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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十一章 篡位

      林尤心怀忐忑地随着人流进入盛平城,城里萧条凄凉的景象使他暗暗吃惊。不过月余的时间,一个邦国的都城竟然破败至此。
      街上只得行人三三两两,平日里沿街叫卖的小摊贩具已消失不见,商铺关门闭户,城里修得最奢华堂皇的大户人家连门口的灯笼发白了都不撤换。偶有流浪的猫狗东奔西走,饿得骨瘦嶙峋,全不似从前皇城脚下的得意模样。
      林记的大门同样紧闭,林尤绕到后院,敲了敲侧门。打扫后院的小厮就住在附近,不用太大的声音应该就能听到。
      不一会果然开了一条门缝,林尤退开一些,叫门里小心翼翼的人能看见自己的全貌。\"尤少爷?\"
      但那人认出了林尤却仍然没有开门的意思,喊了一声便于他隔着门僵持。
      \"我不能进?\"林尤按了按帽子,不知时下能不能找到旅馆歇脚。
      \"少爷,小的...\"见对方面露难色,林尤摆了摆手,\"我不难为你,但我得带柳苏走。不然你对她说一声,我在这等她。\"
      \"柳姨娘不在府里啦。\"
      \"什么?\"
      \"刚开始封城的时候,不知谁传出的风声,说柳姨娘是从王府嫁出来的,蔚少爷被逼的没办法,只好把姨娘送出去。她同别的人一起出了城,就没有回来过。\"
      \"你说她在城外驻军那里?\"
      \"不好说啊,听说驻军已经陆续撤走了,但出去的人一个也没回来。恐怕...是给押往京城了。\"
      林尤愣在当场,京城距盛平相隔千里,他要怎么找到柳苏?眼看对方要把门合上,他猛得蹿过去用脚和手抵住门板,指尖被夹得生疼。
      \"哎呀少爷,你没事吧!\"
      林尤忍着泪,拽住小厮的袖子,\"你带我去找林蔚,我要见他!他不会怪你的!\"小厮皱了半天眉,只好松开了手,把门拉开。\"尤少爷,你不知道,这些日子盛平太乱了。蔚少爷说您被逐出林家,不准我们再提您,我们做下人的,实在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林蔚的房间近在眼前,给他开门的小厮弓腰退下了。林尤搓了搓被压伤的手指,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立在廊上,往着夕阳一点点收敛了光芒。
      \"林尤?\"还在斟酌措辞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林蔚站在门口疑惑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怎么敢就这么抛头露面地跑到盛平来了!叛军与圣上的军队在前线胶着,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你这样是要留给毅王府秋后算账的把柄吗!\"
      \"柳苏呢?\"耐着性子听完数落,林尤最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蔚仿佛被这句质问噎住,刚要开口解释便被打断。
      \"你为了自保把她交出去我不怪你。驻军可能把她带到京城了,帮我找她。\"
      暮色里,林尤的眼神透着凉意,看得林蔚背后一凉。他说不清是出于愧疚还是怜悯,再次答应了林尤的请求。
      看着那个人离去的背影,腰肢瘦弱地不盈一握,京城一行,天遥地远......也许这次见面就是永别了。

      京城沦陷的消息传到盛平的时候,盛平已经恢复往日的生机。成王败寇的结果是毅王的军队由\"叛军\"变成了讨伐无道的\"正义之师\"。毅王\"万般无奈\"地登上王位,失踪多日的世子也被册封为太子。然后京城也开始得到新一轮的重建和恢复了。
      林尤没能找到柳苏。
      他在半路上高烧不退,险些命丧黄泉。林蔚找的车夫还算尽职,路不赶了,便一直在下榻的旅店伺候着他没使他陷入更绝望的境地。
      春天来了,朝代也更迭了,国号改了,还把吕南的一处名城更名为\"尤\"。
      \"少爷,这不就和你的名字一样?\"林尤坐在床头把手放在火盆上方取暖,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车夫闲聊,\"嗯,那离我家乡还很近呢。\"
      \"听说是太子早年经过,发觉尤城山水绮丽,好似城中美人,一直念念不忘,才给改的名字呢!\"
      \"太子...是毅...是当今圣上的哪个儿子啊?\"
      \"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儿子啊。少爷在吕北那么久,竟然没有听说过?\"
      \"一直病着不出门,像现在这样,上哪听说?我知道的,不都是听你说的?\"
      车夫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少爷可是嫌我聒噪?您身体也好多了,不然我带您出去逛逛吧!您自己也去听说听说!哈哈。\"
      林尤心里知道找到柳苏的机会十分渺茫,也许连京城也到不了自己就活不成了。带着这样的觉悟心里却变得十分轻松,听见车夫的建议后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点头答应了,还主动要求去茶馆看看。这样的春天不多了,或许是他生命里最后一个春天。他不想浪费。

