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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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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过了半个秋。暗香四季难得有晴朗日,挽兰的师姐们也因此在江湖上有了肤若凝脂的美名,而少林不同,每日寅时便有日光从纸窗上毫不吝啬的倾洒在挽兰的脸上。抛开每日让挽兰头大的木鱼声,坦诚地讲,挽兰挺喜欢少林。
只是禅院中原本郁郁葱葱的银杏叶转黄了之后,秋风一吹便散落一地让观真有些头疼,挽兰想着吃人的可不是嘴短嘛,便自告奋勇的揽下这门苦差。开始还觉得得闲,日复一日,挽兰也开始有些焦躁了起来。
“这也是一种修行。”
观真放下笔含笑看着气鼓鼓的盘坐在树下的挽兰。
挽兰头也不回的道:
“那还请观真高僧自己动手,争取通过扫地的方式得道然后普度众生。”说罢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喏,接好了。”
身后的观真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没等挽兰反应过来便被一只布包砸了个结实,拆开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双刃匕。早在挽兰初来少林之时就被观真勒令上缴了,美其名曰:“佛门重地不可舞刀弄枪,徒扰了清净。”挽兰多次央求无果,趁观真不在之时翻找还被观真逮了个正着,笑话他是个“偷儿”,如今却主动还给他,这让挽兰更加百思莫解。
此刻的观真正从衣桁后方捞出一根禅杖,足有一人手腕粗,长约五尺,通体铁制,两头有刃。一头为新月牙形,月弯处有四个小孔,分穿四个铁环,另一头形如倒挂之钟,通体玄金色。
观真从如意踏跺上缓步而下,说道:
“我陪你,松松筋骨。”
“你真的行吗……”挽兰有点担心观真,他觉得这和尚天天就是坐着跪着,生怕观真再把腰给闪着讹上他个在这儿扫上个几年落叶。
“请。”
挽兰其实早已跃跃欲试,见观真如此坚决便也不再推脱。挽兰承袭暗香之武,身法轻盈如同惊鸿照影来,挽兰虽不是个中高手,但也是个能独当一面的暗香弟子。挽兰脚下暗暗发力,借由树干的支撑凌空而上,突袭到观真右后方,正当他以为要得手之际,观真猛的转过身来,禅杖上的铁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叮当作响。这一挡,因为两个人都没有手下留情所以激起的铮鸣之声格外刺耳。
“好功夫。”
观真笑意更深,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让挽兰有些吃不消,索性没有恋战,跃到禅房旁的回廊屋檐顶上,观真紧追不舍,刀光交错之时,观真一点寒芒既出,却堪堪停在挽兰眼前。
“你也是。”挽兰这才说出那句还没说出来的认同。
观真看着眼前的人,他发现挽兰也会像个孩子一样,眼睛亮亮的期待着他的认同。
他终于笑了。观真心想。
“谁在屋顶?!”
忽然禅房旁边赶来了一位行色匆匆的小和尚,想必是听见打斗声才赶来的。然而这一声却将分神的挽兰惊了一下,脚下的琉璃瓦摇摇欲坠,还好观真眼疾手快揽住挽兰的腰,微微侧身,挡住了挽兰。
观真伏在挽兰耳边轻声说:
“刚才的笑容,就让我独占吧。”
小和尚定睛一看,旋即无奈道:
“观真师兄,您又看上哪只狸奴啦?偏生又来折腾师弟,吓得师弟以为哪位师兄在禅房动武,又该罚跪啦。”
观真促狭的看了一眼挽兰,高声回应道:
“是啊,‘小狸奴’。”
挽兰红了耳根,也气急,竟没想到此刻正在屋檐边上。他一脚正中观真的膝盖之上,观真正嗤嗤地笑着,还没等将揽在挽兰腰上的手松开,便猝不及防的摔下去了。而挽兰刚手忙脚乱的扯着观真的衣襟将他拉上来,却被观真一把握住了手腕,拉进怀里了。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院外的小和尚迟迟得不到回应,急的两眼恨不得透过墙去看看观真师兄是否有恙。
“别动。”
观真低低的说。
挽兰只感觉一双大手轻轻的将他的脑袋压向观真的颈窝处,原本摔下来之时,观真就将挽兰紧紧的护在怀中,而现在的姿势更加亲密而暧昧。
挽兰从未和人如此靠近,近到他能嗅到观真燃过晨香之后残留在衣服上的、淡淡的榆木琼脂的味道。
“我没事。只是这百纳衣的袖口破了福,师弟莫要担心。”观真提高了声音答道,可算让那小和尚宽心则个。
待那小和尚渐行渐远,观真才缓缓松开了手,刚要调笑两句,却被眼前的景象夺了神。
就在观真松开了手的那一刻,挽兰勉强支起上半身,一直严实遮住半张脸的围巾也变得松松垮垮。观真不是没见过挽兰的样子,只是那夜已是三更天,他不敢惊扰其他僧人,单单借了那月光溶溶,才照的少年的三分明艳。
挽兰缠坐在观真的腰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观真越来越复杂的神色问道:
“疼吗?”
观真捣蒜似的点头,旋即开始无病呻吟,仿佛苦不堪言一般地哼哼起来。挽兰冷哼一声起身,又在观真膝盖上方碾了几脚,这回观真是真疼的冷汗直冒。挽兰才住手意识到事情不妙。
“你这.......有伤?”
这次观真没有再邀功似的答应,而是笑吟吟地看着挽兰反问道:
“挽兰,贫僧云游地方,听闻暗香有一趣事,不知真假?”
“说来听听。”
“贫僧听说......暗香子弟的脸不可轻易示人,只能被日后的家眷在新婚之夜所瞩。”
观真偷偷观察到挽兰由白转成涨紫色的面皮,笑的越发愉悦,心想这孩子全写在脸上了。于是又一本正经的对挽兰说道:
“你大可放心,贫僧观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待百年之后定于施主合葬一处,还要与施主定下三生缘......”
眼瞧着观真越说越不靠谱,挽兰越发臊了。观真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双刃匕的寒光从眼前闪过,近乎是贴着脸埋入地中,被整齐的破坏成两半的银杏叶飘在观真的百衲衣上。
观真摸了摸下眼脸被刮出的新伤。
“你别搞错了。”
挽兰看着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距离感。
“是有这么个习俗,所以,我已有了良配。”
观真的笑凝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