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归途》曲殿

1、何夕

　　“这个就是任务对象吗？”
　　接着叶少凌指着照片说，“这人怎么长这样啊。”
　　他对面的青年看看照片，愣了下道：“他长得，有什么问题吗，毫不违心的说，相貌是极为出众的。”
　　叶少凌倒是也不反对这话，凭心而论，照片上的男子长相不可谓不巧夺天工，双眉斜飞，一双眸子清亮澄澈，黑白判然，五官任一部分单看都堪称完美，组合到一起来看也没有丝毫的突兀，更显得俊逸非凡，但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完美的缘故，怎么看都觉得不真实。
　　“我意思是他怎么长得我都挑不出来一点毛病？”叶少凌问。
　　青年汗道：“这个，这个。”
　　叶少凌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当下并不在意，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什么他的情报可提供的。”
　　青年道：“额，这个你可以自己百度一下。”

　　叶少凌勃然大怒，“我靠孟青楼你还靠谱吗？这是高危任务，情报的准确那是最重要的，一点失误都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你居然让我百度情报，百度能告诉我这小子几点睡觉几点撒尿有什么不良嗜好吗？”
　　孟青楼淡定道：“那要不谷歌？”
　　叶少凌拍案而起：“孟青楼我忍你们很久了知道不，每次都给我搞这些不着四六的，连点情报都没有你告诉我你们还有什么？”
　　孟青楼依旧淡定：“我们有钱。”
　　叶少凌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支票看了一眼，瞬间被一串零亮瞎了眼，他一拍大腿重新坐下，眉开眼笑道：“老孟我就知道你最靠谱，情报那都不重要，就冲咱俩这交情，这事您就请好吧。”