      第三十二章 故人

      故人相逢总是有些相似之处,林尤被一股怪力掼在地上的时候心里实在有些无语。压在他身上带着面具的傻大个必是戚平昌无疑。车夫的小身板根本拦不住他。
      \"这人我认得,你放心。\"只得匆匆对车夫交代一句,便被人扛在肩上\"掳走\"。
      在僻静处被放下,掳他的人也揭下面具,高额阔眼的异邦人相貌,果然是故人了。\"你没死!\"
      林尤靠在巷子里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有些无奈地喘气。\"还没。\"
      \"平扬说你投湖了,我就知道他是骗我的!\"
      林尤躲开对方伸出的手,任自己滑坐在青石砖地板上。\"很抱歉又遇见你。太子怎么不在京城?\"
      \"我不是。父王要公布我和平扬的身份,我不答应。\"戚平昌见林尤有些抗拒他的接近,本是喜悦的表情变得有些沮丧,有些低落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这时候不答应,以后可都没机会了。准备带一辈子面具?\"
      \"我本来...算了,你还生我的气吗,尤?\"
      林尤觉得身上很凉,关节也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并不想对眼前的人示弱,他很喜欢这个春天。\"我不生你的气,我是恨你们啊。你和你弟弟。\"
      傻大个的表情有些痛苦,但林尤仿佛失去了对他一直以来怀有的怜悯之心,真正伤害他的人不是眼前这个人,但林尤停不下来。那些刻入心脏和骨髓的痛苦和耻辱经年发酵,已经膨胀到他单薄的身体抑制不住的程度了。\"记得柳苏吗?\"林尤调整了一下坐姿,却仍然没有足够的力量站起,\"我本来是要和她成亲的。她连嫁衣都缝好了。我去找她,把我绑到王府日夜凌辱的是谁?逼我跳湖的人是谁?我只是现在还没死罢了。盛平和京城相隔千里,没想到这样的距离都能遇见你。我真倒霉。你们两兄弟给我个痛快吧。不然,你现在捏死我?\"
      林尤被拖进一个强硬的拥抱,但他实在没有力气挣扎了。\"我也不知道柳苏是不是还活着,总是,好人命不长,祸害活千年。\"
      戚平昌搂着怀里软乎乎的身体,感受林尤慢慢传来的体温,这样扎扎实实的拥抱才能稍稍抚慰他被抗拒的痛苦。是他的不对,是他们的不对,那样暴力的开端和过程,怎么能让林尤对自己怀有好感。他知道林尤跳湖那一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靠近那个在喜宴上安安静静晒太阳的人了,可他现在竟然还能抱着他。失而复得对他而言太奢侈了。
      那时候林尤靠在椅子上,苍白的脸在阳光下舒展出温柔愉悦的神色,他忽然就被那种残缺中的快慰吸引了。中毒之后他的意识总想走在一团会燃烧的迷雾里,灼热尝尝使他烦闷易怒,而林尤的出现却使他嗅到一种同类的气息。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都病了,被身体的残缺所困扰,但林尤却克服得那么好。可最后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接近他却伤害了他。
      如今自己几乎全然恢复,可以不再伤害他,那么就帮他,爱他,成全他,\"我陪你去找柳苏。\"
      林尤的拳头攥紧了又放松。接着戚平昌吻了吻他的颈侧,周围的皮肤汗毛直竖,但却只是一个单纯的吻,然后他便被搀起。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子。
      \"你别跟着我!\"林尤走路还有些不稳,但体力不支是他的常态,他自己早就习惯了,只是戚平昌亦步亦趋,随时准备接着摇摇欲坠的他。\"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我恨你,宁可死了也不想再见你了。我不需要你陪我找柳苏。你也不配。\"
      身后的人闻言止住了脚步,和林尤拉开一段距离后依然小心翼翼地跟着。林尤说完也不回头,自顾自地摇摇晃晃地走着。他什么都没了,才终于能无所顾忌地爱和恨了。真好。他打母亲走后,还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戚平威,林蔚,二太太,大烟,战乱,严寒,疾病,哪个也都还没能要了他的命。这个春天这么美,他一定能活下去。活下去,找到柳苏,带她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日子!

