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天涯》西洲太远

4、第四章

　　“就这么走？”顾南衣回头确定那些人看不见了，就勒住了马，满脸不高兴。
　　萧平旌拉了拉缰绳，“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我心里有种直觉，这件事绝不是突发大水这么简单，如今朝堂局势复杂，我不能总给长林府惹麻烦。”
　　“麻烦，不该叫你。”顾南衣掀开面纱搭在斗笠上。
　　“朝堂有朝堂的规矩，我们江湖也自有江湖的做法。”萧平旌微微仰头，任清风吹过发梢，是说不出的少年意气，“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抛开长林之名去查总没有关系的吧。”
　　“况且，”萧平旌歪着头去看顾南衣，“先给你找点吃的垫垫肚子比较好，可别真跟别人跑了。”
　　“找果子，不麻烦。”
　　这么好养活，萧平旌都有点诧异了，按照先例来说不是应该这不要那不行的吗，难道唯独吃食可以随便？
　　有意思，等回了琅琊阁一定得把老阁主的案卷添上几笔，这次那老头儿肯定没话说了，眼见为实。
　　赵六几人往里走了十来里就到了地方，可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山下犹如一夜暴洪碾过，已经看不见房屋一角。
　　许久之后，几人站在山头上犹在不可置信，平县虽然不过巴掌大块地，可好歹还是有些人家的，依山傍水的坐落在山脚下，可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人烟，原先的小河一夜之间扩大了数倍，已然，已然吞没了小小的县城。
　　一直挨骂的小衙役声音有些发抖，“大……大哥，我眼神不……不会是真有问题了吧……”
　　另一个衙役甚至擦了擦眼睛，“没问题，虎子，我……我看的清楚。”
　　赵六根本没心思骂他们，平县他曾是来过的，说起来，原本是个挺好的地方，但不知为何一直只有几十户本地的人家，或许是实在偏僻，逐渐连本地的年轻人都开始往外走，只留下些妇弱老残和几个不愿意离开的。
　　慢慢下来也就越来越穷了。
　　原本报给上面应该会有朝廷帮扶，哪曾想大同府的府尹就是个摆设，可，平县怎就成了这个样子，并且，从未听人来报……
　　“下去看看，。”
　　虎子有些迟疑，“大哥，别了吧，还有啥看法啊，肯定都死完了。”
　　赵六直接给了他一脚，“当年老子要是和你现在一样，你早就是堆骨头了。”
　　赵六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虎子的某根神经，他咬了咬牙，“兄弟们，咱走吧，收个尸也好，算是干了个好事。”
　　其余几人原本都有些退意，毕竟这件事莫名其妙的，还死了这么些人，实在是晦气，可平时最胆小没种的人都这么说了，现在说不去，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马在山林里不好走，两人就把马儿拴在了林边草多的地方让他们自己挑着还行的草吃。
　　在林中走了许久，萧平旌也没看见什么能下口的果子，而顾南衣又是绝对不会主动理自己的。
　　实在无聊，萧平旌便想逗逗顾南衣解解闷，他不主动理没关系啊，既然山不来就，便只好去就山了。
　　随手在路边抽了根野草的根茎，放在嘴里试了下，啧，合适。
　　“南衣，这个好甜，你试试。”萧平旌激动地拉住顾南衣非要他也尝一下。
　　顾南衣疑惑的了看着眼前细细长长的草茎，好奇的放在嘴边尝了尝，脸立刻就绿了，“骗子，苦的。”
　　“哈哈哈，”萧平旌实在是忍不住了，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啊。
　　顾南衣气的转身就走，丝毫不想理他。
　　萧平旌笑个不停还不忘为自己辩解，“我可只骗过你这么一次啊，而且还是逗你的。”
　　顾南衣冷哼了声，“刚才，还说我长的奇丑无比。”
　　“啊？那本身就只是为了骗他们啊，”萧平旌不曾想他还记得这件事。
　　顾南衣侧身避过小路旁的枝丫，“没人说过我难看。”
　　萧平旌知道那句话真让人不高兴了，立马凑上去解释，“我的确是骗他们的，你不难看，你最好看，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萧平旌这句话倒是说的格外认真，他从小到大不是在京城就是在琅琊阁，美艳精致的女子皇宫里比比皆是，就说自家大嫂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还是个能征战沙场的美人。
　　而男子他却从未注意过，年岁稍大以后也总有人说自己好看，但萧平旌觉得顾南衣的好看和自己的好看不一样，也和女子的好看不一样，是清风霁月，也是闭月羞花，萧平旌随手扯了几片树叶，又觉得不对，闭月羞花是形容女子的，但顾南衣一点都不像女子，比起什么花来，到更像是琅琊山巅的明月，清冷孤高，让人心向往之却又触碰不得。
　　萧平旌停住了脚步，觉得自己莫不真是成了个浪荡子，竟然对一个男子的长相如此琢磨，要是让大哥知道了，非得让老阁主罚自己在寒潭里摸上几十块寒晶石不可。
　　顾南衣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地往前走，“你，骗子。”
　　萧平旌才回过神就又得了这么个名头，顿时就想不通了，“我都解释了，为何你还如此认为。”
　　这次顾南衣停住了脚步，颇为认真，“师父说过，男人嘴里的最好看和最喜欢都是骗人的。”
　　“…………”，
　　萧平旌颇有些目瞪口呆，他实在是很想请教一下顾南衣的师父，这都教的些什么啊，萧平旌生怕再触到他莫名其妙的想法，小心翼翼的发问，“尊师可是位女侠？”
　　能说出这番话来，想来也就是为情所伤的女子了。
　　顾南衣摇摇头，“不是。”
　　…………
　　“那尊师真是，幽默风趣。”萧平旌干笑了两声。
