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告白》多蕴漫文化

17、又遇偷袭

　　我本理所当然地觉得叶明昊对我的诸多关心是出于这样的理由，此时却遭到他的澄清，两人不免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不知道明昊在想些什么，只见他蹙了蹙眉，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小声喃喃道：
　　“林修士可能完全不会在意。”
　　微弱的声音近乎自言自语，可是由于距离相近，所以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
　　“可是……我做不到，虽然我自己也不太理解。”
　　他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于是一头雾水的我也蒙圈了。
　　最后，叶明昊还是温柔地笑了出来，不过笑容中隐约透着无奈。
　　“走吧，林修士？”
　　询问的声音显得无比轻松，就和平时所差无几。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心情好奇怪啊。
　　转眼间一个月时间过去了，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记得有位专家曾经说过，人类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的时间。后来又有一位教授提出了异议，说是需要六十六天。
　　虽然二者之间存在相当大的时间差，但依据我目前的经验，前者的理论显然更有说服力。
　　预期两个月的出征行程已经过半，很多事情都变得得心应手起来。原本很不适应的露营生活现在已经成为了平淡的日常，修士们之间的相处也融洽了很多，相互见到时能像伙伴般互相点头问好。
　　我和西灵神殿的修士们之间虽发生过不愉快的摩擦，但后来大家就不再相互较劲了，而是齐心协力地想要更好地治疗伤员。所以，他们偶尔也会主动过来找我，拜托我去治疗一些伤兵。
　　山行之路再怎么艰辛，经过一个月的磨练也变得逐渐适应了。秋末时分，天气逐渐转冷，晚上的时候大家都哆哆嗦嗦地聚在火堆旁边，这样的场景也不再让我觉得新奇。
　　除了一件事，我怎样都无法习惯。只要一看到有伤员出现，我的心情就会变得莫名沉重。虽然我本应该早已司空见惯，但心里却始终不能以平常心来看待。
　　神武卫的贺志成曾经跟我说过，迄今为止出现的伤亡其实都算不上严重，两军正面对垒的那种战场要比这血腥得多。
　　本次的出征行程原定为两个月。之所以要花这么长时间，主要是因为要走太多山路。西部边境和扶林国之间阻隔着大片的崇山峻岭，要翻越过它们才能到达扶林国，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清扫扶林国的伏兵。
　　只要帝国军队推进到国界线一带，就意味着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失去地形优势的扶林国将完全没有与帝国相抗衡的实力，到时帝国军会长驱直入，占领扶林国都城。
　　现在帝国军队距离扶林国的边界越来越近，原本以为会更密集地遭到伏击，然而敌人偷袭的次数反而减少了，每天的伤员也基本保持在五六名左右。
　　的确，正如贺志成所说，迄今为止并没有出现什么严重的伤亡场面。虽然如此，可每当看到有人在我面前受伤流血，我还是会不能自控地陷入恐慌之中。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创伤后遗症？由于现在尚未脱离战时状况，所以我的症状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而乔乔看起来早已云淡风轻地克服了心理障碍。不，她可能也只是在坚强地承受着。但无论如何，她一直都能保持冷静和镇定，我却不行——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还不至于当场就因为恐惧和绝望放声大哭，可依然会胸口窒闷得无法呼吸，心情也会跌落到谷底。
　　“战死沙场”这种词原本只是故事里的用语，可现在却是在自己身边正上演着的生活实照。
　　以前在地球上打游戏的时候，看到场上的治疗师到处飞奔给各位受伤的英雄加血修复，让他们元气满满重新恢复活力，当时还觉得他们超级酷来着。
　　现在再回头想想，才发现这些场景都不可能真正出现在真实的战场上。
　　真正的治疗师们，哪有那种不知疲劳不受影响的钢铁巨人般的精神气呢？
　　十几天前，队伍中又有一名士兵牺牲了。
　　他不是被敌人杀死的，而是在战斗中失足跌落山崖摔死的。尽管如此，从那时开始，我就又开始睡不踏实了。没想到最先察觉我的状态不对的人……竟然是祁长羽。
　　有一天，他突然给我了一瓶药，尽管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
　　玻璃药瓶不大，里面装着十来粒深绿色的药丸。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他却淡然说道：
　　“睡不着的时候就吃一粒。”
　　接着，他又补充道：
　　“用温水服用效果更好。”
　　药很有效，我也确实睡得很安稳——这可是一个经历了三年失眠困扰的人推荐的药，没效果才奇怪。现在药已经吃完，我没有主动去找他拿药，下午时狄仁武副将却突然找了过来，递给我一个药瓶。
