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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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晔就起来背单词了，吴月还没起，外婆做了早饭温在锅里。
他呼噜呼噜两口喝光了碗里的稀饭，外婆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正好看到他放碗到洗碗池里，又开始唠叨。
“不好喝这么快的！这个稀饭烫呀。之前那个，村里的张伯，就是这样喝稀饭，最后怎么着？食道癌呀，还好发现得早，做了手术才保住了一条命。”外婆接过他的碗放回桌上，又盛了一碗稀饭出来。
“外婆，我吃饱了。”
“多吃一点，我给你煎了鸡蛋，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外婆转回厨房拿了罐白糖出来，“还要放白糖到稀饭里吗？”
“不要了，外婆。”张晔赶紧摆手，煎鸡蛋是咸的，稀饭是甜的，这让他怎么下口？
“行。”外婆拿着罐子转身进了厨房，把罐子放好了以后她又坐回了桌边看着张晔吃饭。
“怎么了，外婆？”
“我看着你吃，慢点儿吃。”外婆一手支着脑袋，盯着张晔看。“你小时候跟我在老家的时候，我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喂你吃饭。你坐在那个学步车里面，哎哟，走得飞快。”
“是吗？”张晔也笑了。
“我还骗你？你之前在院子里玩儿，把你外公的花全摘光了，把他气的呀。”外婆说起以前的事情，总是笑得很开心。
“这样吗？”张晔有点心虚，今天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是优秀小孩儿的典范，从来不用爸妈操心的那种。
“啊，对啊。你被你外公骂了以后还躲起来了，我们两个人找到天黑都找不着你。你外公急得不得了，一直跟我说不该骂你的。”外婆敲了敲桌子，神神秘秘地说：“你猜你藏哪去了？”
“哈哈，不知道。”张晔笑得有点勉强，他猜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鸡窝！”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知道吗，你躲在那个鸡窝里面。”外婆语调激昂，“还是因为天黑了，要把那些鸡关回去，我们才找到你的。你外公怎么说你都不肯出来。”
“那后来呢？”
“我做好了饭端到鸡窝门口，你闻到了香味才出来的呀。就是给你做的煎鸡蛋。”外婆笑眯眯的。她很少跟他说起这些事，但是每次谈到都会特别兴奋。
他小的时候在外婆家住过几年，那时候吴月还没有做生意，也陪着他在老家住过一段日子。后来不知道是谁介绍她去卖衣服，渐渐的，她积累了一些人脉，开了现在的服装厂。
他到了上学的年纪时就被吴月接回身边了。那时候吴月还开着那个小服装店，张文杰也还是个小小的科长，两个人没什么事儿就带他去玩。
好像是上小学那年吧，吴月的厂开起来了，张文杰也升了官。两个人忙得团团转，没时间照顾他，也没什么钱请保姆。他每天早上在鞋柜上的盒子里拿两块钱买包子豆浆当早餐，中午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晚上等到吴月八点多下了班回来给他做饭或者是哪天张文杰不用应酬了就接他出去吃。
再后来吧，其实也没过多久，外公就去世了。吴月不放心外婆一个人在老家，就把她给接了过来，顺带给张晔做下晚饭。
外婆过来了以后，张晔有人管了。吴月和张文杰就更是整日整日的不着家。其实有时候张晔觉得他们离婚是必然的。两个人一个月也难得见上一次面。
他刚上六年级那一年吧，张文杰跟吴月提了离婚。和电视剧里演的什么原配捉奸后哭闹求离婚一点都不一样，是张文杰坦白的。
他们俩商量离婚这件事的时候应该是极其平静甚至是和睦友善的。因为张文杰提出离婚的时候吴月还非常善解人意地问了他一句：“需要过段时间再去办吗？我听说你快升职了，多少有点影响吧。”
这些都是听外婆说的，张晔听到的时候也觉得很魔幻。
外婆和吴月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这些都是他听外婆讲电话听来的。早些年姨婆还在世的时候外婆常给她打电话，那段时间两个人对话的主要内容是骂张文杰不是东西，以及吴月没有脑子。
外婆他们都以为张晔不会家乡话，所以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避开他。每次张晔听完外婆打的电话都会觉得迷茫，他不知道他爸妈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
张文杰在外面找的不是年轻漂亮的秘书，不是夜总会的小姐，更不是哪个财阀高官的千金，而是一个售货员。一个比吴月还要稍大些的女人，她在商场的金饰店里当售货员。
后来他也曾猜测过，那个女人是不是张文杰的初恋或者学生时代爱而不得的女神，但是一直没有答案，因为外婆和姨婆没有聊过这件事。
而吴月对于离婚这件事的态度也让人摸不透，她既然这么不在乎，那为什么当初又会和张文杰结婚呢？
“小晔儿，吃块鸡蛋呀，想什么呢？”外婆见他端着碗发呆便问了一句，“等会儿凉掉了。”
“嗯，好。”张晔点点头，夹一块煎鸡蛋放进嘴里。
“吃完了去叫一下你妈起床。总睡懒觉。”
“让她睡会儿吧，厂里忙，估计是累了。”张晔摇摇头。
“也好也好，小晔儿现在懂得心疼妈妈了。”外婆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褶皱愈发明显了，“唉呦，以前还是这么小小一个，转眼就这么大了。”
张晔也笑笑，是挺快的。他吃了两口见外婆还坐在桌旁，以为她是等着收拾碗筷，于是赶紧说：“外婆，我等会儿吃完自己洗碗就好了，你去看电视吧。”