　　萧平旌刚想找点什么转移话题，抬眼就看见了前面树上挂着些青色的果子，总算能填填某人的肚子了。
　　萧平旌扬起嘴角，几步便飞身而起，利落的绕着树转了几圈，在落地时怀里就多了好些果子，“将就吃点吧，晚间如果能到大同府，带你吃好吃的。”
　　顾南衣果然凑过来，看着他怀里的果子又皱了皱眉，嘴里开始念叨，“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萧平旌还没懂他念叨个什么劲儿，就看见顾南衣不满的转开头，“只吃八个。”
　　“什……什么只吃八个？”萧平旌没明白，是只吃第八个，还是一共只吃八个。
　　顾南衣有点儿烦躁，刚想自己去摘，旁边的人就又上去了，再下来时，颇有些得意洋洋，“呐，正好八个。这回对了吧？”
　　果不其然，顾南衣没再说话，伸手从他怀里全都拿了出来，坐下之后放在自己怀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自己摘。”
　　萧平旌拍了拍手，忍不住笑意，原以为这人在吃的方面很随意，结果只是讲究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等萧平旌也坐下来时，顾南衣已经吃的只剩一半了，再看看自己手里还有一堆，“还加两个吧，今天估计只能吃这个了。”
　　顾南衣摇头，“说了只吃八个，就只吃八个。”
　　萧平旌还没来得及调侃他，便听一阵破风之声传来，来不及细想，伸手抓起剑拉着顾南衣向旁边飞快的闪过去，才及站稳，那只利箭便稳稳地扎在刚才两靠着的那棵树上。
　　萧平旌沉下脸色，双眼里透出一股锐利的光，“没事吧，”
　　顾南衣揣好剩下的几个果子摇摇头，抱着剑看着前方的密林，显然两人一起听见了声音，在萧平旌拉他的瞬间他已经拿好了长剑。
　　“我倒要看看，谁这么不长眼，”萧平旌轻勾了下嘴角，连脸上的笑都跟插科打诨时不同，有着少年的桀骜和一丝不屑的邪气。
　　“来了。”顾南衣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
　　果然，话音才落，从密林里窜出了一个大汉，呼吸急促，满身带伤，后肩还插着一只断箭，大汉显然没料到会遇见他们，堪堪停住了脚步。粗犷的脸上尽是诧异和不解。
　　萧平旌也有些意外，“是你？”此人不就是早上那些衙役里的老大吗。。
　　赵六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外，猜他们应该不是后面那些人的同伙，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便奋力跑了过去，应该实在是力竭了，直接跪倒在萧平旌面前，“救……救我。”
　　萧平旌和顾南衣对视了一眼，把他扶起来靠在树边。还没来得及问他，密林里就有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萧平旌只好先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话音刚落，五六个黑衣蒙面的人便从林中飞身而出，齐齐落在三人前方不远处，举着刀剑时刻准备动手，站在中间的黑衣人刀尖指向萧平旌，声音沙哑，“人留下，放你们一马。”
　　这些人满身杀气，黑衣蒙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萧平旌哼笑了一声，转了转握剑的手腕，“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拿剑指着我说话。”
　　顾南衣在一旁风轻云淡的来了句，“是刀，不是剑。”
　　萧平旌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什么时候了，非得说这个，可这个人又丝毫说不得，只好咳了两声回答他，“都一样。”
　　对面的黑衣人似乎被激怒了，扬起手里的刀，目光阴鸷无比，“上！”
　　就在萧平旌抬起手时，一股力道将他的手轻轻撞了回去，身影掠过他时说了句，“继续吃。”
　　等萧平旌再去看时，顾南衣已经与那几人动起了手，说是动手，顾南衣连剑都没出鞘。
　　几招看下来除了那个领头的有几分本事外，其余的都不足为惧。
　　萧平旌就真的拿出果子边看边啃。
　　黑衣人也看出了顾南衣的难缠，示意其余几人缠住顾南衣，自己找机会过去杀了赵六。
　　可那几个人连顾南衣的衣角都还没碰到，就已经被顾南衣腾空几脚踹到地上起不来了。
　　黑衣人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无能，只好专心对付顾南衣，“废物。”
　　顾南衣看着眼前的人，想了想还是抽出剑，师父说过，过分轻敌就是自负，而自负往往就是失败的原因。
　　黑衣人看他似乎在出神，立即直直的向他飞扑过来，直接扬刀向顾南衣头顶挥下，他自以为已经够快了，而顾南衣却轻而易举的抬手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两把兵器不过接触几秒，就发出了嗡鸣声，顾南衣并不想跟他接触，加了一成内力弹开了刀，接着凌空转了个身一脚踹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生生往后退了好几米，刀尖颤抖的抵住地才停了下来。
　　见如此，萧平旌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这人为什么能在这种时候出神，刚刚看着黑衣人举刀挥过来时，他差点就冲出去了，实在是顾南衣迅速的迎击让他想起来此人位于琅琊高手榜前十里才压下担心。
　　黑衣人捂住胸口，喉头动了动，噗的吐了口血，心想这次是完不成任务了。
　　就算拼死防住了这个，那边还有个没动手的，只好后退几步不甘的吼那几个慢慢爬起来的手下，“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