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说》慵懒的奶糖

12、十二

　　余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今天的工作临时出了点问题，余宸晚饭没吃，在公司里加了四个小时的班。脑细胞严重消耗，眼睛困得眨几下就能酸出生理泪水来。

　　到家门口的时候身心松懈，一倾身直直往前倒在眼前人的怀里。

　　张叙刚洗完澡，身上有很香的沐浴露的味道，相贴的肌肤暖乎乎的，余宸的脸埋在张叙的胸口，长长吸了一口气。

　　“别动。”余宸双手环住张叙的腰牢牢锁紧。“让我吸一口仙气回血。”

　　怀里人说出的话童趣极了，张叙笑了出来，眼底柔情满溢，把人搂紧，似乎是想把袒露在他面前这份天真好好珍藏起来。

　　“我给你煮了面条。”张叙揉着余宸的头发，一下一下地顺毛。

　　一顿夜宵吃饱喝足，余宸摸着小肚子躺在床上，张叙从衣柜里面拿出一把吉他。

　　前几天张叙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的，放置在角落里的吉他很完好的保存着，看上去还很新。后面还刻了一行小字，上面写着:吉他王子宸哥。

　　这么中二的名字，张叙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很多年前余宸买的那把黑棕色的木吉他。

　　可惜当年吉他王子还没练成，吉他就闲置在一边再也没碰了。

　　说来也是有张叙的原因。后来余宸没再动吉他的心思，张叙倒是学会了。

　　吉他从套子里取出来，张叙一碰到弦线发出清脆的弦音。

　　余宸眼睛立马就亮了，笑道。“你怎么找出来了？”

　　“弹给你听。”张叙抿着笑，搬了张凳子在床前坐下，调整好吉他的位置，像模像样地拨动第一个声音。

　　余宸盘腿坐正，认真聆听，听他从葱白指尖流淌出来的旋律，是一首很平缓很抒情的情歌。

　　人事纷纷，你总太天真。

　　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

　　平淡是你，清贫是你。

　　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

　　目光所至，也是你。

　　……

　　张叙轻轻唱，和着吉他的旋律，目光总是在余宸身上，余宸轻摇着身体，也微笑着哼唱。他看进张叙的眼睛里，尽是温柔，盛着满满的爱意。让余宸心底骤然一酸，像挤进一团柔软的棉花，酸酸胀胀，眼里不自觉涌上了泪花。

　　它似告白，又是一场承诺。

　　承诺余生漫漫，笃定一人。

　　余宸从床上站起来，长腿一跨，直接跨到张叙□□的凳子边边，颤颤巍巍蹲下，张叙赶忙放下吉他，扶着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给你懒的。”张叙往余宸身后的两瓣软肉一拍，倒是没用多大力道，把人托在大腿上搂紧了。

　　余宸靠在他的肩膀。“突然太想抱你了。”

　　床头昏黄的灯光笼着张叙一半的侧脸，尽染满眼的缱绻。

　　“好爱你。”余宸脱口而出，好像是长久居栖心头，一开口就能从嘴里蹦出来。

　　张叙身子往后靠，跟余宸的脑袋拉开点距离，满眼柔情注视着他。而后似乎是无可奈何，从汹涌澎湃的心跳声某一处软开一个口子呼出一口气来道。“宸哥，给个机会吧。”

　　张叙额头抵着他的。除却床上调情的甜言蜜语，张叙还没得机会，正儿八经好好的跟余宸告白过。

　　余宸听懂了他的意思，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不会爱我。”说着自嘲地放大嘴边的笑意。

　　他突然想起一些事，奇怪，他最近总是想起以前，或许是爱情会让人感性。

　　余宸想起张叙高二的那个女朋友。

　　那个女生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有两边深深圆圆的酒窝，长而黑的头发，会化好看的淡妆。

　　张叙喜欢这样的女生，也该喜欢这样的女生。

　　而张叙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踮起脚尖又落下，上下颠了颠坐在大腿上的人，以表不满。余宸的双腿悬在张叙的大腿边没有着落，余宸下意识把张叙搂得很紧。

