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和星星》那个热气球

4、第 4 章

　　去到训练场却被系统以身体健康状况不佳为由拒之门外，无所事事的秦桧决定在基地里逛逛。

　　一年前调来这个基地的第五梯队，秦桧是其中一员。从调任来的第一天就沉迷于新训练场中配备各种最新科技的训练室，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好好逛过这儿。

　　训练场就在宿舍楼隔壁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平时秦桧只在训练场、食堂和宿舍之间三点一线地移动。隶属于军区的范围边上通通装备有隐形防护栏，口上说是为防止平民误入军区受伤。真正用意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表面上是这样，其实是为了防止军事机密泄露。

　　位于国家西边的邻国虎视眈眈，前不久还不顾颜面地“抢占”月球资源，并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科学研究，他们背地里做的事让邻国自己的一些子民都耻于开口。

　　军事实力决定一个国家是否有资格拥有平等的外交，这是恒古不变的定律。在对待军事方面，没有一个国家敢怠慢。

　　整个北地军事基地占地足足有700万平方米，除去军事基地必备的医疗站、训练场、宿舍和总楼，还有非常多供常年驻守于此的士兵生活和娱乐的建筑设施。餐饮理发电影院，温泉桑拿滑雪场，生活在这里的人越是了解，就越会觉得这里不像是个军事基地，更像是个度假村。

　　这座基地的建设是在十年前完工的，基地的设计师是个年过八旬的老学者，但还没等基地竣工，就因过度劳累而心脏骤停过世了。

　　现代技术虽然已经普及大部分地区，可这里却像一个人工建造的世外桃源，说是最适合养老也不为过。

　　驻足在刚开学不久的学校旁，操场上有个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十几岁模样穿着长袖校服的学生在人工草坪上撒野，传来嬉闹的声音。

　　刚过四点就已经有大妈拉着小推车去买菜，还有另一些要去接快放学的孙儿回家。

　　过几天就是冬至，天黑得早，太阳就像赶着下班似的，把云镶上金边，西边的天际被涂上成片的橘红。

　　忽然间，秦桧闪过一个念头：这里既不是一个军事基地，更不是一个度假村，而是一个，普通的、充满着市井气息的城市。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嘴里哼着不记得名字的歌，不远处烧烤店飘来了烤肉的诱人香气。

　　……饿了。

　　一个人吃烧烤跟一个人吃火锅一样，在别人看来，这人不是失恋了就是没朋友。

　　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与我何干，自己想吃多少就点多少，想怎么打嗝就怎么打，就是想去厕所了有些麻烦，得跟服务员尴尬地打声招呼，否则前脚刚离开位子，下一秒桌子就被清了。

　　哎……我又给忘了，现在已经没有服务员了，只剩下服务型的智能机器人。面对机器人有什么尴尬的。

　　“鸡翅膀三对，鸡胸肉三份，羊肉串来五个，玉米茄子韭菜各来一份。唔……就先上这些吧。”

　　“收到，请查看是否有误。”“没错。”“已下单，预计在五分钟内上齐。”

　　我虽然喜欢烧烤，可也明白浪费食物是可耻的道理。等快吃完了不够饱再点也不迟。

　　点完自己想吃的之后，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

　　……之前好像答应了小弟一起吃烤肉？

　　现在他在做检查出不来，那我等会外带点鸡翅肉串什么的回去好了。我要罩的人可不能在吃的方面有半点不妥。

　　一想起他还是个孤儿，看那小身板也知道肯定是在孤儿院也被照顾得不好，小小的年纪就没人疼，真是可怜……

　　毕竟我从小就想要个弟弟陪自己玩，现在这送上门来的便宜弟弟果断收下了呀~

　　“您的餐已上齐，请慢用。”“谢啦。”

　　餐厅里已经完全采取无人服务模式，每张餐桌都配备一台专门服务客人的机器。

　　面对机器也习惯说谢谢，即使“谢谢”这句话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嗝——”喝了一大瓶汽水后打的嗝都带着汽水的味儿，直冲喉咙鼻子呛得秦桧眼泪都出来了。

　　连打好几个嗝的秦桧终于在和烤肉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停了下来。

　　这间店的炸鸡还不错，外酥里嫩，鸡翅因为腌制过所以很入味，就带这个回去吧。

　　“再来点炸鸡翅，麻辣、甜辣和蜂蜜芥末各要一份，还有大瓶的可乐，不要太冰，这一单全部外带。” “收到，请查看是否有误。”“没错。”“已下单，预计在三分钟内上齐。”

