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断开链接…》陈弈竹

4、第四章

　　没过多久就是这学期的半期考试。一连好些天，罗曼都沉浸在紧张的考前复习中。
　　等到考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发现自己周围的气氛——或者说，自己座位右侧的气氛，不太对劲。
　　一向和气温柔有耐心的文若，不知道为什么十分针对那位刚转来没几天的颙国混血同学安东，而安东也同样对他态度极差。
　　等她注意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是这副势如水火的阵仗了。虽然表面上看着像是在正常交流的样子，可仔细一听，对话内容却充斥着含沙射影和指桑骂槐——
　　“听说你考试的时候吐血了？现在龙国中学生的压力已经这么大了吗？”安东状似好奇，实际上却是在拐着弯嘲讽——你这弱鸡！
　　他后排的文若淡然微笑：“小毛病而已，不足挂齿。”十分文雅地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关你P事。
　　“怎么能算小毛病呢？文若同学，事关身体健康，还是不要勉强吧，回家自学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安东寸步不让，咄咄逼人——有病就回家吃药！
　　文若继续微笑，顺便还转移话题反将了一军：“这个不劳阁下操心，我虽然身体不好，但侥幸成绩还过得去。倒是安东同学你，下次月考可没法破例不参加了，还是把心都放到学习上的好。龙国的高中学业难度，跟颙国可不一样啊。”——先操心你自己去吧，学渣。
　　安东被他噎了一下，锲而不舍地把话题往自己这边扒拉：“有你这么个同桌，罗曼还要为你分心，这对她学习进度影响很大。”——谁要操心你，我是为了罗曼。
　　“你、多、虑、了。”提及罗曼，文若忽然加重了语气，“我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体情况给人添麻烦。并且，我留在学校，也能经常为罗曼讲题，比起某些每天只会变魔术、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的同学，我自认还算有点用处。”
　　——听听，听听！这句话跟宫斗剧里一脸端庄说“本宫多年为陛下操持后宫诸事，兢兢业业未敢有丝毫懈怠，虽不如妹妹多才多艺，却也能为陛下分忧”的皇后，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罗曼无语地听着他们互相打机锋，仿佛亲历了一场后宫倾轧，而自己就是那个被宠妃们争过来争过去其实全程都没有一句台词的背景板皇帝。
　　这两个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种积怨已深以至于逮到什么理由都要互怼一通的局势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她趁着那两人都出去时，戳了戳前座的沈翔睿，小声问道：“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我被考试大魔王绑架这几天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
　　“没有啊。”沈翔睿说：“他们俩不是一见面就互相看不顺眼嘛，班里现在传的是安东小男神……哦，这个是他的新外号，跟越诗大男神做个区别。就，都说安东小男神对你一见钟情了，想要插足你和文若，横刀夺爱，照着文若的脸甩下一沓支票，冷冷地说离开她。文若则是坚贞不屈地流着泪道，我不，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罗曼……诶诶诶，轻点轻点！”
　　罗曼面无表情地收回脚，心里想着：还是我见识太少，小看了当代青少年的课外阅读范围。比起10班的韦笙，果然还是我们班语文课代表齐章更可怜一点。
　　不过，最可怜的大概还是两个班共同的语文老师吧。
　　怪不得徐老师的发际线越来越后移了呢，希望他剩余的发量还能撑到他们这一届毕业。
　　罗曼走神片刻，又朝沈翔睿问道：“你说，安东对我……？这又是怎么传出来的不靠谱流言？他转过来那么多天了，我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呀。”
　　虽然安东刚转过来那天的情况确实有点引人想入非非，但他们后来一直无互动、零交流，难道还不足以洗清一开始的那点误会？
　　“我觉得，这个流言还是挺靠谱的……”沈翔睿解释道：“你忙着复习去了没注意到，其实这几天安东一直都想找你说话来着，但是每次都被文若给拦了。一会儿说要带他去熟悉校园环境，一会儿抓着他科普龙国日常生活常识，一会儿又要给他交代中学考试注意事项，反正就是不让他有机会接近你——要不然你以为他们俩关系怎么变那么差的？都是因为你呀，磨人的小妖精。”
　　“好好说话！”罗曼又往他的椅子腿上踹了一脚，然后陷入了沉思。
　　她本来以为安东转学那日的举动只是一时玩笑，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很奇怪了。她确信自己从来不认识颙国人——安东虽然是混血，可他的发色眸色以及面部轮廓都具有鲜明的颙国人形象特征，看一眼就会印象深刻。可既然此前并不认识，那他的言行又是为了什么……
