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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十四章 钗

      这是要公报私仇了林尤心想,脚尖只能略略挨着一点板凳,手臂悬空被吊在梁上。
      来不及去问柳苏怎么成了柳贵人,冒出来的哥哥又是什么缘故,就被吊在了阴暗的地牢里。湿冷的空气钻进骨缝,开始觉得冷,后来便浑身滚烫,大概是发烧了。
      费力地睁开眼,想要开口要点水喝,自称柳阳那位只是二话不说把他吊着,也不阻拦狱卒给偶尔给他喂水喂饭。虽然只是半天的功夫,林尤觉得比半生还长。
      各色狰狞的刑具立在牢狱四周,但也不审他什么,就这么威慑他,把他吊在半空是什么意思呢?他很想知道柳苏过得怎么样了,各种疑虑堵在他的喉咙里,林家大概完蛋了,据说林蔚也被抓了起来,世道风云变幻,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好。
      \"把他放下来吧。\"
      林尤重重倒下,滚烫的皮肤挨着冰凉的地板,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昏昏沉沉地抬眼看着现在能掌握他生死的人,嘴里发干,什么都问不出口。
      有人抓着他的手,把他锁在了一根木桩旁边,他就虚虚地靠着那根木桩,用余光去看着一直打量自己的人。
      \"阿苏要送你走。\"那人低声说,\"你才是那个辜负她的人吧。\"
      \"我来,是要接她的。\"林尤感觉有一滴泪溢出眼眶。
      \"你来得太晚了!\"柳阳的声音饱含愤怒,一支翡翠钗被掷在地上,粘好的裂痕又一次碎开。
      是那只假翡翠。竟不知柳苏是什么时候把它拾回去的。要不是那时候...要不是他...柳苏绣好了嫁衣,是要嫁给他的。是他辜负了她。
      \"她为什么...\"
      柳阳打断了他,\"林东堂勾结乾王企图谋逆,证据确凿,绞立决;林氏男丁十六岁以上者充军戍边,妇孺入贱籍就近发遣。你不在林家族谱里,今晚就赶紧走吧!\"
      \"走?\"林尤喃喃自语,\"我能去哪?\"
      柳阳皱了皱眉,似乎很看不惯一个男人弱不禁风优柔寡断的模样。
      \"让我和柳...和她见一面吧!\"林尤面朝柳阳跪了下来,此时此景根本顾不上什么自尊和颜面,\"盛平和京城相隔千里,我走了四个月,差点病死在路上,我来就是来见她的啊!\"
      闻言柳阳似乎有些动容,\"你当真是为她来的?\"
      \"是。\"
      思索片刻,柳阳叫人拆了他手上的锁链,令两个人架着他,把他带出了地牢。
      他不知道柳阳是什么身份,可以把人随便送进牢狱又带出来,大概皇亲国戚都有些特权吧。念及\"皇亲国戚\",林尤鼻头一酸。他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孤家寡人了。唯一牵挂的人居然走进了那最不可能摆脱的深宅别院。
      当夜他被安置在柳府的客房,烧得不省人事,可以不用想过去,也不用想未来,真是太好了,林尤陷入昏迷前自忖。

      柳苏成为贵人的因缘际会其实十分简单,只是被押出盛平前后确实吃了一番苦头。她一直记挂着林尤不肯离开林记,请月牙把她藏在柴房,没想到林蔚找到她以后假意继续收留,晚上居然命人趁她睡着了绑着她丢出门去。
      撤军的时候他们随军队被送往京城,路上与\"叛军\"交战,一行毫无战斗力的庶民便被抛弃,未曾想幼时失散的哥哥竟是\"叛军\"的一员。兄妹重逢她便想请兄长送她回盛平,二人返回的路上遇见了一支几乎被山贼屠戮殆尽的商队,奄奄一息的领队正是柳阳曾经的一位长官。长官临死前对柳阳委以重托,于是柳阳立功。只是二人都不知道毅王登基后居然还有更大的\"赏赐\"。
      柳贵人进宫面朝西方站了一夜,柳阳看她手里攥着一支旧钗,满面的泪水冲谈了他新升为骁骑副统领的喜悦。

      有人抚了抚林尤滚烫的额头,沉睡中林尤只觉得那阵凉意十分亲切。\"别那么担忧地看着我,\"柳苏对兄长摆摆手,\"我已经想开了,阴差阳错而已。\"
      \"送他回尤城吧,他在这里不安全,那位一直在找他,我们瞒不了太久。\"
      林尤在梦里似乎听见了一道他思念已久的声音,却无论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睛。
      \"林尤,林尤...\"那道声音一直在喊他,最后是极细极轻的道别和哭泣。
      \"别走!别走!\"他却喊不出声。

