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告白》多蕴漫文化

18、死亡困境

　　整个营地陷入一片混乱后，骤雨般不断降落的箭矢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再大叫着想要冲过去，可神经依旧紧绷着，注意着乔乔在内的修士们的方向。
　　看情况，修士们好像没怎么受伤，神武卫的士兵们把他们保护得很好。不过准确来说，那群人中只有修士没有受伤，很多士兵身上都挂了彩，还有人的腿被压在了帐篷门柱底下。
　　修士们就近对受伤的士兵展开了治疗，乔乔离那个被压在门柱下的士兵最近，就由她为他治疗。几名士兵合力挪开了门柱，只见乔乔眉头紧蹙，将手掌放在士兵的伤处认真地施展着治疗术。
　　“……”
　　看到情势已经不再那么危急，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站起身环顾四周。刚才光顾着担心修士们的安危，现在才发现整个营地的状况原来如此惨烈。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的火海，燃烧着的帐篷纷纷倒塌，到处都是哀嚎声。
　　虽然情况仍是一片混乱，但神武卫和护国军的将官们已经开始整顿队伍，井然有序地展开着营地警戒、伤员搜救和灭火的工作。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了营地外围的一名伤兵。好像有流矢射中了他的腹部，他正捂着流血的伤口靠在一棵树上瑟瑟发抖。
　　狄仁武此刻早已松开了我的胳膊，正向一名向他跑来的护国军士兵指示着什么。我怔怔地看着那个受伤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了脚步。
　　箭雨攻击已经停止，偷袭是不是结束了？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过去帮他进行治疗了吧？这次会不一样的，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丢下中箭的伤员自己走掉……这次，我一定要救你。
　　叶明昊不是说过我是“神的旨意”吗？既然挂着一个这么响亮的称号，那我就必须救下那名伤兵……如果再任由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我可能真的要被心中的负罪感折磨致死了。
　　之前经历的场景幻灯片似的在我眼前闪现出来。我又看到了山道上中箭倒下的佣兵，也看到了受惊愣在原地的自己。
　　那个佣兵就那样死掉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被相同的噩梦折磨数百遍、数千次。——如果我当时冲了过去，那个佣兵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自己即使僵住了无法动弹，也没有丢掉逃生的欲望。逃跑的路上连滚带爬摔倒过很多次，哪怕手脸被划破、腿都要断了，也拼了命想要活下去。
　　……有这样的毅力和韧劲儿，为什么不去救人呢？如果当时我过去了，他就不会死了，我自己也不会反反复复被那种负罪感折磨。
　　所以……我现在必须救那个伤兵。
　　然而我刚迈出脚步，胳膊就又被人拽住了。那么强横的力道，除了狄仁武应该不会有其他人了。转过头，那个人一脸严峻地大声呵斥着：
　　“您现在必须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焦急关切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却让我觉得分外陌生。
　　“搞清楚状况再去过施救也不迟！您先避避吧！”
　　狄仁武一脸的焦灼神色。
　　“我是个治疗师，救人是我的本分！”
　　我竭尽全力地大声嚷道，声音中已经带了怒气，可狄仁武依旧没放手。
　　现在情况紧迫，至少也要为那个伤兵做些应急处理才行，否则他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的。我不停地恳求着，用力挣扎想摆脱狄仁武的钳制，但他反而更加粗暴地抓紧我的胳膊，继续劝说道：
　　“飞箭攻击是停下了，可是战斗还没有结束！敌人要的就是现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他们很快就会伺机而动的！所以您快……”
　　嗖——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羽箭撕裂空气迅疾飞来。狄仁武的声音戛然而止，挡在我的身前，单手握剑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真的被他说中了。扶林国的士兵看准了眼下的时机，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羽箭从我和狄仁武中间飞了过去，我的后颈立时惊起一层凉意。
　　明明没有受伤，可我脸上却传来尖锐的刺痛感，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看到树林里不断出现的扶林国的士兵，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飞箭接二连三地射来，身后又传来一阵凄惨的哀嚎声。
