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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5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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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音，抱歉我食言了。”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点点墨痕似乎浸染着桃花香味，姒音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心中尚存期待，或许这是别人仿冒他写来的信呢？可闻到那信纸上熟悉的香味之后，她心中再也无法平静。
他这是放弃了？
她微微蹙眉，继续看下去。
“天道幽微，劫难重重，无人可参。让你成为上神是最稳妥的办法，你会两袖清风睥睨众生，如一尊受千万人跪拜的佛像，冷眼看花开花落生死沉浮，再无什么事能扰乱你心。你我的诀别也不过是一道浅浅的伤痕，当时会痛，千万年过后于你而言便再不足道。”
字字句句说得隐晦，可姒音一眼就看出了最关键的字眼。
诀别。
他要诀别。
为了这一刻他筹谋了多久？从她被书翁抓去桃源写故事的时候，他想必就料到了神魔殊途的结果吧。
他就这么想要江湖不见么？
姒音初时蹙眉，旋即忍不住泪湿眼眶，小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劝慰道：“阿音姐姐，再哭妆要花了。”于是她收敛了泪光，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轻敛衣裳，端端正正在桐花镜前坐下，细细看下去。
既是诀别的信，怎么能不看完呢？
“可我怎么舍得，让你再受一丝伤害？千年来我寻寻觅觅你的踪影，我想若再让我找到你，我一定视若珍宝藏起来，谁也不给看，可后来我又觉得那样太过自私，我怎么能为了我的私欲将你置于天煞孤星的险境？所以书翁提出让你继承上神之力之时，我答应了，纵然这意味着你我会永远的别离，我想，你能平安活下去就好。”
“眼下想想，纵然是这无奈的命数又如何？我是魔尊，那些仙家谁若敢害你，我便举魔界所有力量与之死斗，大不了同归于尽。重要的是你能开心，能与相爱之人相守。”
“我会等你，若你不愿与那个传言中荒诞无术的天族太子在一起，自可在南天门之外找到我。若你已坦然接受这样的命运，我也无话，唯愿你余生安好。”
姒音愣住了。
这人也真是的，明明不是诀别信，偏偏要在前面说那么一段伤感的话，害得她差点误会。
她哭着笑了出来，这一次妆是真的花了。
他竟然在问她的选择？她当然会选择和他还有苏茜在一起，共渡难关。
这意味着，她要逃婚，甚至还要放弃上神的身份。
她自是不在乎这些，所以一边补妆一边思索着，如何让这场天界策划好的婚礼不变成一个笑话？众仙家都在，她若当场逃婚必定会触怒天帝，那位天族太子的颜面也不好过。虽然苏墨说了谁为难她他就举魔界全境之力与之死斗，但姒音绝对不想闹到那种地步。
“阿音。”书翁拈着胡须走过来，一眼就看到她捧着信研读的复杂表情。
聪敏如他，顿时就猜到了那信是谁寄来的。
他却并没有说破，只是走过去冲姒音点点头，叹道：“修行不易，莫要为了一时的感情冲动前功尽弃。”
是啊，自己竟然会萌生出逃婚的想法，真的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吗？她又犹豫了，抚摩着信想着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从写下生平，到冒死封印咕噜兽，再到鉴仙大会，每一步她都走得胆战心惊。
到了最后的关头，真的要放弃吗？
她又看了一眼书翁，他这些日子须发尽白，连眉毛都全白了，似乎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等着这些年，盼了这些年，门下弟子从苏墨到楚韵都背离师门，他心里大概满是后继无人的苍凉感吧，自己真的也要这么做吗？若自己放弃这上神之位，这世间大概就真的再无神的存在了。
她正愣神，只见书翁突然脸涨得通红，剧烈咳嗽起来。
下一个瞬间，他的衣襟上全都沾上了血沫，他剧烈地咳嗽颤抖着，宛若一簇在风中摇摇欲灭的烛火。姒音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他却摆摆手将她推开了，凄婉地笑道：“罢了，老朽怕是不能陪上神前去天界了，不用管我，我去睡一觉就好了。”他理了理衣裳，陡然在姒音面前跪了下来，凝眉道：“你能继承这份上神的责任，我十分感激。”
“这是何必呢，快起来吧。”姒音上前想要扶起他，缀满金饰的礼服微微有些沉重。
