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久天亮》chele

6、6

　　南边高速公路
　　崔志平无意识的向前快步行进，神情涣散，伴随着胡言乱语。忽而眼神凶恶面目狰狞，不停从喉咙里挤出“你该死……你该死……”；忽而眼神无助，相对空气中的某人说悄悄话似的做口形“你杀了人……杀了人……”，完全不曾注意到自己已经踏上了高速公路。一辆又一辆轰鸣着喇叭的车从他身边惊险驶过。
　　呼啸而过的变形色块，尖锐声响，肆虐寒风，在他青肿的眼睛里，形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捂住眼睛，却又清晰看到小波那张被扼住口鼻痛苦挣扎的脸，与拐三扬着拐杖冲他狞笑的脸交替放大缩小；捂住耳朵，却又充斥着小波痛苦的“救命”和拐杖清晰抽击皮肉的诡异声响。
　　终于尖叫出声，崔志平开始无方向乱跑。
　　和小变态决定分头行动的犇子也踏上了高速路。脑中不愿去设想小波出事的画面，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小波代替着小变态已经死去的弟弟，而一旦小波出了事，没人拦得住精神再度崩溃的小变态；麻烦就在于，崔志平来历不简单，三叔嘱咐……
　　突然犇子听到那声怪异的尖叫，向着声音跑去。但紧接着他看到的画面，让他拼尽全力却只来得及推开已经癫狂的崔志平……
　　那辆因躲闪崔志平的大卡运输车撞上犇子，他被甩到空中，恍惚看见崔志平滚下了公路一侧的防护带，心里默念：平子，对不住。我不能帮你拦住小变态了。

　　老巢
　　小变态一路狂奔，眼红的仿佛要嗜人。尽管头脑中叫嚣着“不！”、“不！”、“不！”，但那可能的猜测还是叫他控制不住情绪。冲进屋子，几乎不敢向直视床铺上的身影，只看到本不该歪倒着的那个凳子。
　　脑中空白一片，情绪突然奇异的不再起伏。小变态麻木的走近床铺，没有颤抖，拉下盖在小波头上的被子。
　　青紫的脸歪向一旁，脖子上一道红痕。小波闭着眼睛躺在那。
　　不再欢喜得叫着“小变哥哥”扑向他的怀抱。
　　小变态脸色煞白，攥住心口，一口气上不来，活生生向一边倒去。然而没有想象中地面的平整冰凉坚硬，左腿磕在凳子上，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地上。
　　……
　　尾锥处迟迟传来的剧痛猛然唤醒了不知所措的小变态。似乎听见弟弟和小波的声音轻轻催促着他。小变态刚刚有多么的无助，现在就有多么的仇恨。两张容貌、两把声音融合在一起，化作决绝。慢慢给小波盖好被子，抚抚他的脸颊。
　　他要报复。
　　但是却忽略了被子下面，小波的手指微微一动。

　　稳稳的走到了拐三的门口，帘内隐隐传出电视里新闻播报员机械的声音，正撩帘要进，缝隙中闪现而过的画面冰冻了他的动作。
　　犇子面目全非的躺在高速路上，身边忙忙碌碌着一些装束奇怪的人。现场记者聒噪的声音断续传进了小变态的耳朵……
　　“……死者约十六七岁…偷盗团伙…”
　　“……两个人…另一人昏迷，疑似崔氏集团遭绑票失踪多日的崔志平…”
　　“……出事大卡运输…有毒气体扩散…群众……及时疏散……”
　　“……封锁搜查…抓捕…”
　　还来不及反应电视里的意思，小变态盯着屋内。拐三却开始骂骂咧咧的慌忙动作。小变态看到拐三不时地碰掉什么，拾起什么；听到“崔志平这个小兔崽子摔傻掉最好”、“惹到崔家”、“犇子这个白痴，看个人看不好，早该死省得累赘”、“该死”、“毒气”……
　　一个个词语在小变态脑内连接。
　　拐三要逃。
　　崔志平昏迷。崔志平是崔家人。
　　有毒气体。南边高速公路。北风。搜查。
　　……
　　崔家、警察、毒气随时会包围院子。一院子的兄弟还不知道成了众矢之的。拐三撂下所有人要逃。
　　小波死了，犇子死了，所有兄弟可能全部被堵。拐三要逃出独活。
　　看着拐三黑黄的脸，小变态抽出刀子掀开门帘，毫不犹豫地向他胸口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