　　不知道那小孩喜欢什么样的味道，每个味儿都买些给他试试吧。

　　提着一大袋炸鸡和可乐的秦桧走出店时，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今晚能看见很多星星。

　　一排排亮着白光的新型环保路灯把路照得像白天一样亮，跟以前家附近的路灯不一样，那里的灯都是有些泛黄的灯光。

　　“都快十年了呢……”

　　又开始想起爸妈还在的日子。

　　秦桧从小是在有娘疼有爹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即使爸妈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家里却从不比别家生好几个孩子的冷清，这要归功于秦桧闹腾的爹妈。

　　饱餐后老爸总不爱动弹，只躺在沙发上看杂书。可是老妈坐不住，想出去逛前两天刚开业的服装店。当时八岁的我在外出这点上就已经开始显露本性，女儿随了老爸的性子。刚放下碗就乖乖坐在茶几的小凳子上画画写字，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老妈洗了碗出来就看到两尊佛像——一大一小，不动如山地坐在客厅，立刻就明白这两父女今晚不想出门了，她自知凭一己之力说不动“大佛”就先从“小佛”下手。

　　她也不端出母亲的架子，偏用我最无法拒绝的美食诱惑我。她总清楚我馋什么，其实也不难知道，我馋什么就老吃什么，吃到腻为止。

　　老爸见我如此轻易就投靠敌营，直叹我方军情被敌军摸了个清，无奈套上外衣就跟我们一起出门去了。

　　我们路过邻居家门前，墙上满是狼藉的爬山虎，两层的小洋房只楼上有弱弱的光，我们仨都觉得打扰他们家不好，就没邀请一起出去逛街。

　　我总觉得这家人挺宅的，老不出门，比我爸还宅。我回头多看了一眼那栋小洋房，发现二楼小窗户的窗帘露出一道光。

　　“小桧快过来！我闻到前面好像有烤生蚝！”是老妈在喊我。

　　“诶！来了。”

　　我转头走向前面手牵着手的那对随时随地散发甜味的夫妻，橙黄色的路灯光洒在他们掺着白发的头上。

　　“你胃不好，不能吃生蚝。”

　　老妈听了虽然不满可也没得反驳，眉头皱得像个“川”。

　　“……只能吃一个。”

　　“成！”

　　“我吃十个。”

　　“老秦你这是诚心刺激我不能吃呢？”

　　“我这是为你好，哈哈。”

　　见老妈一脸茫然，我忙抢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老师说过的，生蚝是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

　　一听这话老妈脸色秒变：“秦桧！拼音记不清这个倒是记得一字不落啊你。”

　　“哈哈哈，那小桧想不想有个弟弟？”老爸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想想想！妈，我想要个弟弟！”

　　“你给我瞎起什么哄，还想不想吃你的麦当当了。老秦你还给我笑，你再笑一个试试！”

　　老爸一手搂过老妈，一手牵着我。我们仨一起笑闹着向前走去。

　　那时候的日子，特简单，也特开心。柴米油盐酱醋茶，读书吃饭拉粑粑。

　　后来，我进了部队。再后来，爸妈因为一场飞机事故走了，遗体也一直没能找到。那时候听到消息后的我在宿舍里昏了过去，整整昏了三天才醒。

　　说实话，我心底里到现在都觉得他们还在。

　　后来的后来，我也没能有个弟弟妹妹，这么一想，罗瑜那家伙或许是上天带来补偿我的吧？

　　“姐姐！”一个脆嫩的声音将秦桧从回忆中唤醒，“我做完检查出来找你玩，我就知道你会在美食街这里。”

　　罗瑜有些得意地笑着，他像只归家的幼鸟扑向父母一般跑向拎着外带盒的秦桧。后者被那股冲劲一扑有些踉跄，用没空着的手揉了揉小孩的头作安慰。

　　做完检查之后还能被放出来玩。看这情况，我就说罗瑜不可能是第四人种嘛┓( ` )┏

　　见小孩窝在自己怀里不肯松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会是因为这么点时间没见就想她了吧。

　　“怎么啦？都十几岁了还要抱抱求安慰呢，肚子饿不饿，姐姐给你打包了炸鸡。”

