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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琴 ...

  •   柳朝十分不爽,只因为杨箐无意间的一句“若是我还活着,也早已娶妻生子了”,还有那声幽幽长叹伤了柳朝的心。
      于是,柳朝去了教坊,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一只鬼。
      杨箐悠哉的坐在临水露台上,斜瞄柳朝面红耳赤眼皮子都不敢抬,笑的开心。
      “这娘子胡旋舞舞的很好,你怎么不看一眼?不满意?不满意还可以再叫别的娘子来。”
      “你闭嘴!”
      “放心,这里的小娘子不会对你做什么,教坊中大多是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
      “那...我也...”
      “你走南闯北,没想到竟然...”
      “竟然什么?!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文人雅士一样没事儿总来烟花教坊寻乐?哼!老不正经!”
      “好好好,是我们不正经,是我们寻欢放纵。”
      柳朝见杨箐嘴上这么说,可脸上仍是一副调笑的表情,恨不能立即散流霞跑远不再回来。
      这边两个人顶嘴互怼,对面舞娘脚下步伐不稳,听得乐师琵琶按滑了音,她哆哆嗦嗦与乐师对视一眼,吧唧摔在地上。
      “你别难为她们了,与我说话也不看时辰场合,别人当你见鬼了呢。”
      “我可不就是在见鬼。”
      柳朝冲杨箐做鬼脸,挥手让舞娘退下,舞娘身姿妖娆唰一下跑的无影无踪,不过乐师经过柳朝身边时多撇了眼桌上的琴,欲言又止,随后躬身退出去。
      “你瞧,这下可没人敢来这屋子里助兴了。”
      “不来也好,就咱们两个清静。”
      屋里渐渐安静,柳朝自斟自饮,时不时瞅一眼杨箐。这人斜斜靠在椅背注视着窗外来往篷船,睫毛忽闪目光迷离而深邃,如果还活着,不知会是怎样的玉质风流,柳朝咽下酒水,借着晕乎乎的后劲儿走到杨箐面前。
      “杨箐,我想...”
      清脆的敲门声让柳朝不知所措,鼓起的勇气泄了个干净,把话咽回肚子,他抿抿嘴坐回桌前。
      丽人笑容温婉步履轻盈,托着食盘的手宛若羊脂,但眼角与脖颈的皱纹却在告诉世人,时间不会放过它掌控的所有。
      在教坊被粉紫红黄闪瞎了眼,柳朝端详眼前一身青绿儒裙的女子清丽脱俗格外合眼缘。
      “小郎君可是不喜爱我坊里的娘子?”
      女子放下手中食盘,窥视桌上的琴后盈盈开口询问。
      “原来是鸨母,我失礼了!”
      见柳朝慌里慌张的模样,杨箐乐不可支。让你玩儿,这次玩儿大了吧,鸨母找上门看你怎么收拾。
      “无妨无妨,若是不满意奴可以换别的娘子来侍候小郎君。”
      “不不不!坊里娘子都极为出色,我没有不满意。”
      “那就好,看小郎君衣着装扮像是河朔霸刀山庄人士?”
      “鸨母目光如炬。”
      “小郎君过奖,奴不过多吃了几口饭。不过我听闻霸刀山庄之人善于用刀,可这把琴制式反而是千岛湖长歌门的,奴心有疑惑才前来冒昧询问。”
      “这琴是一位旧交托付于我,我才带在身边。”
      “哦,这样。敢问小郎君,那位旧交,可是扬州沈府之人?”
      “鸨母如何得知?”
      女子肃然危坐,表情忽然庄重认真。
      “奴有一请求还望郎君应允,这琴对奴很重要,可否请郎君割爱?”

      柳朝绷紧了神经悄悄探查四周,察觉没有异样他上下打量女子。
      “小郎君莫要惊慌,奴没有恶意,奴真的只是想要这把琴。”
      “鸨母为何对这把琴如此看重?”
      “实不相瞒,这琴原本是属于奴的一位旧友,奴曾多次与沈府交涉,可他们始终不肯交与奴。”
      “鸨母的那位旧友,是不是叫杨箐?”
      女子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瞬间哀伤,半晌后才缓缓点头。一直沉默的杨箐敛了寒气,走到女子面前仔细端详。
      “芙玥。”
      “芙玥?”
      女子自柳朝口中听到这个名儿,愣了。
      “小郎君如何听过芙玥?”
      “我...”
      “小郎君是否见过杨箐?芙玥是奴的乳名,奴只告诉过杨箐。”
      柳朝不知该怎么回答,望望杨箐又望望女子。
      “他食言了...”女子低头喃喃自语,脖颈弯出优美弧度。
      柳朝听到这话瞪了杨箐一眼,这人又是何时欠下的情债?
      “他食言了,明明答应过会常来看我却偏偏自己要去远行,一声再会也不曾说就走了。兵荒马乱我们颠沛流离,等平定下来回到这里已时过境迁,他也再没出现过。我一直等着,接手了教坊,期望他有一天会出现,哪怕说一句他已成家也好。你见过他?他还好吗?”
      “他并不想食言,”柳朝看杨箐坐到女子身旁伸手附上了抚琴的柔夷,“他死了。”
      女子手指微颤:“什么时候的事?”
      “天宝九年。”
      “呵,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帮他这样开脱?我看你年纪轻轻,天宝九天的事儿如何这样清楚?他若不想见我大可直说,我又怎会缠着他...”
      “他真的死了,魂魄在世间游离三十多年,此次我便是带他去五台山...超度的。”
      “他怎么死的?是不是因为沈铭?”
      柳朝扭头询问杨箐,见杨箐摇头柳朝叹了口气,女子顺着柳朝的目光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算是...客死他乡。”
      “小郎君是方士?”
      “不,我天生可见。”
      “难怪舞娘乐师都说你举止怪异,仿佛在跟...鬼怪说话。他在这里?”
      “嗯。”
      “能否听到我说话?”
      “能。”
      女子泪下梨花带雨,咬紧下唇似哭又似笑。
      “好恨没有一双小郎君这样的明目。不过,知道你不是故意扔下我就足够了。”
      女子纤指拨琴,乐音化为流水绕梁诉说思念,杨箐静静聆听,辨不清脸上是哀是喜。
      聊了大半夜,多数时间是女子在讲诉不久前的历史,安禄山的造反、长安的陷落、马嵬驿的叛乱,柳朝偶尔会帮杨箐问问那些错过的往昔。此情此景,倒让女子想起当年,她素手抚琴,微笑听杨箐与沈铭高谈阔论、饮酒作乐的时候。

      夜深,柳朝睡了,迷迷糊糊做梦时不知看到什么,拍拍锦衾还在埋怨“...招蜂引蝶...拍死你...”。
      杨箐回头瞧瞧,嘴角微翘,转而又望着远处一片黑暗愣了神。死亡时痛苦的滋味早已随着时间遗忘,眼前道路的未知让他有些恐惧。杨箐回头又看了柳朝一眼,心说该走了,再不走就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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