他却摆摆手不愿起来，强忍着喉咙里的血腥味，说道：“可能这种感激平时看不出来，但我想说，我真的很感激你，只可惜没有足够的时光来报答你了。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帮我守住这上神的神力？这份力量只有交给真正善良真正对苍生怜悯的人，才能发挥它该有的作用，若是为天界当权者所剥夺，必定会被用来谋私利。”
“好，我答应你。”
将书翁安顿好之后，姒音才心情沉重地往天界飞去。
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有了一抹希望之后，这希望又破灭。纵然苏墨在等她又如何，为了书翁她也不可能放弃了。
小白一路陪伴，她扶着姒音的手，一脸担忧地说道：“阿音姐姐，以后我就不能天天黏着你了，你一定要记得常回来来看看我。我学会了做桃花糕，连书翁酿酒的手艺都学到了，只要阿音姐姐愿意，我随时等你回来。”
小花妖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姒音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哭什么，出嫁原是大喜事。”
她终于忍不住痛哭流涕，幽幽道：“阿音姐姐你就别骗我了，你不开心对不对？天族太子方璟，大家都说他荒诞无常，从不安分修炼，性子粗野连天帝都镇不住，阿音姐姐日后若是吃苦头怎么办？”
“不会的。”姒音帮她抹了抹眼泪，安慰道：“阿音姐姐可是上神，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他才对。”
南天门外星河璀璨，炫目的幽蓝光芒笼罩在穹庐之上，将这里变成了一个神圣庄严的地方，无数得意的仙人从这里步入九霄云殿，亦有无数被贬谪的上仙由此处被带往瀚海厅，在众仙的围观下被推下诛仙台。
姒音知道，苏墨一定藏在这附近一个隐秘的结界里。
身为魔尊，敢在天界最神圣的地方布下结界，这种事也只有他敢做了啊。
她莞尔一笑，在小白的搀扶下一级级走上九霄云殿。礼服的裙摆拖得很长很长，环佩叮当，她突然就回想起了前一世她嫁给楚韵的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盛大的典礼，桃源覆灭的劫难尚未发生，苏墨还好好的是书翁关门弟子。
就那么一瞬间，她明白了天煞孤星的意味。
天煞孤星，会给所有爱自己的人带来不幸吧，也许自己注定就应该成为一个上神，没有感情孤独终生，便再不会有人受伤。
她释然了。
典礼进行的井然有序，一切都毫无悬念，她木然地由小白为她盖上盖头，按照民间的习俗走进了九霄云殿。有红缨和小白在侧，她一点都不慌，稳稳地走上前去，跟着月老的念诵完成礼制。直到最后一刻，须得夫妻对拜之时，她敏锐地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
殿上原本对酌谈笑的仙家都噤了声，空气里寂静地仿佛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诡异的寂静。
她微微抬头，从红盖头下隐隐可以瞥见，站在自己对面的天族太子并没有跪下。
“您有事吗？”她略带调侃地腹语问他，传闻这是个玩心很重的天族太子，如此一来她倒没那么怕他了，说话也肆意。
“有大事。”方璟很快回话：“我想娶给你送亲的姑娘。”
姒音差点一口气没喘过去。
小白年纪还小不太可能，如此一来这天族太子竟是看上了红缨？白瞎了他方璟这样一个好名字，竟然如此荒诞不羁，娶亲的日子看上伴娘而拒绝和新娘拜堂，这小弟玩得好啊。
姒音默默跪在地上，坐等天帝如何收拾这闹剧。
使劲闹，最好闹到天帝没法收场，闹到这亲事告吹她再开心不过。
“父帝恕罪，儿臣已有心仪之人，不能迎娶姒音上神了。”
嗯，继续。
姒音美滋滋地打量着自己的这身嫁衣，雍容华贵，自是不失天家风范，也很能衬托出她这唯一一位上神的尊贵身份，她是如今这六界最至尊的存在了，可是最怀恋的，还是前世与苏墨在桃源的日子，即便是穿着最简陋的粗布衣裳，还是很开心。
她可以感受到，天帝周围的气场都冷了。
让姒音嫁入天家本就是为了攫取她身上的上神血统，天帝的计划滴水不漏，连书翁都不得不让步了，不曾想在方璟这里出岔子。姒音能料到他有多生气，只默默看戏。
“璟儿，你与姒音上神的婚约，乃我和书翁以天地为鉴结下，无可违背。”
“儿臣此生只恋慕一人，只娶一人，请天帝恕罪。”
“胡闹！”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姒音猜想，他们必定是在腹语传话。
她只觉得好笑，却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连她都不能阻止的婚约，方璟这样一个纨绔公子如何能阻止？何况用的理由还这么拙劣，要娶给她送亲的侍女？
“魔尊在殿外等你，快去吧。”方璟突然腹语回复她，姒音顿时一惊：怎么天族太子会知道自己和苏墨的计划？
她陡然掀开盖头，看过去，只见眼前人的面容无比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