      第三十五章 丁香

      \"那位\"无非指的是戚平扬,其实用不着这么讳莫如深。林尤看着眼前的皇家近卫,嘴角溢出愤怒。狱中受凉还没好利索,柳阳便把他打包塞进出城的马车,他不肯,无论如何他也想见柳苏一面,柳阳却对他说已经见过了,是他病糊涂了不记得,他不依,就被一个手刀放倒在了软榻上。
      醒来见到眼前的人便知道如此行事匆匆到底是在躲谁。
      \"好久不见。\"那人背对他饮茶,袅袅的茶香氤氲一室。
      \"我不想见你。\"林尤掀开盖住他的绒毯,一鼓作气地冲向门口,被两个带刀的侍卫冷冰冰地拦下。
      \"那真是太无情了。\"戚平扬转过身来,把茶杯重重磕在桌子上,一些茶水泼溅出来,很快流到了地上。
      林尤瞪着地上的茶水发愣,\"太子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我原以为你死了,把陪你去青山湖的侍卫都沉了湖,结果你活得好好的,可叫我怎么对他们交代?\"
      \"哼,您想怎么交代?\"
      那人见林尤的眼睛黑白分明,满满全是抵触和恨意,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起他来,\"见过柳贵人了吧?\"
      林尤像被人扎了一下,\"你!\"
      \"喜欢这个惊喜吗?我只做了推波助澜的一点点小事情。要不是大哥给我写信,我还不知道怎么处置你的小嫂子好呢。\"戚平扬见林尤的脸被气得绯红,促狭一笑,\"我很讨厌她,把讨厌的女人送进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是最好的惩罚了。不过对她来说,当我后妈可能比当你嫂子好多了。\"
      林尤被激得青筋暴起,不挂不顾地冲到戚平扬面前,即使如蚍蜉撼树,他还是揪起了对方的领子,\"戚平扬,你怎么能!\"
      而戚平扬只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捏,就卸去了林尤的所有力道,\"以力相搏,你越来越笨了。\"
      感觉到戚平扬只是把他当猫狗一样戏弄,林尤气得浑身发抖,他又一次被这样肆意干涉他人命运的做法所震惊,这人怎么这样恶毒!
      \"林家灭族,你又推了哪些波,助了哪些澜呢?\"
      戚平扬听了笑得更加灿烂,就着握住林尤的手,把他整个人搂进怀里,这么一具高挑瘦弱的身子不是天生就适合被抱在怀里吗,像专门配种悉心养育的波斯猫似的,该给人养在金屋里。\"呵,你父亲太贪,多行不义,根本用不着我做什么。难道说你觉得我是在为你报仇?你也感觉到我有多爱你了?\"
      \"呸!\"林尤一口唾沫吐在了当今太子脸上。\"无耻之徒。\"
      戚平扬脸色骤变,把怀里的人推到地上,\"大胆!想死?\"
      林尤支起上半身,冷冷地笑,\"我不怕死。你花那么大力气抓我进宫,大不了就弄死我好了。\"
      似乎没料到会遭遇林尤如此直白的反抗,戚平扬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回太师椅,思忖片刻忽然笑了,\"不怕死不要紧,总有你怕的。\"
      话音未落便揪起林尤的头发,像拎麻袋似的把他拎到窗边,\"看见这院子里的丁香了吗?都是从盛平你住的那个院子移过来的。\"瞧见林尤一脸困惑,\"听伺候你的小厮说,你似乎很喜欢丁香的味道。本来不用这么麻烦,但当日`你投湖\'死了\',大哥伤心地脱了形,父王便许诺,战事一了,就把你住的整个院子搬来陪他。但他不做太子,这院子就留给了我。\"
      林尤从第三者口中听着一个\"一往情深\"的故事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那个傻子知道自己死了有那么伤心吗?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这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的?瞧,连匾都拿回来了——闻莺院。你是早早就给自己定了调,和你那个相好一样,要做个卖的。\"
      想都没想,\"卖\"字一出口,林尤便反手抽了戚平扬一巴掌,虽然下一秒他就被扇到了窗框上,见对方脸上明晃晃的五指印,林尤忍着疼咧嘴笑开了。\"卖?我不卖,是你用强,你才下贱。\"
      强撑着扶住窗户,不肯退让分毫。如此一来戚平扬便被挑起了真火,又是一巴掌抽上了林尤的脸,下手快而狠,林尤根本闪避不及。一下子,嘴角便被扇出了血,半边脸滚烫,耳朵也嗡嗡作响。\"继续说,反正你死都不怕。你说够了,我们再慢慢算账。\"
      林尤咬着牙,坚持用不服输的眼神冷冷地看他,\"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报应就算今生不来,等我死了,也在十八层炼狱里等着,看你这样恃强凌弱,残忍无情的人怎么样被刀割油烹。\"
      下巴被捏住,这样的动作扯痛了嘴角的伤口,林尤小心翼翼地放慢了呼吸以免扩大疼痛。
      \"不怕死,却还是怕痛啊。\"戚平扬留意到林尤的变化,使坏地伸出另一手刮挲着他的嘴角。
      \"痛当然痛,是人就会感到痛,你们兄弟对我做的事情有哪件是不痛的。但你以为我怕就错了。\"林尤昂着头,手死死扣着窗框,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在戚平扬面前偏偏不想倒下。
      \"哦?这么说你现在很厉害了,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林尤别过头去,冷汗已经把鬓角打湿,他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强硬地与戚平扬对视就已经让他的精神透支,窗外传来的阵阵香气却时时提醒他外面是如何春光明媚,强烈又凄凉的对比使他几乎要落泪,但他不能哭。
      不知是不是红红的眼角泄露端倪,戚平扬眯着眼打量他一番便把他揪出大门,\"这样,我们就一起去赏丁香吧。\"