　　那时候的少年情窦初开。青涩的少年想要表达他的心意，除去写情书，开始流行短信，邮件，甚至有大胆的女生，面对面表白。

　　张叙就是在某一天猝不及防的收到告白，害羞低头的女孩伸手附赠一封情书。直接了当地跟张叙说，我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我就接下我的信，你就是我男朋友了。

　　直接的表达让这方面晚熟懵懂的张叙愣在原地。

　　十七八岁的年纪，周围的人有不少开始偷偷摸摸翻过早恋的边界，在老师家长的眼皮底下牵起小手谈恋爱了。

　　张叙身边除却两三个玩得好的男生，就只有余宸在他身边，可是余宸突然的疏远，让张叙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起初，张叙想不明白，就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他们的关系那么好，虽然平时小打小闹，但是闹脾气没超过一天就会好，隔天余宸还是会乖乖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一起去上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余宸不蹭他的车了，下课也不拉着他打球了，就连看着他的眼神也开始变得看不透了。

　　可是余宸还是跟原来一样会跟他说话，会跟他坐在一起，张叙还是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余宸与以往的不同。

　　许多细节里疏离刻意。张叙想不通原因，自认并没有做错什么。余宸的距离那么明显，让张叙心里也赌了气，生出被平白冷落的委屈，甚至还一直夹杂着莫须有的情绪，缠着他心烦意乱。

　　于是他接下了那封情书，接受了告白。把脑子里那些别扭的情绪甩去，决定好好谈场恋爱。

　　可是越是想甩开点什么，就越忍不住的在意。余宸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这种情感和陪伴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抹掉的，也不是突然之间就能改变的。

　　就在这样的情绪反复纠缠无果。一个月后，那个和张叙在一起的女生却主动跟张叙提了分手。

　　张叙第一次恋爱，才堪堪一个月就被甩了，而且被甩得莫名其妙。

　　余宸小心翼翼看着张叙的眼睛，决定坦白。“你那时候跟那个女孩分手，是我在背地里搞鬼了。”

　　张叙脸色如常，没有惊讶，只轻轻点了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反倒是余宸震惊了，余宸垂下眼用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张叙的肩。“我是不是很坏？”

　　“嗯。”张叙抓住那只捣蛋的手指。“是挺坏，变着法的欺负我。”

　　张叙握着他食指，在指腹上咬了一口。

　　张叙在两年前，偶遇过那个女生，当年青涩的模样如今已经蜕变成漂亮成熟更有女人味了。

　　方芸萱问张叙。“你们俩还好吗？”

　　张叙不明所以，他和余宸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反倒是方芸萱想起来什么，突然有些生气。“给我装傻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余宸是什么关系？”

　　张叙被她话里的深意弄得云里雾里，前两天余宸才突然在喝醉酒之后跟他告了白，他理所当然的当成醉后的玩笑。

　　张叙猛然觉得是他遗漏了某件事，有什么东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无法逆转的变化。

　　“什么意思？”

　　张叙愣了许久，直到两人分别，他才彻底理清楚方芸萱一字一词组成的完整句意。

　　余宸在张叙睡着的时候亲了他，正好被方芸萱撞见。于是余宸坦坦荡荡跟方芸萱摊了牌，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没敢在张叙面前透露一丝半点。

　　不，或许有，只是张叙根本没想到那里去。想起余宸那时莫名其妙没来由的赌气和克制的距离，张叙直到当下才觉出味儿来。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你也喜欢他没错吧…”

　　“每次只要我们在一块遇到他，你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心都跟着他飘走了吧…”

　　“所以我跟你分手，是对的…”

　　天下起了绵绵细雨，乌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是倾盆大雨来临的前奏。张叙一个人走在路边，不慌不忙。细细密密的雨滴落在他的肩头，脸上，旁人匆匆走过的时候不由得分出点注意力看了他一眼。他心里想着事，对突然而来的变天毫无所觉。他觉得有一颗奇怪的种子悬在心头落入土壤，用雨水浇灌崩裂发芽，竟撕扯出一些疼意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余宸他，到底喜欢他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