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cucu秀

5、别碰我的“奶酪”

　　不出三个月，除了虎头镖局和□□寨，西流半数以上的行商全挨了劫。尤其马帮的马老大，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更让人心觉恐怖的是，这伙人手段残忍、诡计多端，如此高频率的作案，竟无人看到过匪徒的模样。可不是，凡看到匪徒脸的人全被灭了口。衙门春城捕头费心调查，最后也没能查到什么结果。他只是提醒大家留心，九峰山附近，又多了一股强人。呵，这不是路人皆知的嘛！正当众江湖感慨还是雷老虎、崔二元这些老江湖棋高一着时，一个重磅消息传来：□□寨的镖也遭贼人抢了！
　　□□寨中，崔二元心烦意乱地在大厅来回踱步，最近烦心事一桩接一桩。大徒弟冯刚不知所踪已近三个月，这下货银又……旁边侍立的是他的公子崔鸣，下首则站着崔翁和他的徒弟王子仪等一众人等。半晌，他终于先发声：“太岁头上动土，偷到我头上来了！”王子仪安慰道：“师父不必烦心，弟子已经着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他长叹道：“唉，悔不听你的良言啊！我只道是一般小毛贼，没成想……”崔鸣忽道：“父亲，你说此事会不会与大师兄失踪有关！”崔二元听了，沉吟许久，问道：“子仪，你觉得如何？”王子仪道：“这个，弟子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弟子奉师命追踪大师兄下落，获悉大师兄曾与虎头镖局雷伦把酒言欢……再从库银失窃那天情形看，把守东城仓库的全是大师兄以前的部众，只是……”崔二元道：“只是什么？”“只是负责守卫银库的兄弟们全被害了。想大师兄不至于这么绝情吧！”“你忘记他的外号了！这个逆贼！传我的令，自即日起，但凡遇到冯刚，一律不得念同门之情！”崔二元怒道。
　　众人领命而出，崔二元只把王子仪留了下来。崔二元道：“子仪啊！现在只你我师徒二人，你实话说，师父是不是很不堪啊！”王子仪道：“怎么会，师父一直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弟子崇敬的人物！”崔二元笑道：“还是子仪会说话。子仪啊，师父有个不情之请，你别见怪。”“师父请讲。”“子仪啊，你当着厅上关老爷的面儿给起个誓，就说永远不会背弃师门！”王子仪一听，登时涨红了脸，他直直地跪在地上，叩头出血，郑重言道：“弟子当着关老爷跟师父面儿起誓，永不背弃□□寨，永不背叛师父、师弟。若违此誓，当刀兵加身，死无葬身之地。”崔二元听了，赶忙上前扶起王子仪，好言劝慰：“诶，子仪，你也不必发这么重的誓。是师父不好。但你知道，师父最倚重的人只有你啊！”王子仪忙道：“弟子从小深受师恩，又蒙师父不嫌，忝受副寨主一职。弟子无以为报，唯有一身耳！”崔二元道：“师父信你。咱现在谈正事。眼下虽货银被劫，但武夷山之行却是万万延误不得的。这样吧！你我师徒兵分两路，我在此追查货银下落。你带领寨里弟兄火速前往武夷山收茶，如何？”王子仪郑重道：“谨遵师命。”崔二元道：“既当如此，你快些去准备吧！路上须当小心，这可是咱们的全部身家了啊。”王子仪慨然道：“弟子定当不辱使命！”
　　王子仪辞别了师父，正欲离去。崔二元又赶出来，叫住了他：“子仪啊，你把你师弟也带去吧。好叫他也长长见识！”王子仪开心道：“有师弟相助，那感情好！”崔二元道：“一切但凭你做主，让鸣儿跟去就是学习学习。”
　　□□寨师徒依照事先计划，分两路而动。然而一切却远非想象得那么顺利。先是崔二元这边，他带着手下弟兄拜访了新成立不久的神机门，神机门当家的雷伦也以礼相待。崔二元自持老江湖，可自始至终也没摸到对方半点虚实。他回寨的路上还暗自琢磨：难道货银失窃真的和这个雷伦无半点关系？回寨后，他还不放心，又派得力下属潜入神机门打探，可还是一无所获。最糟糕地却是武夷山方面，他很快收到了王子仪的书信，可这封信却似一道晴天霹雳，让他半天没缓过神儿来。王子仪信中回禀道：他前脚刚到武夷山，后脚茶农就告诉他今年的新茶已经全部被收走了。收茶的人也自称是西流□□寨派来的人。王子仪只好贩卖些当地陈年的旧茶或者一些当地土玩意儿，他又称不敢擅自做主，特写信请示。崔二元将信看了又看，看得几欲呕血。他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可又不清楚，他的敌人究竟藏身何处。但凭着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跟直觉，他知道，这些事跟神机门、跟冯刚失踪肯定脱不了干系。他要冷静下来，他要复仇，西流茶路是他的，任凭是谁也不能动他的“奶酪”！
