污蔑于湖栀语，说她表面死读书，实际忙社交，备胎一堆男友一筐。而事实上，湖栀语母胎solo。同时，宿舍里舍友们对湖栀语的任意谩骂也是愈发猖狂。开个闹钟会被骂，关个门会被骂，晾个衣服会被骂，爬个床会被骂……发展到最后，湖栀语除了晚上睡觉，基本不回宿舍。
不爱解释，也非常明白越描越黑的道理，但湖栀语没有妥协过。她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一切，然而老天还是没能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要写第四次记录了，关于她的初恋男友和初创事业的双重失败。以及整个人的颓废。
往事不堪回首，湖栀语走向窗台。她想起半个月前，自己找素未谋面的药理老师希望得到些许帮助，研制出“味缺灵”这一味觉失灵剂中药服用伴侣。
这是一款味觉短暂失灵剂，暂定名称味缺灵。
在每次中药汤剂引用之前，服用本品一贴，引起短暂性的味觉失灵（失灵时间建议用实验控制在30s~1min左右）。而后在此味觉失灵期，病患抓紧时间服用完全部汤剂。而后以温水漱口，散去余留汤汁的怪味。等效力一过，汤汁已顺利进肚，一切如常。
她甚至整理出了味缺灵适宜药物小结，
可能导致味觉失灵的麻醉药物：
西药：
酯类局麻药，如盐酸丁卡因、□□、普鲁卡因等
芳酮类局麻药，如盐酸达克罗宁等
酰胺类局麻药，如布比卡因、罗哌卡因、利多卡因、地卡因等
糖皮质类激素，如地塞米松等
阿片类药物，如吗啡及其衍生物（包括类吗啡药物杜冷丁等）
其他可以达到本品局麻作用的药物，如苯磺酸氨氯地平、乙醇等
中药：羊踯躅（杜鹃花属）、火麻花/大麻（大麻属）、乌头/草乌/附子（乌头属）、莨菪子（天仙子属）、洋金花（曼陀罗属）、细辛（马兜铃科）、蜂胶
PS：曼陀罗有效成分：东莨菪碱
草乌有效成分：□□
这些她一个大二的孩子都还没学过。
又是这样的一腔热血，又是这样的一盆冷水。
真的是受够了。
湖栀语的身子，已经慢慢探到了窗户边上。她的重心在不断的向窗外偏移。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春季的暖风，柔柔的微醺，像是在向她召唤。她想起白日里走过校园大街上，看见阳光一朵一朵飘落下来，大地回春了。虽是孤身一人，仍觉得十分美好。
我想融入这美好里。
湖栀语向窗外跨出了第一只脚。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畏惧，心里有点遗憾。她想再见苹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好。她有些后悔了。这时，浓稠如汁的夜幕里忽然划过一颗流星，带着整个世界的闪耀和璀璨。那颗流星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这是人将死之时的感受吗？天地万物与我同在？佛祖派使者来接我走了？
湖栀语忽然感到十二万分的幸福，她再也无所顾虑的向地面扎去。
湖栀语，死了。
乔特格终究，来晚了一步。
看着从高空坠落，在毫无感情的水泥地面上脑浆迸裂、七窍流血的湖栀语，还在痴痴傻傻的冲自己来的地方微笑，一身温皎长衫装的乔特格心痛的无以复加。湖栀语身上流出的每一滴血，都化成细细密密的小虫子，准确又贪婪的啃食着乔特格的心。这让他的每一口呼吸，都带上了伤筋动骨的疼。
“他很像我，但终究不是我。你从头到尾，都只爱过我一个人而已。这是神的旨意。”
“结束这该死的计划吧，我带你回家。”
浅绿色枝淳
2019年3月22日星期五
本文已修改于2019年4月13日星期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死亡的那一头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