　　叶少凌见钱之后立刻送客，好在他也是个给钱办事的人，这就开始琢磨起来这次的任务，虽然嘴上一会说情报重要一会又好像屁都不如，但那当然都是扯淡的，他思考了半天从哪里入手获取情报，终于决定，还是先百度一下吧。
　　百度百科还真有这人的资料，叶少凌看着那上面显示着，顾明月，男，1990年9月19日生于德国柏林，祖籍中国江苏南京，被誉为上帝杰作，世上最接近完美的人，叶少凌看到这里忍不住虎躯一震，叫道：“小凡快给我拿个盆来，实在忍不住我要吐了，我真的要吐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抱着个手提电脑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开口问道：“怎么了老大？”
　　叶少凌指指电脑上上帝杰作那一行，道：“这哪个脑残粉编辑的百科资料，看得老子真差点吐出来，龙傲天也没有这么吊炸天的知道不。”
　　少年叫做蒋凡，是一直跟随叶少凌的小兄弟，他在屏幕上扫了几眼，摇头道：“不是什么脑残粉自编的，顾明月这个人我知道，是去年时代周刊评选出来的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之一，封面上是这么介绍的。”
　　“哦。”叶少凌眼前一亮，“你还知道什么，快说说。”
　　蒋凡继续说道：“这人是个天才式的人物，确切来说就算在天才中也是少见的天才，十一岁毕业于格廷根大学，十四岁拿到六个博士学位，精通三十多种语言，被授予的专利总数达到297项，得过两次诺贝尔物理学奖，是非常优秀的大科学家，同时也是神谕国际集团的负责人，富豪榜排名世界第七，去年福布斯全球权势人物排行榜第29，是真正富可敌国呼风唤雨的人物，某种程度上讲，说他是上帝杰作并不算为过。”
　　叶少凌被说得一愣一愣的，片刻后他道：“有没有这么传奇啊。”
　　蒋凡指指电脑，道：“你看百科啊。”
　　叶少凌回头看屏幕，忽然反应过来，道：“靠百科上都有你说个屁啊，我要知道的是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起码也得有点分析价值吧，你现在告诉我的这些除了说明他很厉害以外，对我们的任务有一丁点帮助吗？”
　　“怎么没有帮助。”蒋凡道：“起码告诉我们这个人很不一般，我们要认真对待。”
　　“滚。”叶少凌怒道。
　　蒋凡也很无奈，他道：“老大，其实我都翻了八次墙了，结果基本上还是这么点资料，这人名气不小，但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想从网上找资料那是行不通的。”正说着他“唉”了一声，道：“这还有一条，十二岁之时接受过一次智商测试，测试结果高达279，被认为是当今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
　　“十二岁，279。”叶少凌目瞪口呆，“人类已经不能阻止他了。”
　　蒋凡问道：“说到这里老大，我们这次是针对他么，任务内容是什么，杀了他？”
　　说到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叶少凌、蒋凡，还有一个叫霍清湄的姑娘，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孤儿，但之后的人生轨迹有所不同，蒋凡是一名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已辍学，霍清湄成为了外科整形医师，已辞职，至于叶少凌，曾经是很有名的□□混混，已洗手，这三位基本生活在社会的灰色地带，属于阴暗角落里的那一群人，目前混迹于上海。三人开了一间事务所，却没有具体事务，只要有钱就什么任务都接受，迄今为止事务所开了四年，遇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中孟青楼是他们的最大客户。
　　叶少凌听到蒋凡问话，回道：“瞎说什么，杀人才赚几个钱，我们这次的任务，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任务，孟青楼那孙子就让我们尽量接近这个叫顾明月的小子，你说这接近是怎么个意思，单纯的接近？还是搞潜伏？”
　　蒋凡扶扶眼镜，道：“我觉得应该是后者老大。”
　　“嗯，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上哪接近他呢？”叶少凌嘟囔着，忽然想起来点线索，他说：“小凡你不是说他是什么集团的负责人吗，快给我查查看公司地址，看看这小子一般在哪办公。”
　　蒋凡应了一声，扒拉几下键盘，然后又念了出来：“神谕国际集团，德国一间大型跨国企业，包括82个下属子公司及若干法人机构，在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近300个办事处及附属机构，雇员人数约二十五万，业务范围涉及金融、电子、能源化工、生命科技、信息通信等众多领域，年营业额约1800亿美元......”
　　叶少凌有点抓狂，怒道：“白痴我是问你顾明月在哪办公，不是让你介绍他公司有多大！”
　　蒋凡有点委屈，道：“这上面就说神谕总部位于柏林，没说顾明月到底在不在呀。”
　　叶少凌也无奈道：“难道要先飞到柏林实地考察？”
　　这时一个女声传出来：“那倒不用。”
　　霍清湄也走出了房间，她实在被吵得宫斗剧都看不下去了，道：“你们没看新闻吗，神谕旗下的神谕电子会在下个月十五号在德国柏林，美国纽约，中国上海同时举行新品发布会，而且顾明月届时会亲临上海出席发布会，以此表达对中国市场的重视。”
　　叶少凌道：“对中国市场的重视？这话听起来这小子好像，难道他不是中国人？不对呀小凡你不是说他是南京人吗？”
　　蒋凡一旁汗道：“老大我说的是他祖籍是南京的，这个人是德籍华裔。”
　　“靠好好的大天朝不待，非跑去当外国人，卖国贼啊。”叶少凌为自己的祖国愤愤不平。
　　蒋凡无语，霍清湄这时道：“这个，也不能全怪他，顾明月从祖父辈开始就移民欧洲，是外国籍也很正常吧。”
　　“什么，你是说不止他是卖国贼，他们全家都是卖国贼？”叶少凌更激动了。
　　霍清湄觉得跟这家伙没法交流了。
　　蒋凡这时却道：“我觉得他还不错啊，你看他下个月会来上海，我们只要坐等就好，一下子就省了三张去柏林的机票钱。”
　　“哼，以为这点蝇头小利就可以腐蚀本大爷了吗，占小便宜吃大亏知道不。”叶少凌很有骨气的说。
　　蒋凡嘟囔道：“平常出去吃饭你可没少顺人家餐具。”
　　叶少凌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道：“哪那么多废话！”
　　蒋凡委屈的摸摸脑袋，霍清湄接口道：“那么这次，我们如何谋划？”
　　叶少凌颜色一正，道：“我们想办法混入发布会现场，借机掌握顾明月的动向，花钱雇佣些地痞流氓，找找顾明月的麻烦。”
　　“额。”霍清湄挑挑眉毛，“还有吗？”
　　“当然有，我的计划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叶少凌得意道：“然后我们神兵天降，帮顾明月搞定那些流氓，借此获得他的感激跟好感，顺理成章的靠近他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清湄无奈扶额，蒋凡这时说道：“这桥段我听着怎么那么，这不是英雄救美的故事吗？可顾明月是男的哎。”
　　叶少凌严肃道：“英雄救美可不是一定要美女，美男也行，一切为了任务，加油吧少年们。”
　　蒋凡提醒道：“老大，顾明月可不是笨蛋，这种小计俩能行吗？”霍清湄一旁补充：“另外，顾明月的随行团队里安保人员不在少数，一般的地痞流氓大概三拳两脚就被打趴下了，根本没有我们出场的机会。”
　　叶少凌依然自信满满，道：“放心吧，我不过是想找机会见见顾明月，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如果，真的有来生的话，就算将违抗神的旨意，我也要陪在你身旁，如果这一切只是梦境，但愿醒来后能有你在身边，但朝日会映出我真正的身影，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这是经典恐怖片午夜凶铃第四部里贞子的某段台词，出现在贞子剧场里演出那一段，本片中的贞子由仲间由纪惠扮演，一改先前贞子的恐怖形象，外貌清丽，经历也很感人。
　　顾明月重复播放着这一情节，他以一种冷肃的姿态凝视着画面，眼中却显现出一种回忆般的光彩，似乎这段电影里的故事，与他生命中的某些过往连接在了一起，这时正是日暮，落日余晖自窗隙撒尽，他的容颜被映得亦真亦幻，他的神情表露出阴郁与哀伤，而眼眶里流转不休的，是泪光吗。
　　“我会找到你，小瞳。”他默默对着心里，对着某个遥远时空这样说着，这时门外传来女助手颜歌的声音：“先生，发布会要开始了。”
　　顾明月轻轻拭下眼角，他将画面关闭，起身离开。
　　神谕电子新品发布会在神谕上海分部举行，此行是顾明月首次公开访华，媒体方面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热情，而更热情的则是上海政府，但最最热情的还得说上海的各路富豪们，于是许多政商界的名流们都出现在发布会现场，遗憾的是，叶少凌三人中只有霍清湄一个混进了发布会现场，哥俩只能看网络直播。

