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告白》多蕴漫文化

23、投降

　　他知道我恐惧战争，也知道佣兵死去之后我因为巨大的负罪感饱受煎熬。所以他才会默不作声地给我缓解失眠的药，甚至在那个危险的瞬间……在自己的亲近部将危在旦夕的瞬间，他也在担心我可能会被以后的愧疚感折磨，将错误揽在了自己身上。
　　所有的感情一起涌了上来，我静静地看向祁长羽。
　　“没关系的。如果当时断的不是头发，将军大人今天就看不到我了。”
　　我微笑着说道。脸上不再是单纯礼貌性的笑容，而是带上了几分真诚，若无其事地开起了玩笑。
　　这时狄仁武正忙着和拥到自己身边的军士们打招呼，他们都是过来向他问好的。狄仁武很久以前便是副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深厚。看到他完好如初的样子，有几个人甚至激动地哽咽了起来。
　　没想到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帝国精锐部队的铁血战士身上还有这样柔情的一面，我有些惊讶，但同时也觉得很感动。
　　我对狄仁武依旧抱有歉意，不过因为叶明昊的开导，我准备将我那时的想法称之为“大公无私的私心”。
　　“……谢谢。”
　　我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向祁长羽表示一下感谢。如果不是他当时及时发现我的情绪不对劲，揽下所有错误替我解除了心理障碍，我最终也无法发挥出神力的作用，更不可能创造奇迹。然而祁长羽闻言脸上竟然现出了不解的神色。
　　“那个时候，将……将军大人不是安慰我了吗？”
　　我见他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只好斟酌着提醒道，不料祁长羽的表情变得更困惑了。我没好气地想，这人还真是难沟通，但也没办法朝他发脾气，于是继续解释说：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在意。我知道您是担心我被愧疚感折磨所以才那么说的，可事实上，我是个自私的人，当时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因为更恐惧负罪感的折磨才影响了神力的发挥。没想到……现在却受到了大家的赞扬，说是我造就了奇迹……”
　　“你……”
　　我正在无语伦次地解释着，祁长羽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他一脸严肃地俯视着我，就像我在说着什么奇怪的话一样。不同于叶明昊的茫然不解，祁长羽显然知道我在烦恼什么，但他似乎觉得这样的烦恼毫无道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果你真是个自私的人，就不会那么放不下了。”
　　“……”
　　“也不会每天晚上都煎熬得睡不着觉。”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是在试图从根源上消除我的苦恼，同时含蓄地否定了我的自私。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思维遭到了冲击，心中的那块沉重的巨石上迸现出了无数裂痕，好像就要这样土崩瓦解了。
　　我怔怔地看着祁长羽，脸上带着遭受冲击后的震惊表情。他侧着脑袋，阳光下的浓烈紫瞳直直地注视着我。
　　心中的大石砰然碎裂，心情突然变得异常敞亮。
　　两天之后，大队人马再次踏上征途。
　　前面就是最后一座山。由于担心扶林国的军队会像之前那样藏在林中发动突袭，所以临行前的侦查工作变得更加严密，可却始终没有发现敌军的踪迹。
　　几乎把整座山头都翻了个遍，却依旧一无所获。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最后决定还是先开拔部队，到山顶再做打算。
　　这次行军由护国军打头阵，神武卫垫后保护修士们。不过，虽说我应该待在修士们的队伍里，却破天荒地和护国军的队伍走在了最前面,因为狄仁武非要拉着我和他聊天。
　　自从被我救了一命，狄仁武总是有事没事就跑来和我聊天。聊的话题很广泛，比如，他几岁进入军队的，是什么时候和祁长羽认识的.他现在的夫人就是他的初恋，他们是如何相识相知的……总之，他的私事巨细无遗，被他自己抖了个底朝天。
　　“我是修士，应该跟在后面。”
　　“前后都是保护，由我亲自进行保护不是更好？”狄仁武用他招牌的大笑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语，拉着我的胳膊直接带到护国军的最前面——祁长羽的身边。
　　祁长羽的一只手按在狄仁武的肩膀，并未使力，但狄仁武却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松开拉着我的手。敏锐捕捉到这一瞬间的异样的气氛，我疑惑抬头，只见祁长羽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倒是没有因我走在前方而训斥。
