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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花满楼是个需要远离的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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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元宵节，天刚擦黑，外面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到处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上到士子贵胄，下到贩夫走卒此刻全都出来游玩。更有文人墨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猜灯谜，时不时作两句歪诗，咬文嚼字相互吹捧一番，引得路人特别是深闺小姐驻足观望，端的是热闹非凡。
花满楼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是很体贴地提出带雨清清去看花灯。
雨清清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参加过这么热闹的集会了，在古代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小吃热腾腾的香味，很像后世的美食街，雨清清一时怀念不已。
陆小凤悄悄觑了眼雨清清，见她对这大灯会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更多的是怀念的神色，有些奇怪道，“小丫鬟你以前去过这样的灯会吗？”
雨清清看得入迷，听到陆小凤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上海的城隍庙，北京的王府井，苏州的观前街，南京的夫子庙……那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我去过好几个……呃，”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改口道，“我小时候，爹娘带我去过好几个庙会，也很热闹，就是场面没这么大。”
她有点心虚，偷偷瞄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倒是很热情地说了几个好去处，让她在这里好好玩玩。
陆小凤道，“在这里你可要管好自己的荷包啊，这种灯会小偷最多了，偷什么的都有。连你家公子都被偷过呢，也是在这里。”
花满楼被勾起了回忆，“你是说司空摘星那一次？”
“是啊，我调查大通钱庄极乐楼那次。唉，真是可惜了，要不是牵扯到这桩案子，极乐楼可真是个好地方。”
“你可别忘了，极乐楼就是那些幕后黑手一手建立的，你可差点死在那里。”
“人总是要死的嘛，何必在意这么多呢？”
陆小凤潇洒地摊摊手。
雨清清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她必须了解现在已经进行到故事的哪一步了，好有所防范。
于是她眼里带了点崇拜，语气带了点谄媚，“陆公子陆公子，你在江湖闯荡了那么多年，还遇到过哪些扑朔迷离的惊天大案？能不能给我讲讲开开眼界？”
陆小凤呵了一声，道，“花满楼，你这丫鬟可是把我当成了说书先生，想让我说书可是很贵的，小丫鬟你有钱吗？”
花满楼很是不以为然，“我自己的丫鬟居然听说的是别人的名号，想想我才是最亏的一个吧。”
雨清清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都说英雄总是寂寞，任他世间嬉笑怒骂千样精彩，到头来却是知己寥寥。一半是因为英雄大多数是特立独行，曲高和寡的人；另外一半，就是世人总爱以讹传讹，时间一长，难免到处都是对英雄的误解，就算英雄有心解释也是百口莫辩。所以今天陆公子你把你的传奇经历对我说了，以后要是我听到谁说陆公子是个四条眉毛四个眼睛八条腿的怪物，我就可以义正言辞地上去斥责他们一派胡言，竟敢如此污蔑人！”
花满楼已经笑了出来，陆小凤也没忍住，指着雨清清笑骂道，“你这丫头真是尖酸刻薄。还四个眼睛八条腿，我又不是蜘蛛！”
他接着道，“要是你想听长篇大论的故事就要失望了，我陆小凤不久前还是个无名小辈，要说惊天大案，也就是大通钱庄的□□案罢了，其余的都是零零碎碎的小事，说了你也不明白。”
雨清清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怎么就过了第一集呀！绣花大盗，铁鞋大盗，大金鹏王，银钩赌坊，决战紫禁城……这些都还没有发生吗？！
陆小凤一看雨清清表情就知道她很失望，“怎么，不甘心呀？可数得上的大案子就只有这件了，你非要听的话，我还有几件别人的，多了我可没有了啊，我也不是说书先生。”