　　事情在王子仪回到西流后没多久，一切终于水落石出了。神机门的茶大肆出现在了西流的市场上，不仅如此，就连西北地区的客商老主顾，也纷纷抛弃了合作已久的□□寨，选择了质优价美的神机门。而出人意料却又在崔二元意料之中的是，神机门的大当家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叛徒冯刚。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是隆冬。神机门这个后起之秀，俨然已成为继□□寨、虎头镖局后的又一股威震西流的势力。这股势力不仅风头正劲，胃口也更大。这日□□寨收到了一封英雄帖，稍一打听，原来虎头镖局、西流衙门、马帮等也全收到了。邀约方正是神机门。该帖原文大致如下：
　　天下大道，浩浩荡荡。聚则合利，散则俱伤。今敝门广发英雄帖于西流大地，并非借风起浪，耀武扬威，实欲延众同道于一堂，共商立行业公会之大事。彼行业公会，古已有之，现亦盛于四方，其聚众商之力于一，既可壮商号之势，防强人之患，亦将增经营红利，流惠乡民，便宜四方，诸多优长，不言自明。以诸英雄之聪明睿智，何乐而不为耶！今初定期腊月初二巳时整，会于神机门议事厅。届时敝门当略备薄席，翘首跂足以待诸同道，万望勿弃。切切。
　　崔二元捏着手中所谓的英雄榜，不免怒气上涌。他想：好一个神机门，好一个冯刚！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江湖大佬了。冯刚啊，冯刚！你之前劫我库银，断我茶路的帐咱们还没有算。转过头来你竟想让老子对你俯首帖耳、惟命是从。我呸！且让你再猖狂几日吧……他在大厅里苦思该对付神机门的妙招，可想来想去终归没有一招毙敌的办法。他心中焦躁，就想到了二徒弟王子仪。这个王子仪怎么搞的，当上了副寨主却变得如此惫懒，以前形影不离，现在都不见踪影…他喊来崔翁，叫他去请王子仪过来。崔翁去了许久，结果说王子仪出去了，手下人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崔二元生气地说道：“出去了，好吧，你且退下。”崔翁刚一出门，崔二元便挥手将手边的一个茶杯拍到了地上。唉，真正用人之际，任谁也靠不住！
　　看着摔在地上的茶杯，他又有些懊悔，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沉不住气。这时王子仪恰好到了，他一进厅便跪了下来，说道：“弟子一时来迟，请师父降罪！”崔二元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许久不见你，想跟你说说话。你最近忙什么呢？”“回师父，弟子也…也就是寨子里的事。”王子仪竟有些磕巴。这倒让崔二元感到很是惊奇，自己的这个徒弟是最沉稳老练、滴水不漏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他笑道：“好了，好了。你不想说，我就不细问了。对了，你快些起来，瞧我就是人老了，脑子健忘，手也不听使唤了。”王子仪站起身，亲手捡起茶杯碎片，然后道：“不知师父有什么烦心事？”崔二元道：“也没什么，你还不知道吧！冯刚最近可是春风得意啊，你瞧…”他伸手把信帖递了过去，王子仪恭敬地接了。王子仪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崔二元不耐烦地问：“怎么，有什么名堂你说说！”王子仪道：“不知师父您怎么看？”崔二元道：“你别管我，我是在问你这个副寨主！”王子仪道：“冯…他们这招甚毒啊！通过建立行会，来收买人心，垄断市场。真要成了，将来整个西流只知神机门，哪还晓得□□寨啊！”崔二元道：“你和我所思大致相同。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办？”王子仪略作思考，答道：“师父勿忧。他们成不了！师父您请仔细想想看，咱们不同意，马老大遭过暗算铁定也不会参与。所虑唯有虎头镖局雷老虎与春城捕头两家。雷老虎虽是雷伦之父，但他们父子势同水火，雷老虎年迈，日后还需仰仗咱们□□寨，想来说服他并不难。倒是春城捕头乃衙门中人，想要拿下他还需想想办法。”崔二元听罢，喝彩道：“好！不愧为我的好徒弟。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子仪啊，师父老了，□□寨的将来可就全仰仗你了。”王子仪连忙说道：“弟子只是尽心为师父分忧。师父还不到甲子之年，再者鸣师弟已然成年，□□寨永远是崔家的□□寨！”崔二元又与王子仪聊了一会儿，便借口身体乏了，让王子仪回了。王子仪一走，他便唤来崔翁道：“你派个可靠的人去看看王子仪平常跟什么人来往，此事你知我知，不要声张！”崔翁依吩咐去了。
　　事情还真如王子仪所料，神机门所谓的英雄会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也没成了什么气候。跟踪王子仪那边也传来消息，原来王子仪近来频繁出门，只是去约会一个名叫范小云的乡村女子。这下崔二元可是放心了！他自己也作反思：疑心太重了！可他转念又想，自己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毕竟王子仪再谦恭勤谨，也不是崔姓人啊！再说已经出了一个冯刚，他不得不防啊！
