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都爱我这个炮灰》秋月酿蜜

35、第35章

　　冬去春来，民间突然传言，一向只顾征战四方的楚王，竟然要迎娶王后了。迎娶的这位王后，曾进过桃源仙境，求得长生之法，有她作为王后，楚王的子女便能够长寿，那么楚国在这战乱中称霸天下指日可待。毕竟，活上七八百年，即便不能让对手战败，也能耗死对手，长此以往，楚国必定能集结起最强劲的军队，最好的资源。

　　红帘帐暖，春宵千金，楚韵静静地拥着姒音，问道：“阿音，你既愿意做我的王后，可有什么心愿？”

　　“我要你，杀了江宸。”她嫣然一笑，肤如凝脂，唇角的红色口脂泛出樱桃般诱人的光泽。封后大典之前，宫人们剃掉了她所有的眉毛，化成一个妖娆美丽的弧度，这让她苍白的脸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冰冷阴鸷，唯有微笑的时候，才让人觉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浓妆背后，那颗心早已变得冰冷而残忍，她只求能为锦书姐姐复仇。

　　第二日，姒音身穿一袭红衣华服，戴着金凤步摇，走到了灰尘扑扑的刑场上。江宸被紧紧用铁锁链捆住，白色囚衣上满是血痕，他的脸上已是血肉模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是半个月时间，两个人便神奇地交换了位置，如今跪着的人是江宸，他从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将军，变成了阶下囚。姒音穿着皇后礼服走过来，轻轻地从宫人手里接过酒杯，亲手斟了一杯酒，喂给江宸喝下，淡然说道：“到了阴间，记得给锦书姐姐道歉。”

　　他微微一笑，安然饮下那一杯送行酒，叹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这话似乎惹恼了姒音，她死死地盯着他，一个耳光便扇了上去，手上瞬间就沾染上了血腥。

　　“早知道你是个蛇蝎女子，我就不该把你推荐给楚王。”江宸咯着血，极不甘心。

　　姒音嘲弄地笑道：“你不该做的事可多了，最不该做的，就是怜悯你的对手。”

　　是啊，若是当日在大牢里，自己没有留她一条性命，今日便不会沦落至此。角色互换，她却没有想要饶自己一命的想法，而是坚决果断地把自己送上断头台，这个女人，还真是狠心，她是一条被冰雪冻住的毒蛇，自己暖醒了她，她便要来取自己的性命了，想不到啊，自己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死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莞尔，抬头看着姒音，笑道：“我江宸征战沙场多年，可从来没有怜悯过我的对手。”

　　姒音懒得同他废话，只是招了招手，刽子手一刀斩下，鲜血四溅，她转身，看着飞溅的血渍沾染到了自己美丽的裙摆上，皱了皱眉，叹道：“真脏。”

　　锦书姐姐，我终于替你，替我自己报仇了，用桃源血统从楚王手里换得江宸一条命，还真是公平交易啊。

　　不过，很对不起那个与自己缔结契约的人。

　　可自己有什么办法呢？答应了做楚王的王后，便不能违约，锦书姐姐教过自己的，做人要一诺千金。

　　外界半个月时间，在桃源不到两天，苏墨估摸着姒音快回来了，为她准备了一样小礼物。取此地最美最洁净桃花花瓣，加上露水研磨成泥，用蚕丝片浸染了，晾干之后便可代替胭脂，或轻敷于面，或用水晕染开皆可。他费尽心思才得这么一小盒，放于案几之前，只觉赏心悦目。他一边闻着熏风中的桃花香味，一边替书翁写着故事，想着，若是天气相宜，便去村里挑一个阿音喜欢的地方，再立新屋吧，她想去天界看那星空，自己再精进一下法术，也可以陪着她去，就是不知道师父到时候又要作何感想。

　　都两天了，她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迷路了吗？

　　等着等着，凡间一个月后，阿音终于回来了。

　　只是，她穿着一件黑衣，戴着嵌有黑纱的斗笠，整张脸都隐藏在一片黑之中，似乎并不想村里人认出她来。

　　“阿音，你怎么这副打扮，倒像是要去行凶抢劫的江洋大盗。”苏墨戏谑道，只见她走上前来，取下面纱，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怎么啦？”他一如往常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她却没有如往常一样，扑到他怀里蹭，闻他身上独有的书卷香味。他仍旧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样，拿起那盒桃花胭脂，递给姒音闻了闻，说道：“你试试，这是我用桃花花瓣做的，颜色比起红花要浅，不过味道很好闻，你用着可以静心怡神。这两日，我每日清晨起来搜集露水……”