“没事，我坐会儿，你慢慢吃，不着急。”外婆坐了一会儿又摸进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张晔吃完了以后把碗拿进厨房，正准备洗碗，外婆就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洗碗布。
“吃完了就上楼写作业去吧，我来收拾就好了。”
“没事，我洗就好了。”
“学习要紧，快去吧，等你考完了，外婆就坐着享清福了。”外婆挥了挥手里的洗碗布，“去吧去吧。”
张晔只好点点头上楼了。外婆总是这么说，他上初中的时候外婆也是这么说的。他有理由怀疑等他上了大学，外婆会跟他说：“等你考上了研究生，外婆就坐着享清福啦。”
他把周五英语老师发的报纸给写了，然后又玩了会儿拼图就听到了吴月喊他吃饭的声音。
“下午我送你过去吧？大冷天的，省得等那么久的公交。”吃饭的时候吴月问他。
张晔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反正坐公交车也不一定能遇上李攸同。
吃饱饭他说帮着洗个碗，吴月也没让，就叫他上去收拾一下东西别又落了什么。
下午送张晔上学的时候吴月问了一嘴关于去张文杰那边过年的事。“你爸跟你说了什么时候过去没？”
“他说让我自己看着安排，他没跟你说吗？”
“嗯？没有。那你什么时候去啊，我好送你。”
“学校八号放假，我是十一号去吧。”张晔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初五回来吧，初九要开学了。”
“十一号啊……年三十儿去？”吴月心算了一下，十一号是大年三十。、
“嗯，陪你和外婆吃了午饭再过去。”张晔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胸口的安全带，“也不方便在那边呆太久。”
“好，你自己安排好了就行。”吴月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好好陪爷爷说说话。”
“嗯。”张晔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张晔自己明白，吴月也不再多说什么。车厢里面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喇叭声。
“妈……”张晔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怎么？”
“你和我爸……当初为什么结婚啊？”
吴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就，觉得合适就结婚了呗。他挺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就结婚了呗。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就是看你对爷爷挺好的。这两年也是。”就算离了婚，吴月逢年过节也会给爷爷打个电话问好。
“我只是和你爸离婚了而已，又不是什么仇人。而且你爷爷一直都对我很好，我对他好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吴月把车停到校门口的马路边，但没着急让张晔下车。她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开口：“儿子啊，我和你爸一直在努力避免给你造成伤害，但是好像失败了。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和你爸爸只分开了，我们对你的感情和其他父母对自己孩子的感情是一样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当然可以一起来给你开个家长会或者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吴月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说得不太对，但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别的了，她也不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是这样。我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确实相互喜欢过，但是后来时间长了，你也知道，我们常常见不到面，所以感情也就淡了，离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是这都不影响我们关心你，我关心你爷爷，你爸爸关心外婆。算了……你也知道妈妈没读什么书，不太会讲道理，所以你要多读点书。”吴月讲到最后放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叨咕半天都讲了些什么。
“爸爸关心外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吴月怎么也想不到张晔关注的是这个问题。她把双手举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轻轻把手放回了方向盘上。“那是因为你外婆，她见了你爸就没好气，你爸送来的东西全部给她丢了。”
张晔点点头，确实，外婆做得也没错。换了哪个妈不这样做。
“行了，我想跟你说的就那么个意思，你自己领悟领悟吧。”吴月探身从后座拎了个塑料袋给张晔，“枣儿，今天早上买菜的时候给你买的，特甜，你不最喜欢这些了吗？快去上学去吧。”
“嗯，走了。”
“去吧。”
吴月盯着张晔走进学校以后坐在车里想了半天也没明白，张晔怎么突然这么多感伤的问题，问得她措手不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