　　“真的，你别不信。文若这几天都快变成一只护食的大公鸡了，看到安东离你近一点就开始怒发冲冠严防死守，生怕一个没注意你会被他抢走。诶我说，咱们文若对你这么一心一意的，你还不给他一个名分、安安他的心？就因为你不表态，咱班同学都已经开始站CP了——安东一个新来的，支持率居然跟文若对半开，我都替文若委屈啊！”
　　“文若……”罗曼喃喃念着，突然一拍桌子激动道：“对了！”
　　“什么对了？你终于愿意接受文若了吗！”沈翔睿也跟着兴奋地问。
　　我看那些站CP的人里就有你一个吧，沈同学。
　　罗曼瞥了他一眼，“我家家规：严禁早恋。”
　　沈翔睿闻言一脸低落，但很快他又高兴起来，“这么说，对家也没机会了。”
　　罗曼这下是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敷衍道：“对对对，谁都没机会。我的真爱一直是越诗学长，等我满了18就去跟他表白。”
　　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
　　安东这种毫无缘由对自己投注了异常关注的表现，不正是跟文若一样吗？那么，有没有可能，安东也带着某一种“人设模板”并且把自己作为『攻略对象』对待，而文若则是因为出现了竞争对手，却因为『攻略对象』——也就是罗曼自己——只有一个，因此想要干扰对方，捍卫自己攻略的优先权。
　　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最近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就都有了解释。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选定自己作为『攻略对象』，但见识过莫名其妙就对自己“情有独钟”的文若以后，再看看安东，总觉得已经见怪不怪了……个头！
　　看着前后脚踏入教室的文若和安东，以及班里同学随着他们走向座位而投来的或明或暗的视线，听着他们关于“你猜谁会先跟罗曼搭上话”的窃窃私语，罗曼真的想仰天长啸：我到底是哪里满足你们的攻略条件了？我改还不行吗？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而已啊！真的！
　　很显然，她的祈祷并没能奏效，那两个人刚入座没一会儿，又开始了你来我往画风成谜的“友好交流”。要不是历史课代表手里的试卷帮她转移了同学们的注意力，他们这一块地方大概会被围观到上课铃响为止。
　　“我刚刚看到成绩表都打出来了！就放在豆妈桌上！”那头的历史课代表杨鉴一边发着试卷，一边向他们透露最新消息。
　　“天要亡我啊……”大嗓门的体育委员方铮满脸生无可恋地趴到桌上，“这都30号了，就不能让我度过一个愉快的五一假期吗？”
　　“最迟下午豆妈就会把成绩单贴出来，看清现实吧大方同学。”旁边的邱柏鹤拿手肘怼了他一下，爽朗笑道：“往好一点想，这样你今天挨了一顿揍，连着周六一起，就有整整四天的时间拿来休养了。等到放完假回来，又是铁骨铮铮的一条好汉嘛。”
　　“可是我的旅游计划又泡汤了，”方铮的身形变得更加灰暗，“我好羡慕安东啊，他甚至都不需要参加这次半期考试的……”
　　说罢，朝着安东的方向瞥去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他们那边怎么又开始了？”
　　邱柏鹤摇头，“我昨天问了罗曼，她也懵着呢。”
　　方铮装作不经意的朝那边看了一会儿，又像被辣到眼睛一般收回视线，“搞得跟宫斗剧一样。”
　　殊不知，教室那一头的罗曼也在内心疯狂吐槽着：你们是有多闲多无聊啊！讲道理，你们就不能跟沈翔睿学学，找点网球啊篮球啊卡牌游戏之类的正常娱乐方式吗？退一万步说，就算真要玩宫斗，也别拿我作筏子成么！
　　麻烦你们正常一点啊！看看你们桌上的试卷，认清自己的身份好吗！
　　“你们争这些根本就没有意义好吗！看看罗曼理你们吗！”沈翔睿仿佛听到了罗曼内心呐喊，突然打断那两人的言语交锋，强势插话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才猛然发现自己光顾着怼情敌却忘记考虑正主想法的文若＆安东：“……”
　　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们对视一眼，又齐齐转向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傻白甜的沈翔睿。一个眼神里满是趣味，一个眼神里满是探究。
　　然后就听他又说道：“反正不管你们怎么争，罗曼爸爸最爱的蛾子肯定还是我啊！”
　　哦，的确是个普通傻白甜没错了。
　　确认这一点以后，文若和安东又移开了视线。
　　罗曼：？？？怎么又从后宫争斗变成储君风云了？就知道沈翔睿这个蠢蛾子靠不住！
　　他居然还回头朝罗曼甩了个邀功的眼神！还问：“对吧？”
　　突然被cue的罗曼：……算了，我已经习惯了。
　　她懒得再搭理这三个戏精，摸出一对海绵耳塞戴上，随手翻开草稿本就默起了《清静经》。
　　等到一篇经文默写完毕，她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把那页草稿纸扯下来，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刚刚还有些躁动的心情，也随着她这一系列举动慢慢平复下来。此时的她，心神安宁，颇有几分看破尘世、不悲不喜的超然物外之感。
　　再这么折腾下去，她大概就可以直接上太玄观出家去了呢，呵呵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