　　不等他说完，姒音就捂住了他的嘴唇，痴痴地看着他。

　　“苏苏，不能和你厮守一生了。我……现在是楚王的王后，桃源里的婚约，放在外面是不作数的，我终究只是个外来人。”她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说道，见苏墨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很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却没能说出口，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变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世亏欠你的，下一世必定偿还。

　　苏墨犹豫了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说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是我的意中人，只要你开心便好，我如何都无所谓的。”说着，他轻轻地拿起书案上的一只笔，于桃花胭脂里蘸了蘸，在姒音的额头上细细绘出一朵桃花来，如此平白给她添了几分妖娆妩媚，他慨然道：“若哪一日你行到山穷水尽时，记得，还有我在你身边呢，宫廷斗争凶险，你务必要保全自己。”

　　到这种时候，他为了不让自己为难，都没有挽留。

　　她不忍再多留，转身便仓促离开了桃花村，甚至没敢回头，她明白，一旦回头，自己一定会舍不得走。

　　可这在苏墨看来，却是另一层意味，她，一定是不够爱自己吧，才会走得这样冰冷决绝，如此，今后便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他怅然，却突然注意到，开满桃花的山谷里，此时处处升起漫天的滚滚浓烟。他连忙跑下去看，只见一队穿着厚厚铠甲的士兵，骑着马，野蛮凶残地从山口闯了进来，所到之处烧杀掳掠。他们杀光了桃花村所有的男子，然后把年轻的女子捆了起来，让她们一个个跟在马后面行走，一旦落伍，必定给予一顿毒打。

　　“你们在做什么？”他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在书翁的故事里看过太多人世是非，可这种事，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让他不得不害怕。是了，阿音出去这一趟，自己为了她能顺利归来，打开了桃源的结界，凡人都可以进来。可是，外面桃林里的路那么复杂，堪比迷宫，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阿音……

　　他不敢再多想，匆匆上去拦住这些士兵，可他的法力微弱，终究不敌，倒在了血泊里。

　　朦朦胧胧中，他仿佛听到了姒音在身旁呼喊着自己，他厌恶地别过脸去，流下一滴清泪。桃花村，近百口人，在这场掠夺中被杀戮殆尽，只剩下十数个年轻的女子，被抓了出去，因为楚王需要她们作为后妃，为皇族诞育有桃源血统的后嗣。而他，却看着这人间地狱，无能为力……躺在冰冷的血泊里，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仙力在一点点流逝。

　　都怪自己，为了和姒音缔结契约，放弃了飞升上仙的机会，为了她甘愿做凡胎□□，可她呢？却引来战火毁灭自己。

　　“苏苏！苏苏！你醒醒啊！”

　　姒音疯狂地晃动着他，他却只留下了三个字：我恨你。

　　随即他便没有了呼吸，带着一身伤痕，魂飞魄散化作了漫天飞散的桃花花雨。她眼睛里漫溢出泪水，试图如往日一般靠在他怀里，却无处寻觅，只能痴痴地看着他魂飞魄散，昔日桃花村的姐妹，也满脸幽怨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千古罪人。是啊，千古罪人，桃源仙境存在已有数千年，就因为自己的误打误撞，被凡间的战火波及，毁于一旦变成一个地狱。

　　可她仅仅只是想回来，跟苏墨道个别。

　　楚王兴奋至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奔进人群来，一勾手便把她拦腰抱起，放在了马背上，旋即绝尘而去。他笑道：“你果然是孤最好的王后，要不是你，我们断然不能寻到这个地方。以后啊，等孤一统天下，孤要在这里修一个行宫，你我同住于此，长生不老。”

　　她愤怒地拔下鬓角的簪子，向楚王刺去，他却比她先一步预判到，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直到她被捏痛了，簪子猝然落地。

　　“我要杀了你！”她疯狂地挣扎着，马儿因此受了惊吓，乱窜进河里。楚王与她，皆翻身落入水中，她因为不会水，本能地挣扎着，但意识到楚韵就在自己身边搂着自己，她拔出另一支发簪，使出拼死的力气，往他身上扎去。河水漫上来，灌进她的嘴里，她隐隐在这澄澈的河水中嗅到了一丝血腥的气息，颇为满意，任凭身体向下沉去。