　　很快就要到新年。往年□□寨总要举行盛大的新年庆祝会，以答谢寨中众兄弟一年来的辛苦奋斗。可今年…王子仪已经来请示过好几次了，崔二元始终不置可否。如果让崔二元用一个词来总结即将过去的一年，毫无疑问：大写的失败。自他执掌□□寨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栽这么大跟头。而且跟他过不去的还就是自己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徒弟。这怎能让他不痛心疾首，不愤懑发疯。整个西流都在看他的笑话，他还庆祝个屁！生气归生气，他作为寨主，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得想想明年如何把失去的茶路给夺回来。以往每事他都要找王子仪商量，可他现在不仅是他的徒弟，还是副寨主。这就不能像往常一般了。再者他已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冯刚敢抢□□寨的货银，崔二元就能把失去的再给夺回来。主意已定，他就喊来了王子仪。劫银的事，他只有也只能用王子仪。
　　王子仪听闻师父召他，还以为是要商量新年庆祝会的事。这是他做副寨主的头年，他自是希望把庆祝会搞得热热闹闹，让众人服帖。可崔二元的提议却让他吃了一惊，他心里道：师父啊，师父，你平素那么聪明的人，这次怎么如此糊涂！他委婉地说道：“师父的主意果然高明。不过弟子有一担心，不知当讲不当讲。”崔二元有些不快：“你说吧。”王子仪道：“今年咱们百密一疏，让神机门钻了空子，劫了货银。明年他们定然会严加防范，弟子建议，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崔二元火了：“你建议，你建议，哪一次不是按你的建议！难道整个□□寨只有你王子仪，别人都是傻子！”王子仪隐约感觉到师父不高兴，可没成想他会发这么大火，只得忙说道：“弟子失言，惹师父不快。请师父原谅……”崔二元大声道：“你不必如此，你嘴上道歉，心里恐怕并不觉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貌似谦恭，实则…你就说冯刚当副寨主的消息，我当真不知从哪传来的？冯刚背叛了师门，你却不愿意同他撕破脸，你究竟意欲何为？啊！”王子仪听了，一时惊呆，只得连忙跪下告罪。崔鸣远远听到父亲的怒吼声，连忙赶来劝解。在崔鸣的求情下，崔二元终于还是把王子仪拉了起来。他余怒未消地跟王子仪说：“刚才的事，就这么定了！你不愿意做，我就让旁人做！”王子仪虽百般不情愿，可还是应允了下来。
　　新年一过，转眼开春。尽管王子仪精心计算了时机、人力、地形等诸多要素，可最终他还是没能完成抢夺货银的任务。神机门早已料到此次的路途不会有安宁，所以他们选择重金雇佣全国第一镖局的镖师来押镖，这在西流也算得开天辟地头一遭。崔二元自然无法原谅王子仪的失手，他以为王是出工不出力。他褫夺了王子仪的副寨主名号，并把他撵去了西北恢复客商关系。
　　崔二元下此命令，表面上看起来他是对王子仪的惩罚，实际上他还另有所图。不过这是见不得光的事，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崔鸣。其实他能想到这个主意，还多亏了他儿子无意的提醒。本来他正为王子仪劫镖失败而生气，也怀疑王子仪是否真的和冯刚有什么联系。可他既无法证明，也无计可施。还是他的鸣儿在劝慰他的时候提到：冯刚似恶虎，王子仪如贪狼，若想除虎，唯有驱狼！可如何让王子仪对冯刚下死手呢？这真叫人费脑筋。崔二元还是想到了一条毒计，那就是用范小云来激！唉！虽然有些对不住王子仪。可女人如衣服，事成之后除了给他想要的地位，再为他娶一房大家闺秀，也算可以了！想清楚了一切，他便唤了崔翁来，告诉他如此如此，事不宜迟，让他去办了。
　　王子仪虽身在西北，可总是心惊肉跳，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以最快地速度办完了师父交代的事务，便星夜兼程地往回赶。在半路他遇上了□□寨的驿马，连忙打听，得知□□寨并无大事发生。他稍稍安了心。离到西流只有不到一天的马程了，他心情放松了下来，头一回有心思去欣赏西流的春。身旁有骑手飞马而过，他感觉那人有些眼熟，正沉吟之际，那人却折马返回，一见他马上叫道：“大事不好了，副寨主。”王子仪抬眼一看，这人却是本寨弟兄，就安慰道：“不着急，你且缓口气再说！”那人道：“寨主让小的快马来报，说是有一个叫范小云的姑娘被冯刚贼人劫走了！”“你说谁？”
　　王子仪的双眼迸发出熊熊怒火，他拔剑斫石，当当当，剑锋为缺。他根本没听到那人又说了什么，只道：“你先回，我马上到。”他翻身上马，风一般地望神机门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