雨清清收拾起失落的心情，遗憾而又真挚地看着他道，“陆公子，放心吧，以后找上你的惊天大案有的是。注意安全。”
陆小凤挠了挠头，“话是听着像好话，但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呢？”
——
三人接下来到处都逛了逛，猜了几个灯谜，买了一些小点心，雨清清看了中一个特别可爱的兔子灯，喜滋滋地捧了回去。一直到二更，也就是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才打算回去。
陆小凤回到了自己的客栈，雨清清则跟着花满楼回去。
一路上好几家店铺的掌柜见到花满楼都恭敬地上前问好，等他们走到天香楼的时候，天香楼的掌柜也站在门口恭敬地向花满楼问好。花满楼也耐心地上前和他说了会儿话。雨清清在旁边听着，原来一路上这几家店铺竟然都是花家的产业。
雨清清觉得自己又在冒傻气，她居然真信宋妈妈的关于花满楼只是纯粹不满花家管束出来独自生活的说辞。花满楼身为花家人，即使身在京城，肯定也是需要负责管理京城的家产的！只不过他性格清淡，平时不太和这些掌柜接触而已，但是雨清清相信这些店铺的情况他一定都了如指掌。
像花满楼这种顶级的有钱人，既没有架子，待人又真诚。自己在这里不到一年，雨清清真怕自己和他待久了就开始蹬鼻子上脸，到最后因为跟他走得太近，再随着剧情一走，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回到花满楼的小院，雨清清点起了蜡烛，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花满楼走到烛台边上，伸出手放在烛焰边上，感受火苗的热量，
“蜡烛烧起来的声音很好听，我甚至能够想象他们随着微风摇曳的样子。”
雨清清道，“要给公子的房里也放一盏吗？我看家中有几盏琉璃的羊角小灯，我把蜡烛装进去可好？这样就不怕打翻了。”
花满楼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得很好看，“甚好，你有心了。”
他这笑容太过犯规，雨清清心中一跳，然后脸颊就红了起来，她赶紧用手当扇子轻轻扇了几下，还好花满楼看不见她这尴尬的模样。
花满楼“噗嗤”一声笑了。
“公子为何发笑？”
“你很热吗？为何用手扇风？”
“呃……！”雨清清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藏到身后，他这也太灵敏了吧！
“你不必紧张，我只是个瞎子而已。那几盏琉璃羊角宫灯是我大哥所赠，我一直放着，竟然没想到可以用于这等雅趣，还是清云你想得周到。”
床头挂灯就算雅趣？雨清清笑道，“公子眼虽盲，心却比常人更会发现美好，奴婢粗鄙哪知什么雅趣，公子谬赞了。”
花满楼正色道，“清云，在我这里可不可以不要自称‘奴婢’？我希望我们是平等的。”
封建之地，竟然会有人和她说出“平等”二字，后世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在此刻却是那么珍贵，就如同花满楼这个人。真希望他可以不要被上官飞燕欺骗，可是，这种事岂是雨清清可以左右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
“公子，人生若只如初见，时间若是只停留在最美好的一刻该有多好。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花满楼喃喃念了两遍那半句诗，一时间竟是痴了，他敏感的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情感，半刻后才消散，他不懂，连忙问道，“清云何故发此感叹？”
雨清清不在意地一笑，“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正喜欢说些奇怪的话么？公子不必介怀啦。”
花满楼兀自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雨清清赶紧把蜡烛送到花满楼房里，再给他准备好换洗衣服。一直等到花满楼洗漱好去睡觉之后，自己才去休息。
雨清清的卧房在另一端。北方的卧室和南方不同，北方冬天非常冷，晚上是睡炕床的。床外面是个灶台一样的东西，需要整夜不停地烧火，热气流过床下的管道，再从外面的排气管排出去。
雨清清第一次用这种东西，她也不知道该放多少柴火，而且她根本没想到睡觉要烧火所以今天买的柴火很少，而且买的大多是稻草一类的软柴，根本不经烧。她大概估计了一下，如果把今天的柴都烧了应该能挨过今晚。
她把硬木头一类的硬柴都挑出来塞了进去，烧起来之后在上面铺了一层灰，让它变成红红的木炭，这样应该能烧得时间长一点。要是灭掉了就晚上再来添。
经过暖气加热的床榻很快就变得热烘烘的，像是一条电热毯。雨清清窝进温暖的被窝舒服得喟叹了一声，吹熄了蜡烛很快睡着了。
然后她在半夜成功地被冻醒。