　　“将军大人正在忙，他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这个药，是治疗失眠的吧？我以前总在将军大人的书房里见到。林修士，您也失眠吗？”
　　狄仁武一脸关切地问道。
　　“啊，是啊，不过也没那么严重，多谢啦。”
　　啊，我失眠的事连他也知道了。我尴尬地笑着收好药瓶道了声谢，狄仁武却继续说道：
　　“不能好好睡觉很痛苦，看看我们将军大人的样子就知道了。哦，对了，现在伤员也不多，要不要让其他的修士们帮您入眠啊？”
　　“哈哈，这个药很有效的，根本不需要用神力辅助入睡，你就放心吧。”
　　我笑着对狄仁武说道。
　　“这样啊。哎，我们将军大人啊，现在即使一次服用五种药都没什么效果。那药量大到都能放倒一头牛了，可他也依旧睡不着啊……”
　　狄仁武面带忧色地说道，看来他真的很关心祁长羽。片刻后，他忽地抬头看了看天，感叹着说道。
　　“话说回来，今天晚上好像又会下雨啊。”
　　狄仁武说得没错。此时天色十分昏暗，一大团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头顶。正是傍晚时分，却不见半点落霞的余辉，一层层翻卷的灰黑云层布满了整个西天。
　　看起来夜里的确会下雨。难不成今晚又得去找祁长羽？他特意送药给我，我也应该做些什么作为回礼。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视野中忽然出现了几抹闪耀的红光，它们显然比霞光的色彩更加浓烈，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格外醒目——啊，那是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球！
　　我还没来得及惊呼，数十个火球已经呼啸着破空而来，掉落到营地里。
　　哐啷——！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重物倒落声突如其来地响了起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原来是一个士兵看到有火矢射向帐篷，惊慌逃离时踢倒了面前的火炉。
　　“林修士！”
　　火矢瞬间引燃了几顶帐篷。我和狄仁武身旁的帐篷也开始燃烧起来，他赶紧大叫着一把把我拽倒在地。
　　嗖嗖嗖——
　　数不清的羽箭接连不断地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
　　是偷袭！
　　难怪敌人几天来都没有发起攻击，原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吗？就为了在所有人都放松戒备的时候来个出其不意？
　　只要翻过面前的最后一座山，所有的苦难就会结束了，可是……
　　就在几分钟前我还在和狄仁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没想到转眼间就风云突变。我在箭雨中跟着狄仁武匍匐着爬到一辆货运马车后面，这才瘫坐在车厢旁边，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羽箭暂时被马车挡下，我们安全了。但抬眼望去，强风助长着火势，很快就有十余顶帐篷被引燃了，营帐里的人尖叫着四散奔逃。
　　箭雨不间断地飞来。我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里是最后一座山，接下来就是扶林国边境。我们翻越了帝国西部险峻的山岭才到达这里，可对于扶林国来说，这里是最后一道屏障，是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
　　虎威将军和龙骑将军前一刻还在军帐中议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就在这时，我的视线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激动地大喊起来：
　　“乔乔！”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修士们的帐篷，不……还是说从一开始就被火矢射中了？
　　啊，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我不自觉地站起身来想要往乔乔身边冲。修士们正在神武卫士兵的保护下向外逃跑，她看起来好像受伤了，正神色痛苦地捂着胳膊，我得去把她拉过来。
　　被火舌吞没的帐篷门柱不断轰然倒下，红色的火苗炽涌而上，修士们的人影被掩盖在火势之中。正当我要飞奔出去的时候，一声怒喝阻止了我：
　　“不能过去！”
　　是狄仁武。只见他一把拽住了我，我的胳膊都要被他扯断了。我奋力挣扎着，一边愤怒地大声嚷道：
　　“放开我！”
　　可是，狄仁武依旧死死地拽着我，我的声音被充斥在营地里的惨叫声淹没，我感觉到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太危险了！”
　　狄仁武大声嘶吼着，到最后也没有放手。
　　这种时候，要是人能变成冰冷的机器仅凭理性思考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