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甜》写写怪

13、第 13 章

　　梁恬觉得这八年过得很快。

　　八年前，她收到那所心仪的名牌大学的通知书。

　　“恬恬，不用太努力，不要太辛苦，爸现在养得起你了。”
　　梁国明塞了厚厚一叠粉红色纸币，
　　“喜欢什么就去买，不够钱再告诉爸。”

　　梁恬家房子拆了，便没在村里的学校继续读书了。

　　高中剩下的课程是她自己自学的，甚至是高考也是自己去了解去报名参加的。

　　她高考那天一直下着雨，考点的地板砖很滑。
　　出考场之后一道题都不记得，她却清楚的记得她那向往未来的心，激动得无以复加地在胸腔里跳动的节奏。

　　她小时候的梦想除了将来要当教师，还有一个对谁也不敢说的秘密。
　　她要去大城市生活——也是很多农村年轻人平生最大的愿望。

　　她做到了，向着梦想一步步接近。

　　“师兄师姐们好，我是来自临床医学院，中西医专业xx级1班的谢嘉言。加入校学生会的理由是……请各位师兄师姐们还有一起加入的新干事们多多指教。”
　　那时候被热烈的掌声和欢呼的人群包围着的谢嘉言，能说会道，声音温润细腻，人缘极好。

　　“大家好，我来自教育学院，我叫梁恬，接下来我一定会认真工作，谢谢大家。”

　　和光鲜亮丽的谢嘉言截然不同，她还穿着带英文字母的有领短袖，还有虽然是新买的却谈不上有搭配感的宽松版型中裤。
　　很中性的穿着，不惹眼的脸蛋。还有刚刚离开乡下生活，却没来得及甩掉的小麦色皮肤。

　　梁恬觉得自己在社团活动里根本插不上话，她也不多话，自然也没人搭理她。

　　“梁恬，你住19栋吗？”
　　“是的，我住在11楼。”
　　“我也是19栋！不过我比你惨，我在17楼。每次电梯上楼都是我最后才到。”

　　谢嘉言小皱着眉，对自己住所看来不是很满意。她的脸蛋白皙无暇，唇色红润健康。

　　她是除了室友以外，第一个和梁恬主动搭话的。梁恬稍微有些欣喜，不自觉咬自己唇上干干的嘴皮。

　　“没有呀，你看你下楼的时候不就是第一个上电梯的。”
　　“哈哈哈，对哦！突然觉得住17楼好幸运！”

　　从那以后她们无话不说，形影不离。
　　一起吃饭，一起逛商场，一起说同一个人的坏话。

　　女生之间的友谊往往来得复杂又很简单。

　　“谢嘉言，你说我是不是穿的太老土了。”
　　“是有点，今天要去买衣服吗。”
　　“好啊。”

　　梁恬知道谢嘉言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也算是小有钱的大小姐，平常是逛惯了奢侈品店的。可是当梁恬和她一块儿的时候，她逛平价服装店却也是兴致勃勃。
　　慢慢的，喜欢穿Burberry经典花纹的谢嘉言的衣柜里全是H&M了。

　　每次，梁恬问她，要不咱去贵点的店看看，谢嘉言都会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说了不用！我现在比你还喜欢这些零售店。谁爱买贵牌亏钱谁去…哎，zara又sale了，我先进去看看！”

　　梁恬见小心翼翼维护她自尊的谢嘉言，她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其实她也买得起奢侈品。

　　她到现在都经常感慨，能遇见谢嘉言是不是因为她上辈子拯救了地球。

　　不过最近谢嘉言好像恋爱了。

　　“谢嘉言，你在看什么啊？”
　　她平时极少和谢嘉言一块排同一个窗口，因为她吃东西的口味很重，所以都是排的烧腊的窗口。
　　谢嘉言说她要吃这边的窗口时，梁恬十分欣慰的以为爱吃清淡的谢嘉言终于开窍，懂得酱料腌制才是食材制作的最高法则。
　　结果人打从排队以来心思压根没放在吃饭上，左顾右盼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连队伍到她了，打饭阿姨都叫了几声了还没反应过来。

　　“啊？哦，对，你看那两个男生是不是长得很帅？”
　　像是怕梁恬戳破她看上哪个男生的小心思，故意说的两个。没有特指，就好像曾经夸奖过的许多个长得不错的男生那样。

　　梁恬沿着她的目光看去，确实有两个身型较高的男生，其中一个插着袋，穿着配色奇怪的球鞋，白色的连帽衫外套着深色的短外套，头发挑染了不太明显的深棕色。
　　尽管穿着阳光帅气，但却由内而外散发出不羁的味道。
　　她只注意到这人的侧脸，完美的下颌线，随着说话上下移动的喉结。

