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和天使》月夜静峦

2、第二章

　　“天使是你的本名吗？”
　　等待一个陌生人的苏醒里，这个已经被定名为“鞋子”的人发现自己重新拾回感知的兴趣。
　　“不是，不过大家都习惯这么叫我，所以它就大于本名啦。”天使捧着鞋子买来的热饮，喝下一口，露出幸福的样子，“天气冷能喝热腾腾的东西真好！”
　　看着她的笑容，鞋子也不自觉地笑：“可是，为什么呢？”
　　“嗯？”天使举起手里的锡罐，睁大眼睛。
　　“你的名字。”鞋子提醒，见对方恍然大悟，忍不住笑。
　　“因为这个。”
　　天使从雪白的脖颈处拽出一条项链，鞋子不经意地看着，手却把温热的易拉罐停在了唇边。
　　那也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滴状小瓶，瓶口塞着精致的塞子，坠子里是淡蓝色的液体。
　　“这是‘时光坠’，家里说是我天生带来的。”
　　鞋子停止了呼吸。
　　契机也许就是这样，往往在人放弃希望的时候，以最无声无息的方式出现。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两名天使在谈天。他们说，这个‘时光坠’中装的是时间，如果垂死的人嗅过时光坠里蒸腾的气体，会延长生命。很奇怪吧？”
　　天使微笑着转过头来，一副相信鞋子会质疑的样子。
　　鞋子却是出了神，半天才慌乱地摇摇头：“不会。”
　　“嗯，事实证明那个梦是真的。刚刚你的朋友也是因为嗅过了这个。”
　　天使轻晃手里的坠子，邀功似的冲着鞋子甜甜地笑。
　　“天使们还说，如果把这里面三分之一的液体送给一个人，那个人的寿命会延长六十年，并且他所犯下的罪孽，将全部被上帝宽恕。”
　　下意识猛喝剩下的饮料，鞋子的心脏已经要撞出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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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数过坠子里的光阴粒，一百二十五颗。
　　最冷的季节即将过去。
　　“鞋子！”
　　天使有很卷的长发，虽然工作的时候会盘起来藏进帽子，但浓密的额发和长翘的睫毛，让她每次对着鞋子笑时，都让鞋子心里无缘无故像灌满了蜜。
　　“昨天发现一家很不错的点心店。”
　　鞋子笑着晃了晃手里拎的水果蛋糕。最近，她一有时间就会来看天使，并不完全为了时光坠。
　　“鞋子你对我真好！”天使笑出两个酒窝，拉着鞋子坐到花圃边的长椅上，一边晃着白净的小腿，一边消灭蛋糕，“今天又及时稳住了两个病人。”
　　“用这个？”鞋子指了指天使胸口的蓝色坠子。
　　天使点点头，笑着：“它可以救太多人的命了，所以我想不通在什么情况下要把三分之一给某一个人。”
　　鞋子微微一怔。
　　“妈妈说，等我尽可能多地救了其他生命后，我就是真正的天使了。”她笑得眼睛眯起来，眸子里是细碎的光，“已经用了一半了……”她拿起坠子看了一眼，再次看着鞋子苍白的脸笑道，“成为真正的天使，就可以救更多的人。”
　　鞋子细密的睫毛随即垂下，盖住深黑的眼眸。她摸出一支烟：“你真善良。”
　　“这里不能抽烟！”天使抽走鞋子指尖的香烟，揉成团扔进一边的垃圾箱，“还有，你怎么笑那么难看？跟哭似的。”
　　“有吗？”鞋子懵着摸摸自己的脸。
　　“那是什么？”
　　天使晶亮的眼睛看着鞋子的左手腕。一个黑色的阿丁•肯伯体“L”。
　　鞋子低头看看，拉上袖子。
　　“一个刺花。”
　　“我知道。什么意思呢？”
　　鞋子欲言又止，看着天使询问的眼睛，忽然一笑，伸手擦去她嘴角沾到的奶油。
　　“‘路西法’，恶魔之吻的意思。”
　　“好酷！”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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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夜里，被弃在角落里的小瓶散发幽绿的光。
　　光芒消失的时候，背着它侧卧的人，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春天来得早了一些，二月，医院里的花草已经浅绿一片。
　　“鞋子！”天使手里拿着病历簿，白色的帽沿下一个漂亮却夸张的表情。
　　“我……最近比较空。”穿着护工的制服，鞋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一瞬，她的样子让天使迷糊地想着，王子的英俊也不过如此了。
　　“那正好！”天使的笑跟春天的阳光相辉映，“当我的跟班吧！”
　　“嗯，不胜荣幸。”
　　恶魔成了天使的下手，没有比这更荣耀的了。
　　于是，从那以后，“鞋子这里！”“鞋子那里！”欢快的呼声经常在明媚的阳光下响起，鞋子瘦削的身影扑前扑后，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们配合的默契让人羡慕，经常地，在遇到来不及抢救的病人时，天使都会拿出她的法宝，给人们重生的机会。闲暇时，两人散步，吃饭，谈天，形影不离。天使活泼单纯，对自己的事情却容易糊涂，鞋子充当了她“保姆”的角色，把她丢三落四的东西全部规整得毫无错漏。
　　“我亲爱的鞋子！你又救了我一命！”天使每次都会夸张道谢，甚至会扑上去“吧唧”一口。
　　这种时候，鞋子都脸色微微发红，笑得很傻。
　　“鞋子，你说，女生喜欢上女生，是不是坏事呢？”
　　意外的问话，鞋子看了看天使，对方第一次害羞似的没有看她。
　　鞋子心里一动：“有看上的人了么？”
　　“嗯。”天使点头，满脸通红。
　　鞋子脑中像是炸开了一样，舌头也不听使唤：“我……说不好，但我听说，这是被上帝诅咒的。”
　　“可是……”天使转过头，带泪的双眼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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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怎么办呢？我喜欢上了鞋子……”
　　鞋子一愣，半晌，伸出手臂把天使揽进怀里。
　　“是么？小姑娘，喜欢我就把你的时间给我三分之一吧！”
　　“呃？”天使狐疑地辨认着鞋子开玩笑的表情，用手护住自己的时光坠，咯咯笑道，“你做梦！”
　　鞋子也笑，继续搂着天使的肩，想着，春天也有让人不舒服的地方，可能是花粉吧，让她鼻尖酸痛，视线模糊。
　　“喂，真的不可能把它给一个人吗？如果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呢？”
　　“没有人会重要到那种地步啦！作为大家尊重的‘天使’，能给更多的人带去福音才是对的，鞋子你说呢？”
　　“嗯，”鞋子笑着点头，“没有错。”人各有命。
　　“可是只剩一半了……”天使靠着鞋子的肩膀，拿着坠子对阳光照着。
　　“有办法让它变多么？”鞋子伸手摸烟，摸到一半，又塞回去。
　　“有也等于没有。”天使嘴唇微微上翘，“据说把一百颗‘光阴粒’混进去，这个瓶子就会装满。不过，到哪儿去找那种东西呢？”
　　她回过头：“……鞋子，你不舒服吗？”
　　“……没有啊。”鞋子眨了眨眼睛，像是把什么拼命咽下去。
　　“你脸色好难看。”
　　天使柔软的手捧着鞋子的脸，眼睛里全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