　　我机械地回头看去，有两名西灵神殿的修士中箭了，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上的修士白袍。而我自己这边，扶林国的士兵早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密密麻麻宛若过境蝗虫，狄仁武脸色凝重，对着他们挥出了长刀。
　　呼——
　　狄仁武举起足足比其他人的兵器大上两三倍的长刀，重重地挥了出去，带出呼啸风声。
　　他的动作算不上多灵敏，但速度并不慢，而且长刀本身就带着一种不可小觑的压迫感。眼前的敌人被他瞬间逼退。
　　“林修士，我拖住他们，您赶紧逃吧！”
　　是谁说敌人不会率先攻击手无寸铁的修士的，这话此刻看来有多荒唐就多荒唐。我原本想告诉狄仁武已经有修士中箭了，但思考片刻后还是忍住了没说。
　　他要对付面前的敌人，还要保护我，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分心了。于是我一边颤抖着一边回答道：
　　“知道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人显然就是冲着修士们来的啊！我是不是应该多观察一下再行动？
　　“林修士！！”
　　狄仁武见我半天没动，不禁又大声焦急地催促道：
　　“快走！”
　　听着他的大叫，我立刻醒过神来，绷紧了颤抖的双腿转身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祈祷着自己千万不要腿软摔倒。
　　箭矢擦着小腿飞了过去，我猛地一个趔趄差点向前栽去。就在这时——
　　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披陌生铠甲的敌国士兵！他应该是在我逃跑的时候跑过来的。我吓了一跳，大声尖叫出声，立刻调转了方向，可身后那个士兵依旧步步紧逼着，像是要专门对修士下手。
　　“该死！”
　　身后的狄仁武听到叫声，扭头看到这边的情况粗暴地骂了句脏话，一边向眼前的敌兵狠狠挥了几刀逼退他们，一边抽身脱离战斗，向我的方向跑来。
　　在这种危急的状态下，片刻的迟疑也会招致严重的后果。
　　在我愣神的片刻，已经逼上前来的士兵毫不犹豫地刺出了长剑，剑光一闪，眼看就要刺将下来。
　　“不要——！”
　　正是剑身上反射的那点火光映入了我的眼睛，让我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我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向后退去，惊险地避开了那一击，但半截飘散的头发却被剑尖削断了。
　　就在这时，狄仁武已经来到了我身边。他一把拽着我的胳膊把我向后拉去，我的身体瞬间结结实实地摔进了他怀里。你干什么？！我正想大声地质问他，刹那间，一股鲜血从他肩头喷涌而出。
　　原来，敌人的长剑在我没有发觉的时候又劈了下来，狄仁武为了保护我将我一把拉开，自己却替代我挨了那一剑。
　　我一下子傻眼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眼前的景象变得越来越飘忽，我好像立刻就会晕厥过去。狄仁武的肩膀受伤了，还被不断飞来的羽箭射中。三支？四支？我甚至无法确认羽箭的数量。
　　在这种状况下，狄仁武依旧咬牙挥动着大刀。听到他齿间发出的吃痛呻吟，我再次陷入了惊恐。刚才攻击我的士兵已经被砍倒在地，但其他敌兵又开始向这边围过来了。
　　“必须、必须立刻治疗……我这就帮你。”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准备伸手触向狄仁武血流如注的肩膀。这个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我，再次挡在了我的前面。
　　“……我、我没事，林修士。”
　　他勉强挤出一句话，整张脸因为剧痛都变得扭曲了。我惊慌失措地喊道：
　　“怎么会没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可是，狄仁武没有理会我的叫喊，而是向逼上前来的敌兵迈出了脚步。
　　大刀呼啸划破空气的沉闷声音不断传来，带出强烈的威势，可是肩上的伤口导致他的速度慢了下来。原本有所忌惮的敌兵嗅到了鲜血的味道，意识到被他们所围困的强敌已陷末路，悍不畏死地涌上前来，狄仁武奋力抗击着，可最终……他还是倒下了。
　　一条腿猛地弯曲，狄仁武跪坐在了地上。面前的几个敌兵已经被砍死，横尸在他面前，但源源不断的敌人最终还是耗光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我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奋力爬向狄仁武。他的腹部也受了重伤，不断涌出的鲜血很快就在地上汇集成了一片血洼。
　　看到扶林国的士兵还在靠近，狄仁武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随即就再次跌了下去。他把刀插在地上强撑着，胳膊不住地颤抖着。我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手足无措地握着他的胳膊。
　　按理说，应该先从重伤部位开始治疗才对，可是看到他浑身鲜血淋漓的样子，我简直无从下手。我听到身后有敌兵正在靠近，可是却无法转动脑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