　　听到有吃食的小孩眼前一亮，“姐姐你真好！我现在就想吃。”

　　秦桧无奈地说道：“额……那你先放开我……”小小年纪力气倒不小，把她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他依依不舍地从姐姐温暖的怀里出来，转头就握住秦桧的手，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看着秦桧羞涩地笑了笑。

　　我的弟弟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已经被萌化的秦桧在心中呐喊。

　　“走，我们去公园吃炸鸡。”

　　小孩的手很热，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手，秦桧的手快被捂出汗了。

　　一边被牵着走，一边好奇地看着周围，从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公园。儿童乐园里铺满软绵的垫子，粉蓝色的跷跷板，随意摆放的彩色充气球，没有一处不吸引小朋友。正值饭点，只有零星几个小孩子在乐园中玩耍，大部分的器械都是空着的。这些都没能让罗瑜侧目，除了一个蹲在沙池玩太空沙的金发女孩。准确的说，吸引罗瑜目光的是女孩堆的沙子。被捏成从未见过的奇特形状的沙子仿佛放射着莹莹星光，斩破罗瑜周身漆黑无际的内心。

　　跟那个形状一样！细看之后，罗瑜激动地想，和之前在那些官员脑子里看到的一样的形状！

　　在秦桧眼中，小孩只不过是看上去兴奋得想要跑到沙池上玩个痛快，他忍着没有直接跑过去，只是乖乖地捏了一下秦桧的手，抬起小脑袋露出祈求的眼神。

　　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嘛，贪玩是孩子的天性。不过这孩子没直接跑去玩而是用眼神来征求自己的同意，还真是令她意外。对待乖孩子，秦桧一直是秉持要宠不要严的原则。

　　“阿瑜真乖，知道要先问姐姐能不能去玩，”秦桧屈膝蹲下，微微仰头笑看着小孩，说道：“去玩吧，不过不要走太远哦。玩到想吃了就回来吃炸鸡，姐姐在这边等你。”

　　想去找女孩一探究竟的罗瑜听了之后用力点头，示意自己一定不会跑太远。

　　罗瑜慢慢走向女孩，站在女孩面前，压抑着兴奋问道：“喂，你堆的沙子的这个形状，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女孩头也没抬，继续堆着沙子，像个虔诚的信徒。

　　被无视的感觉让罗瑜皱眉，但仍走前两步，坚持问：“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堆的沙子很奇特，我想知道……我想和你交朋友！”

　　过了半分钟，女孩终于抬起头，正当罗瑜以为自己终于能听到关于沙子的话时，女孩却说：“你，挡到光了。”

　　“……”罗瑜苦着脸往侧边挪了两步，无视掉女孩语气中的冷漠，继续套近乎：“你堆的可真好看，我也想堆一个，你能教教我吗？”

　　女孩斜眼瞟了罗瑜，说道：“不教。”

　　真是个难搞的家伙……

　　转念一想，罗瑜用质疑的语气说道：“这个三角形为什么要套在这里呢？明明放在这里比较好吧？”

　　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作品，女孩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没打算搭理陌生人。爸爸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我看我姐姐衣服上徽章和这个一模一样嘛，你是不是照着那个堆的？”烦人的声音喋喋不休。他居然敢质疑我的图案是别人想出来的！太过分了！

　　“……不是”

　　“你不会是在撒谎吧？你和我年纪差不多，怎么可以学会撒谎呢？就算是承认了又能怎么样，这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这是我做梦的时候想到的！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别来烦我！”

　　十几岁的小女孩被罗瑜的激将法一击一个准。

　　一生气，话就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女孩才意识到说错了话，牙齿咬住下唇，在心里祈祷他没听到那个字。

　　可罗瑜不可能没听到那个字。

　　“……梦？”罗瑜压低声音。

　　被听到了！他听到自己说做梦了！！！怎么办，他会告诉大家她会做梦吗？她不想被抓起来！

　　女孩想到爸爸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如果被发现会做梦的话，会被抓起来关到周围都是白色的小房间里，被永远监视和研究。因为现在人人都有辅脑，做梦对于沉睡的辅脑而言只是浪费能源的活动，早在十年前就消失了。

　　追求利益，效率至上的人们，放弃了做梦的权利，选择了更高的效力。

　　这是一个没有梦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