现在应该是凌晨一、两点，北方的夜晚冷得难以想象。雨清清就算裹紧了棉被，失去了火炕的温度依然冻成了冰块。她忍着寒冷，七手八脚穿上衣服，拎着琉璃灯到外面生火。硬柴已经全部都烧完了，只剩下一捆稻草，雨清清全塞了进去。稻草易燃，火也很旺，可根本不耐烧。一捆稻草不到十分钟就烧得一根不剩。
雨清清披着衣服蹲在尚有余温的灶台前一阵茫然。
这这这……这怎么办呀……怎么熬过今晚呀？！
她站起来又转了一圈，地上什么都没有，不远处倒是还有一张红木小桌子，可惜看上去价值不菲，她不敢烧。
寒冷刺激着雨清清的神经。
不知道储物室有没有被子，这里只有花满楼一个人，很可能没有多余的被子了。可是不去找的话难道自己要这样忍一晚上吗？
看了一眼外面，又黑又冷，她咽了下口水。
雨清清浑身鸡皮疙瘩，整个人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怕得。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寒冷战胜了恐惧。
她安慰着自己，壮了壮胆子。举着琉璃灯朝储物室一路小跑过去。到了储物室，雨清清急切地搜索着厚被子的身影，然而找来找去都只有一些普通物件，根本没有被子，连毛巾都没有！
她开始有些崩溃了，雨清清冷得全身都在抖，她也顾不上什么了，七手八脚地一阵乱翻，弄出了好些声响。
“你在干什么？”
背后忽然幽幽地冒出了个声音。
“啊啊啊！！！”
雨清清吓得头皮发麻，浑身一抖，手里的琉璃灯“哐啷”一声摔得粉碎，蜡烛也灭了，整个屋子一下陷入黑暗。
花满楼赶紧道，“清云，你没事吧？”
雨清清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公，公子，是你啊……”天啊地啊，吓死她了！
“我听到响动过来看看，抱歉吓到你了。你在找什么？”
“我我我，我在找被子，公子你知道被子在哪儿吗……柴烧完了……我我我，我快冻死了……”
雨清清说话都带着颤音，花满楼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狐皮大氅给她披上。雨清清几乎是立刻笼紧，她已经冷得没力气害羞了。
“公子……你，你不冷吗？”
黑暗中，只有花满楼的声音响起，“你跟我来。”
雨清清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着声音跟过去，没跑几步她就一头栽进了一堵人墙里。她赶紧退出来，
“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看不见。”
“……无妨，你拉着我吧，很快就到了。”
雨清清脸红了红，“多谢公子……”
她摸索着扯到了花满楼的袖子，她被厚实的大氅兜头罩着，黑暗中只觉得晕晕乎乎的，好几次都扯丢了花满楼的袖子，花满楼轻笑着握住她的手，“这样就不会跟丢了。”感受到他有力的手掌握着自己，丝毫没有恋爱经验的雨清清已经无法思考了，这么亲密的举动，花满楼真的这是个老好人吗？真的不是情场浪子吗？她终于理解那种爱上渣男死都不肯放的无脑女孩了，此刻花满楼若是向她表白，即使他是个渣男，雨清清恐怕也要生出三分“我能行！”的渴望。
花家小楼面积很大，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花满楼终于停住了，雨清清又差点刹不住脚撞在他身上。花满楼手快地扶了她一下，道，
“你等我一下。”
花满楼抽出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到自己房里点燃了蜡烛，扛着三件厚厚的裘皮出来了。他把厚实的皮草塞到雨清清怀里，再把自己的琉璃灯给她。
雨清清整个人一下就被皮草淹没了，她奋力地探出头来，接过琉璃灯，闷闷地道，“多，多谢公子……”
花满楼声音清亮，带着笑意，“是我要谢你才是，我头一回知道，在这楼里走来走去，竟也能如此有趣。”
花满楼你真的不是情场浪子吗？古龙先生对于老好人的设定一定有什么误解吧！
“多谢公子……公子谬赞……”雨清清近乎机械回答，她的脸红得已经无法思考了。
“明天再找被子吧，赶紧回去睡觉，别冻着了。”
“多，多谢公子……”
货真价实的皮草真的很重，雨清清身上一下子裹了四条，为了不让那些裘皮滑下去，她不得不张开手臂让它们挂着。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球，一步一步像企鹅一样蹒跚着走回去。
回到自己房间，有了这些皮草倒真的不再冷了。她小心地把皮草展开盖在身上，感受温度重新回归。那件花满楼披过的大氅上有淡淡的香味，雨清清静静地呼吸着，那是一种混合着花木气息的淡淡皂角香，还混着一丝她陌生的气息，如同花满楼的人一样，温润清透。
大半夜的，她抱着一个成年男人的衣服，心里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雨清清一边呼吸着这股好闻的味道泛着少女心，一边脑中警铃大作——花满楼是个好人，是个大好人，所以一定要小心，一定要远离，一定要保持赚完三百两就走的初衷！绝对不能在糖衣炮弹下沦陷，绝对不能变成陆小凤的炮灰配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