      第三十六章 莺啼(结局)

      被强拖到一颗丁香树下,浓郁的香味袭来,林尤几乎稳不住身形,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透过茂密的枝丫落在他的肩上,他只觉得身上更冷,越来越冷。
      \"听说你还养了满院子的黄莺,可惜那种鸟在京城活不长,不然赏花闻莺,更添一桩美事。\"
      忽略戚平扬揪着林尤发髻的手,他的语气仿佛真的是邀友人一同赏花一般。然而不料他画风一转,\"不如你学学黄莺啼叫,了却我这个遗憾可好?\"
      林尤伸手一挠,戚平扬却像早有防备一般使这次微不足道的反击落空,\"别再挑战我,嗯?第一次忘记阻止你,就给你养成这样的坏习惯。\"依旧是逗弄猫狗的语气。林尤想起了自己曾经确实得手过一次,挠了这厮一个大花脸。
      \"学鸟叫,或者在这上了你,选一个。\"林尤挣扎起来,咬着牙要同戚平扬拼命。戚平扬微笑,林尤的反应似乎正中下怀,他轻轻松松扯下林尤的腰带,把人背手绑在树下。
      \"真热情,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丁香呢。\"
      腰带松开,罩衫和中衣也很快失去了遮蔽的功能,戚平扬慢条斯理地挑开最后一层布料,拉下林尤的长裤,暴露在春风中的皮肤细腻白`皙。戚平扬沉醉地深吸一口气,吸入满腔花香,惬意地刮了刮林尤的鼻尖。而林尤则痛苦地闭紧双眼,只盼望酷刑早早了结。本来很喜欢的香气却时时令他作呕,他可能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闻到丁香这种花了。
      \"早晚...\"林尤喘着粗气,\"杀了你!\"
      \"真狠心,我都舍不得杀你。\"戚平扬凑到林尤的嘴边似乎想吻下去,看见林尤的表情思考了一下只能舔了舔他嘴角的伤口作罢。然后伸手解开自己的发带,遮住了林尤的眼睛,\"还是闭上吧。\"
      仇恨的情绪是如此分明,他几乎要看不下去了,遮住那双眼睛心脏却依然钝痛,胸口发酸,真不知道是怎么了。
      把注意力放在纤瘦的身躯上,顺着腰侧抚摸下去,把这具身体拉向自己,紧紧扣住不盈一握的腰肢。这种充实的感觉似乎让紧绷的胸口好受一些了,不再是完全的空洞。那一瞬间他鬼使神差地看了林尤的脸一眼,下颌僵硬的线条诉说着他的不情愿。
      \"你们兄弟对我做的哪件事是不痛的。\"脑中忽然回荡起二人刚刚的对话。忽然不想这样下去了。于是松开了林尤,愣愣地看着他羞愤欲绝地系上自己的衣服。
      \"我记得你说过永远不会原谅我。\"
      林尤讽刺地扯了扯嘴角。
      \"你也说过永远不原谅大哥。\"
      \"你要说话算数。\"
      依旧粗暴地扯住林尤,把他丢进屋里,\"把病养好就滚吧。\"
      最后一句话听在林尤耳中犹如天籁。

      春末夏初的时候,林尤终于如愿以偿地\"滚\"了。
      御医黑着脸说他时日无多的时候他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前半生的恩怨情仇像被什么封住了似的一下子隔他很远。
      他喜欢这个春天,却又被浪费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浪费,他要去青山湖。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了。
      不过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他不知道青山湖那有人在等他,正如他不知道有人望着他远去的马车经历了怎样痛苦的无声的道别,青山湖那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能不能等到自己要等的人。毕竟盛平与京城相隔千里,这么远的距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连林尤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
      吕北,吕北,没想到生命的最后一程竟然是驶向吕北。母亲走后,他居然度过了如此寂寥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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