　　“与之前外界传闻的所谓全息技术不同，也不是什么还不完善的虚拟实境，这次在神谕第三代设备上所应用的，我个人更愿意将其称之为真实幻境技术。”顾明月如此介绍。
　　“听说新设备将会配合神谕下个月开始公测的网游《最终殊途》对吗，而这款游戏也运用了由贵公司所开发的人工智能技术。”有记者如此问道。
　　“确实如此，由神谕开发出的，是真正当之无愧的人工智能技术，远超目前现有的那种低级拙劣的人工智能，说是真人智能或许更合适一些，它将与真实幻境技术相结合，怎么说呢，听说时下的中国很流行穿越风，而这两种技术的结合会为使用者带来的，就是犹如穿越一般的体验，它将为人们开启另一场截然不同的人生。”顾明月微笑回答，而发布会的最后，他这样说：“请拭目以待。”

　　叶少凌端着泡面看着电脑，嘴里嘟囔着：“这小子可真能吹啊。”蒋凡却是很有兴趣的样子，道：“听他这么说，我倒是很想见识下。”此时发布会已然结束，二人不再多说，静待霍清湄那边的消息，等待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叶少凌与蒋凡这时却表现得相当能沉住气，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霍清湄打来电话说：
　　“情况有点失控，顾明月的车队遭人袭击，但不是我们安排的人。”
　　叶少凌脸现诧异：“是谁这么不讲规矩抢生意啊？”
　　电话里霍清湄道：“不清楚，但我觉得这刚好对应我们的计划。”
　　叶少凌道一声“嗯”后挂断电话，道：“小凡，我们出发。”
　　结果二人刚至半途，又接到霍清湄的电话：“不用来了，已经有人代替我们神兵天降了。”
　　叶少凌“咦”了一声，问道：“是哪路兄弟捷足先登啊？”
　　那边霍清湄道：“警察，而且带队的你应该认识。”
　　叶少凌警觉道：“谁？”
　　霍清湄说：“是谢寒微。”
　　叶少凌：“靠。”
　　叶少凌自打出了孤儿院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江湖经历可谓十分丰富，被□□打过白道抓过，其中谢寒微就是跟他打交道最多的一位警察，叶少凌跟他之间虽然算不上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但也绝对冤家路窄，他这边正回忆二人之间那些不很、很不开心的经历，那边霍清湄问道：“你们还过来吗？”
　　叶少凌怒道：“有他没我！”