　　梁恬承认她的目光都被这个人牢牢的摄住了。

　　“你喜欢哪个？那个手插袋的？”她以为谢嘉言和自己注意的是同一个。

　　谢嘉言也不瞒着，“不是，旁边穿匡威的那个。”

　　梁恬这才注意到那人旁边还有一个男生，似乎是走在一起的，两人在聊天。
　　也不知道那个穿匡威的对他说了什么，他笑起来，胸前两条连帽衫的绳也跟着他的笑一颤一颤的。

　　他笑的时候往这边看，脸转过来，梁恬那是第一次见到陈岐川。

　　她曾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一见钟情太肤浅，日久生情太苍白。而她偷偷看他的那一眼，将将就是那样恰到好处的惊鸿一瞥。

　　恰好到以至于梁恬八年都还记得，当初心动的感觉。

　　后来，不知道怎的，谢嘉言竟然成功和穿匡威那个勾搭上。谢嘉言请他吃饭，他非要拉上朋友。

　　于是梁恬第一次听见他用温醇的嗓音说话，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也是直到她再次遇见他之间的将近八年，他唯一一次叫她的名字。

　　四人坐在校园外的港式茶餐厅里，她刚自我介绍完，口干舌燥的不敢抬头看他，只想喝水。
　　“你们好，我叫陈岐川。梁恬同学，你手上拿的那杯水我喝过了。”

　　她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脸一定很烫，她不敢摸，怕自己的害羞被发现。

　　那时候的梁恬喜欢用长长的刘海盖住生得不漂亮的脸，她不想承认自己自卑，但实际上越不愿意承认就越自卑。

　　除了和不同学院的谢嘉言玩得好，梁恬和室友们也相处得不错。

　　“哇！临床那个陈岐川又上公众号告白墙了。”
　　“真的诶，经常有女生拍他照片发朋友圈啊。据说家里又有钱，怎么跟韩剧男主角一样的设定，太完美了吧。”
　　“唉，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反正我这种资质平平的就不吃这口天鹅肉了。”
　　“也不知道那么有钱为什么非要学医，我以前听他们说学那个，最后只有两条路，不是转行干别的就是回家继承家产！”
　　梁恬听见熟悉的名字，不由得多问几句，“哪个公众号？我去看看。”

　　“你也要去告白吗？”

　　“哈哈哈，别人能告白我也能呀。”梁恬听见告白两个字心脏漏跳一拍。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配，内心却一直有个声音，说，梁恬，你现在不穷了，家里有钱了。

　　她一边在露台洗衣服一边自我矛盾着，却听见寝室内的人在笑。

　　“我们宿舍那个土老帽也想和男神级别的人物谈恋爱么？”
　　“听说还是农村来的呢。”
　　“我就说嘛，怎么一副穷酸样，洗衣服都要用手洗，估计是没用过洗衣机吧。”
　　“嘘，你们小声点，她就在外面洗衣服啊！”
　　“操，还以为她出门了呢……”

　　她都听得清楚，将手上的衣服扭干，打开阳台门进去，甩着手上的水，说。
　　“哎！你们在笑什么呢，也不讲我听听呀？”脸上笑容如常，就好像真的为错过一个大笑话而可惜。

　　第二天她就自己去本市最高消费的商场，买了几件奢侈品牌的衣服。
　　sales见她大步流星走进店，知道是来消费的，便帮着推荐了几件衣服。
　　“这几件会比较衬您的肤色，加上您这么年轻，穿起来很好看的。”

　　她像和谁怄气一般，挑了几条要肤色白的人才穿的好看的，说买就买，没有犹豫。
　　本来是一肚子的气，来之前是打算买多几款背包，各种场合都能换着用的。到店里看看才知道原来包的价钱还能有这么多位数。
　　再怎么说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只挑了一个比较能装平时上课用的东西的托特包。

　　买完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既幼稚又好笑，说好的要放开来花钱，却还是不自觉省起钱来。
　　习惯就跟刻在骨子里的一样，没法更改割舍。她们嘴里乡下人的头衔，她同样摆脱不了。

　　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想和谁证明，又想证明些什么呢，她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买完衣服包包回宿舍之后，她倒不好意思起来，怕人家觉得自己炫富，把东西都悄悄塞进衣柜里。

　　但其他东西都不重要。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粉白色小信纸，先在上面用黑色水笔写了好些字，再用彩笔涂涂画画。贴了可爱的小猫贴纸图，对着信的内容反反复复心里默读了若干次。其间有些小标点符号她觉得不好，又做了小小的修改。最后叠起来，用一个粉色樱花的贴纸粘牢。
　　梁恬突然想起还有一句话没加，却也算了，再撕开就不好看了。

　　在信纸折起来的背面，她深吸气，甩了甩有些发抖的手，写下“给陈岐川”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