      第三十三章 牢笼

      显然林尤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上一秒正酝酿起激昂的情怀,下一秒便仰头栽倒在地。戚平昌跟得有些远,快步跑来也没接住,这一摔便摔得不轻。好在林尤很快就昏过去了,失去意识之前还停留在乐观的憧憬中。
      戚平昌不知他原本的住址,只能把他抱回自己的住所,请了个大夫反复诊断。大夫一番望闻问切下来,摸了摸林尤脑后磕出的包,下了断言,\"摔得太重,也许会睡上两天。\"戚平昌点点头,把大夫送走,把林尤还活着的好消息分享给弟弟,毕竟林尤投湖后并不是他一个人憔悴摧心肝,那人在京城,也许还会有柳苏的消息。至于林尤的恨,无计消除他也认了,只希望林尤能好好的。
      好在到了晚上林尤就□□着醒了过来,睁眼便又见到那张令人气闷的脸,心里抑郁非常,本来就毫无血色,瞪着戚平昌,脸色更是白了又白。\"送我回平泰客栈。\"
      \"先把药喝了,准备马车也要等一会。\"戚平昌令人把煎好的药端上来,一直温在炉子上,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窗外的风刮得很烈,虽然是春天了,夜里还是会寒风飒飒。林尤一边喝药一边听着风声,斜眼去看面目平和的傻大个,心里发闷,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好摆脱的样子。
      \"别再跟着我,我就算病了死了也是我的命。我只愿和你们再无瓜葛。\"搁下药碗,不待戚平昌回应,便强撑着站起想要走出门去。后果自然是眼前发黑,双腿发软,但这种情形林尤应付的次数够多了,一咬牙,愣是没倒下。
      这些动作都被戚平昌看在眼里,只好在心里叹气。\"马车就在门口,你要保重。\"林尤回头看了他一眼,高大的身躯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说不出的寂寥。真希望我们的恩怨就这么了了,老死不相往来也好,林尤心想。
      抬腿迈出门去,上车的时候却被一阵风吹得踉跄,但他是自由的了,自由又轻快。在马蹄和车轮\"咯噔咯噔\"的响声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有人在皇城里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林尤活着,林尤走了。衣着华美头饰繁复的女人把手里的信一点点撕掉,长长的指甲在有条不紊的动作中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这指甲不过养了两个月,还没自己做贵人的时间长,却长得这么好。柳贵人扬手把碎纸片撒在池子里,爱惜地抚了抚自己的指尖。池中的鱼群受了些微惊扰,躁动了一番,很快又复归平静。
      \"叫哥哥去找...\"她低声对身边的女官吩咐,\"要赶在那位动手之前。\"
      女官萤娘的身影隐没在暮色里。
      而另一支人马已经在天黑前踏着春末最后一点未消的薄雪出发了。

      林尤靠在颠簸的马车里昏昏欲睡,离京城越来越近,他盼着能赶在春天和柳苏见面。柳苏,柳苏,这个名字和春天多配。他有时分不清自己一路是在寻找柳苏还是寻找别的什么,好像必须要有柳苏这样的借口,才能支撑着他活下去。
      半是清醒半是茫然地前进,直到一行佩刀的士兵将马车拦住。车夫拿出林家的通行证,两人便被毫无理由地扣下了。
      被关在潮湿的牢狱中,他才从半梦半醒中意识到自己或者林家,被扣上了\"欺君\"的帽子。他不知道林蔚和林东塘企图玩弄权势到底做了什么,对已被逐出林家的他来说只是又一个无妄之灾。不过虽然身陷囹圄,他好歹终于抵达京城了。
      看向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的柳大人,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柳苏什么人?\"那位柳大人笑了,眉目与柳苏分明有五六分相似,一口白牙却露出森森寒意,\"我是她哥哥柳阳。\"看向林尤困惑的脸,那抹笑容变得愈发诡异,\"对她始乱终弃的,究竟是你,还是你大哥林蔚?\"
      柳阳抓着鞭子抬起林尤的下巴,羞辱性地拍了拍林尤的脸颊,\"柳贵人让我收拾林蔚,林蔚却说罪魁祸首是你,要我说林家人的嘴里没一句实话,干脆把你们的舌头都拔了才干净。\"
      手指摩擦着林尤失去血色的嘴唇,粗暴地伸入口腔,把软软的舌头残忍地向外拉。林尤被\"柳贵人\"三个字钉在原地,来不及合上嘴巴,舌头被扯疼了,才慌乱地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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