　　谢寒微看着对面那个人，淡然开口：“神谕国际顾明月先生是吗？”
　　那人颜如辉月，神色谦和，身处警察局这种让人极不愉快的地方也是面色沉静，闻言道：“是我。”
　　谢寒微又道：“那么顾先生，关于今晚你遇袭的事件，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顾明月笑笑：“我能有什么看法，关于这种事情，还要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谢寒微点头道：“这是当然，我的意思是顾先生有没有什么线索信息可以提供给我们方便调查，比如说你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
　　顾明月微一沉吟，道：“仇家么，应该有吧，从我执掌神谕以来，确实得罪过很多人，其中也不乏一些极有势力的人物，就算追到中国，也算不上很意外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仍是那种谦和的、淡然的神情，谢寒微紧紧盯着他，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终于他收回目光，道：“这样啊，那么。顿了下他又道：“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袭击你的那些人都是本地一些不成气候的流氓混混，我同事已经做过详细询问调查，证实他们是受雇于人，但雇主非常神秘，那些混混也并不知情。”
　　顾明月依旧面色如常，道：“原来如此。”
　　谢寒微正色道：“我们会全力查出这个雇主，给顾先生一个交代。”
　　顾明月看起来并不在意，却仍是道：“非常感谢。”
　　谢寒微看起来还准备问些什么的样子，却见有两个人推门而入，他眉一皱，看清来人之后，眉皱得更紧了，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男人，那女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看起来冷艳干练的样子，不过他不认识，那中年男人却是他们警局局长，那局长进来之后也不搭理他，满脸堆笑迎向顾明月，口中道：“顾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初到上海，就让您遇到这种事情。”
　　顾明月温和开口：“哪里哪里，您客气了。”而后他又道：“那么，不知道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那局长忙道：“当然可以。”
　　谢寒微很没有眼力的提醒道：“那个，局长，笔录还没有做。”
　　那局长瞪他一眼，歉意朝顾明月笑笑，一下将谢之行拉出去，那个与他同来的年轻女孩是顾明月的助手颜歌，她向门外看了一眼，说道：“先生，那个警察？”
　　顾明月隔着窗子看了看谢寒微，道：“他明明就知道我的身份，之前却态度强硬非要带我过来警局问话，但无论怎么看他都绝不是个莽撞之人，这么做倒是值得玩味。”
　　颜歌道：“要不要查一下？”
　　顾明月摇头道：“没有那个必要，不用理他。”

　　门外局长训斥道：“我说你怎么回事，第一天做警察吗，带顾明月来警局问话已经很失礼了，居然还带到审讯室问话，你知不知道冒犯了他有什么后果？”
　　谢寒微道：“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局长很生气，道：“刚刚上面打来电话，要求我们立刻放人，我告诉你别说是你我，就算□□也只能乖乖听话照办，还笔录，你怎么那么多事，不想要奖金了是不是。”
　　谢寒微沉默了下，道：“那个。”
　　“还敢这个那个。”局长更生气了，“说你还不服气是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点礼貌没有，人家可是政府的贵宾，是很重要的客人，怎么可以像对待犯罪嫌疑人一样，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谢寒微沉默了半天，终于插了句话进去：“那个局长，顾明月他们很着急走的样子，你不打算送送吗？”
　　局长一转眼就跑进审讯室点头哈腰去了。
　　谢寒微古怪笑笑，步出警局，这时他手机铃音响起，对方的备注上显示的是老师两个字，他接通电话，对方嗓音低沉，道：“怎么样，被你们领导骂了吧。”
　　谢寒微无所谓的笑笑，道：“意料之内的事。”
　　对方似乎也笑了下，又道：“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雇人袭击顾明月的车队。”
　　谢寒微答道：“我只是想真正面对面感受一下这个人，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这比我对着一堆照片资料要有用的多。”
　　“那么，你接触他之后，有什么看法。”
　　谢寒微犹豫了下，道：“他的态度很好，非常谦恭有礼，看得出来很善于控制情绪，但除了这点之外，他给我的感觉其实并不算很特别，言谈举止没什么太出格的地方，除了相貌之外也没看出什么太出众的地方，但正因如此才更显得这个人深沉内敛到了怎样一种地步，老实说我不太看得懂这个人，不过这也在意料之内，他如果这么简单能被一眼看穿，也不值得老师如此费心了。”
　　对方说道：“我只提醒你一句话，千万，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人，一点点轻视都不可以有。”
　　即使隔着电话谢寒微也能感到对方话中的慎重之意，他道：“我明白。”
　　“那就好。”这一句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谢寒微抬眼，天边月色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