　　这里的山势较高，但并不十分陡峭，还勉强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为了不拖累行军速度，我卖力地行进，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狄仁武似是察觉到我的异样，善意关怀道：“林修士，其实可以走慢点的。”
　　“……”
　　我莫名觉得更为羞愧，于是更加卖力。
　　一路上我们快步行走着，即将爬上山顶的时候,前方竟然出现了大批扶林国的军队！
　　只见他们身披甲胄严阵以待地集结在山顶，像是即将要向下发起冲锋一样。走在队列最前端的祁长羽一看到他们的身影，立刻将我护在身后。狄仁武则一边骂着 “这群混账玩意儿……”，一边烦躁地抽出了大刀。
　　见到敌人出现在眼前，护国军的军士们也纷纷把手伸向剑柄，做出了攻击的姿势，可是剑还没有出鞘。对方竟然“哗啦”一声，整个部队朝着我们的方向齐刷刷跪了下来！
　　一阵甲胄和武器触碰地面的铿锵声音回荡在山林中，在这一瞬，脚下的泥地发出了低沉的颤动。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护国军的将士们却没有放松警惕，依旧牢牢地将剑握在手中。
　　就在这时，跪在最前方的一个老将军模样的人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
　　祁长羽见状向前跨出一步，神情严肃地盯着对方。那名胡子花白的老将军无比恭顺地向祁长羽递出一个木制的书札。祁长羽不动声色地将他审视了一番，之后才伸手将书札接了过来。
　　我好奇地探出脑袋看了一眼祁长羽手中展开的书札，狄仁武则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等我看清书札上简短的文字后，不由得傻兮兮地叫出了声：
　　“啊？”
　　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这个有点不合时宜的感叹词。看到我，那名年迈的将军又跪了下去，语带虔敬地说道：
　　“是灿烂的圣光感化了我们。”
　　原来，我当时爆发出的神力覆盖了整片山谷，就连扶林国的伤兵也受到了庇护，全都得到了治疗。看到奄奄一息的同伴活了过来，扶林国的兵将们被一视同仁施行着救治功效的神圣白光感化，于是集体忏悔，决定投降了。他们表示愿意将自己的领土献给帝国，唯一请求是帝国能将扶林国的百姓视作自己的子民那样平等看待。
　　“那道圣洁的光芒普照了我们，我们是来真心投降并请求帝国的接纳的。”
　　什么？！
　　扶林国的突然投降实在太出乎意料了：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看着降书上的文字，想着这一个多月来经历的种种场景，我难以置信地愣在那里。
　　战争是残酷的，对敌我双方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可居然就那么儿戏一样地开始，又这样戏剧化地结束了？
　　这时叶明昊已经得到了敌军要投降的消息，来到前方和扶林国的总指挥官商议着具体事宜，我这才对整件事情产生了几分真实感。
　　所有人的脸上依旧带着无比震惊的神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多少都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最后，军士中开始有人欢呼起来，接着，大家互相拥抱着发出了喜悦的呐喊。
　　在感染着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我也觉得很欣喜，可是却笑不出来，只是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叶明昊已经和对方结束会谈，他转头看向我，明朗地笑了起来。
　　我们真的胜利了。
　　扶林国投降当天，我们在山下举行了小规模的庆功宴，艰辛的行军之旅转眼变成了节日的狂欢。
　　耳边满是喧嚣的欢闹，像是梦一般，直到收到了扶林国军队的降书，还有盖着扶林国国王印章的投降宣言书，我才略微找回一些真实感。
　　“真像是一场梦啊！自从‘奇迹之日’开始，好像每天都在做梦！”
　　不只是我有这样的错觉，围坐在餐桌边的军士们议论纷纷，发表着感叹。大家纷纷举杯向我表示感谢。
　　“是啊。真是多亏你了，筱若！”
　　乔乔也一脸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简直要把我勒得背过气去。
　　战争已经胜利，可以启程回国都了。终于可以回到神殿，怎能不高兴呢？
　　而且据说部队一直随军带着传送门，为的是胜利后不再需要劳师动众地翻山越岭把以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直接把人员传送回国都。然而正当我兴高采烈地想着终于可以不用再爬山了的时候，却听到了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