　　苏苏，我这就来见你，我们黄泉下再相遇。

　　可楚王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把她从水里捞了上岸，看着河水里晕染开一片红色，他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感叹道：“还真是个倔脾气，不过这天下，就没有本王不能驯服的人。”

　　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她醒来时，人已在楚王的宫殿，陪在她身边的，是几个从桃花村被掳出来的姐妹。她们见她醒来，冷漠地端来了药膳，喂给她，可是表情上却流露出了绝对的敌意。一个直性子的女孩说道：“真够矫情的，非得让楚王把我们拨过来服侍你，我现在看着你，就恨不得撕了你这张脸！”

　　红颜祸水，宫里人都这么说她。

　　正当此时楚王却走了进来，一声令下，那个直性子的女孩便被拖了下去，“杖毙！”他冷冷吩咐道。

　　“你干什么！放了她！”姒音病体未愈，激动地喊道，可他却直接无视了这个提议，只顾冲着那几个妃嫔说道：“你们今后要做的，就是绝对敬重中宫王后，谁敢得罪王后，就是得罪孤，明白吗？若再敢私下议论王后，这女子，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吩咐完，他便遣散了她们，和颜悦色地走到姒音床榻前，问道：“可感觉好些了？”

　　她厌恶地闭上眼，假装他并不存在。

　　他反而受到了一种鼓舞，扑倒她，两个人的脸只剩下方寸之遥，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他急剧的心跳，他逼着她看着自己，以一种极为威慑性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想要的，那个叫苏墨的文弱书生可给不了。无论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孤乃千古一帝，战无不胜，终有一日会一统天下，结束纷乱。”

　　“我想要你的命。”她毫不躲闪地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道。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似乎被这话激怒了，支起身子来，冷冷地说道：“那日你用簪子刺杀孤，孤本可以杀了你。”

　　“可你没有。”她莞尔一笑。

　　“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他笑道：“不如废了你这双腿吧，从此你只能依附我而活。”

　　他说到做到，姒音病体未愈便被废掉了双腿的筋骨，痛不欲生。

　　他帮自己处死了江宸，作为回报，自己答应做王后为他诞育长生的后嗣。这桩交易原本可以进行下去，她是打算守诺言的，可是他却贪心不足，竟然利用自己攻入桃源，烧杀掳掠，欺压这些空有寿命没有法力的桃源人，妄图让所有桃源女子变成他的后妃，妄图在桃源修建行宫，实在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最重要的是，他害得苏墨魂飞魄散。

　　你既然无情，休怪我不义。

　　姒音苦恼地挠了挠头发，为什么自己这半生总在失去与复仇？当初最亲近的人是锦书姐姐，她因为自己被插针折磨致死；后来最亲近的人是苏墨，他也因为自己，魂飞魄散。

　　楚王起身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恍惚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戏谑道：“阿音，你还不知道吧，当初江宸把你献给孤的时候，就跟孤提起了寻找桃源的计划，孤可是动用了不少兵力呢，生怕不能赢这些仙人。没想到桃源的人，都这么弱啊？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喜欢那个苏墨，柔柔弱弱的像个娘们儿，孤不过刺了一剑，他就扛不住倒了。”

　　江宸江宸，又是他，死了都阴魂不散祸害别人。

　　难怪当日，他在刑场上说，他从未怜悯过自己的敌人。

　　姒音有些激动，抄起床榻旁摆放的一个瓷瓶，便向楚王砸了过去。他如跳梁小丑般，灵巧地躲开了，嬉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若是气坏了，以后还有谁能陪本王玩呢？”

　　他龙颜大悦，离去之后，姒音拖着长长的裙摆，爬到那昏黄色的铜镜前，拿起了那日苏墨为自己研磨的桃花胭脂。这小小的红色盒子上，还留着他身上的气息，让她着迷，她执笔轻轻沾染了一点桃花胭脂，在额间描画上一朵红梅妆，极尽妖娆。

　　佛曰，地狱有彼岸花，开遍黄泉路，我即便是煎熬成枯骨，永远沉睡彼岸花下，也要为你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