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街》谢西红

18、释疑

　　小澈，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女人的眸中盛满担忧。
　　姐，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爸了。我迫不及待地与女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知道，三个小时之前我不就见到了他吗？女人淡定地说着，突然脸色一变。你是说，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改变了历史？
　　虽然不能打包票，但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带你找到他的。不过我们需要马上出国，去美国，姐，你有美国的签证吗？
　　有。欧美国家的签证我都有。
　　那就好，现在抓紧时间去网上买机票，我们明天就飞往旧金山。
　　可是，你现在这个形态怎么跟我一起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宠物可以托运吧。
　　等一下，我上网查查。
　　女人重新打开手机，一堆未接来电的提示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她没回，把手机调成静音，低头翻阅起了网页，眉头却越皱越紧。小澈，去旧金山的飞机太远了，要十几个小时，宠物托运要被放在隔离舱内，你会受不了的。我不能让你冒险，你告诉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他，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吧。
　　女人给我翻看起了飞机托运宠物出现问题的案例，再想到自己难以忍受饥饿的毛病，我只能妥协。姐，那你一个人过去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跟你爸爸约定的地点在旧金山苹果公司总部的门口。不过他现在的容貌跟过去相差巨大，我向女人描述起大块头现在的模样，国字脸，虎背熊腰……
　　女人上网买好了飞机票，抬头朝我说道：谢谢你，小澈。虽然他当初选择了离开我，在出事之前也从没有回来看过我，但有机会可以再见到他，再见到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实在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不，姐，你误会他了。出事那天，他本来是打算回来看你的。
　　女人震惊地看向我。
　　看着还有时间，我开始向女人解释起来。我们之前去到的地方，叫做神女街。之前我昏睡了两个小时，其实是被吸回了那里。我第一次去神女街，就碰到了他。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的样子根本无法让我联想到你，然后我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大块头。他帮了我，我转给了他一部分奇点。那个，神女街的能量单位就叫奇点，相当于现实中的货币单位。
　　所以我被召唤过去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大块头在未来道消耗掉了我转给他的奇点，神女街就像系统发生故障一样阴差阳错地把我召唤了过去。我一过去，就出现在了未来道入口，看到了从那里出来的大块头。因为神女街的每条道路是有使用时限的，大块头暂时有了闲暇时间，为了感谢我的帮助，便带我逛起了那里。
　　他告诉我神女街是一个很大的街区，有十环，但住在这里的人不多，不超过一百个。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大厅位于神女街的一环，类似于现实生活中的社保中心，是神女街负责收取记忆球的地方。记忆球中蕴含着能量，维持着整个神女街的运转。每个记忆球中包含着二十个奇点。
　　路过重叠道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在你的记忆片段中看到过他的身影，便告诉他曾经在那里见过他，还去追了他。结果他一脸不相信地反驳了我，说是我看错了。
　　我很肯定自己没有看错人。然后他便同我解释，在重叠道中进入他人的记忆空间，是要花费大量奇点的，我才来到这里没多久，是不可能积攒下这么多的。
　　我们俩争得面红耳赤。我突然意识到，我是在你的记忆空间看到他的，并不是进入了他的记忆空间，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份记忆是你们两个共同拥有的。当时，他也进了重叠道，只是与我们擦肩而过。可是你们怎么会共同拥有这份记忆呢，这份记忆里的主人公，只有你和你的父母。于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在我脑海中出现，我问大块头：哥，你认识林尚风或者林雾吗？
　　大块头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看向我。我又加了一句，我是在林雾的记忆空间看到你的。大块头问我是你的什么人，我说是你的朋友，他才告诉我他就是林尚风，又跟我解释，他之所以同过去变化巨大，是因为每进一次未来道就会被改造一次身体，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样。然后他又很着急地问我，怎么会进入你的记忆空间，难道你也进了神女街。
　　我把之前偶然间把你带进来又带出去的事告诉了他。他觉得不可思议，带着我去了附近的一座隐蔽茶室，开始跟我分析起我的奇怪状况。
　　据他所知，进入这里的人都是遇到了难以挽回的意外，从概率上来讲，魂体回到现实世界的可能极低。他们想要在神女街存活下来，便需定时向神女街贡献一定数量的记忆球，而获得记忆球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在神女街的不同街道穿梭。街道上的每一个房间都通向不同的记忆空间，进去一段时间再出来就可以获得不同数量的奇点。一部分被用来凝结成记忆球上交，另一部分用来在这里生活。
　　我插入了一个疑问:如果无法上交足够的记忆球会怎样？
　　他告诉我，这个人会被神女街抹杀，彻底从世界上消失，然后会有新的人进来这里。在这里，重叠道获得的奇点最少，交叉道次之，获得奇点最多的是幻梦道和跳跃道，而离开这里回到现实的唯一希望是通过未来道。未来道与其他的道路相反，进入未来道，有极小的可能改变未来，但是要消耗十分巨大的奇点，能成功的人少之又少。
　　而我与这里的人不同，在我身上并非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意外，只是在晾床单时失去了意识来到这里，而且根据我的讲述，我并不需要通过未来道便能离开，只是离开的时间点并不确定。更神奇的是，我居然还带着没有遇到过意外的你穿梭了这里。
　　最后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根据他的专业分析，我可能就像是程序中偶然出现的一个bug，被莫名吸附到了神女街中来，然后副作用之下使得我在现实的本体变成了一只鸟。
　　分析出这个，我立马便开始设想是否可以利用自己的bug属性，将他带离神女街。我问他是遇到什么意外来到了这里。
　　他告诉我，离开你们那次，公司正好要派遣一个IT人员出国进修，于是他去了硅谷，赚到了一些钱，还考了国际驾照，买了辆二手车，有空的时候就会在当地开着车闲逛。他会按时寄送抚养费和当地的明信片给你，但他那个时候不想回国，和你母亲的感情也越来越淡。直到两年后，他在一条街道上看到了一个带着女儿在街上卖唱的难民。他才想起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自己连你现在的模样都不知道。他终于决定回家收拾行李，回国一趟。
　　可是他的家在郊区，开车回家那天，他遇到暴雨，车开到桥上，雨太大，前方一片模糊，他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撞到了湖里。他奋力撞开车门，努力往外游，却在还没游到岸边的时候意识模糊，来到了神女街。
　　到了神女街之后他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也获知了可以通过未来道改变未来的消息。于是他努力地积攒奇点，因为他发现，奇点越多，走进未来道，回到现实，他可以游动的距离就越长。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游上岸，可以有机会再见你。
　　本在认真倾听的女人突然站起身，往卫生间跑去。我没有打扰女人，等她静静消化自己的情绪。
　　我没事了。十分钟后，女人出来了，声音带着些哭泣后的沙哑，所以，你回来后重新带着我去了重叠道，就是在想办法阻止他开车回家。
　　嗯。我想到既然他依靠自己的力量通过未来道离开神女街那么艰难，我是不是可以利用上次我们在暴雨中见到他的那一面来帮他改变未来，哪怕只有一点改变，也能增加他成功的几率。虽然大块头担心我把你再次带进来会有风险，但我还是执着地说服了他。因为我希望，他可以回到现实陪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