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上彩绘》薛沉樱

3、第 3 章

　　何祝睁着眼睛听着外面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不远处农场里被惊扰的鸡鸭鹅的嘈杂，和舍友压低了声线讨论，偶尔忍不住爆粗口的声音。
　　置身事外的视角给他喘息的机会，给人带来知晓一切的错觉和安全感，比起毫无知觉的沉睡和忙碌活动的煎熬疲倦，这是效率最高的缓解压力模式。
　　听见隔壁床杨子烁均匀的呼吸声，何祝突然意识到，他失眠了。
　　看了看手表——凌晨三点。
　　就连那几个疯狂的玩家也退出游戏熄了灯。
　　一种被遗忘的熟悉感袭上心头，何祝觉得嗓子很干，打算下床倒口水喝。
　　床铺下面就是他的桌子。

　　“何祝？”黑暗封闭削弱了人的视力，却把其他感觉成倍放大，甚至包括第六感。杨子烁只听说女人的第六感，却清楚地知道这是人类普遍具有的能力，任何的戏谑和揶揄在真实面前都无处遁形。
　　——他的第六感，恰恰很敏锐。
　　何祝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抬头望向杨子烁，带着一丝意外。
　　杨子烁伸出一只手——黑暗里他的手臂格外细白，骨节分明，由于看不见明显的静脉，显出一些苍白的美感。
　　此刻那只手的主人正从床上坐立起来。
　　“被我吵醒了？”何祝低声问道，嗓音有些沙哑。尽管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有可能把人吵醒，何祝还是有一丝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歉疚感。
　　“没。”杨子烁笑了笑，揉了揉乱成一团的头发。
　　头发太长了，该剪了。
　　“能靠近一些吗？”杨子烁伸出的手还不能够到何祝。
　　何祝个子很高，笔直站着超出了上铺床沿一个头，借着窗外的微光，恰好能看到床上的各个角落。
　　杨子烁的床上很干净，除了枕头和被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干净得像是雨后的林荫道，那种名为氧气的物质和着泥土草木的香甜气息微微刺激着人的神经，创造让人放松愉悦的氛围。
　　鬼使神差的，何祝往前走了一步。
　　杨子烁愣了一小会，像是惊讶于他的乖巧，而后抬手，忽然狠狠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只用疑惑这个词恐怕还不足以描绘何祝此刻的心情，这个小屁孩居然摸他的头。不知道男人的头摸不得吗？
　　另一边的杨子烁已经乐得在床上打滚了，简直像是阴谋得逞的小人露出了他真实的嘴脸。
　　黑暗里何祝的表情十分微妙，他忍住了把上面那个鸡贼揪过来揍一顿的冲动，决定还是尝试一下盖上被子睡觉。
　　偷着乐的杨子烁也还是识时务的，再不睡觉明天都别想起床了。
　　他扯过被子，在被窝里继续乐了一会。

　　如果不是远离家庭，杨子烁也难以想象自己竟然解锁了这么多搞怪的技能，尤其是在何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