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69、离魂

　　翌日清晨，煦日初升，凉风习习，霞光万顷。

　　“不要！”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流风满脸惊恐的从床上弹了起来，胸腔抑制不住的快速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瞪着眼向虚无处愣住了神，仿佛还没从梦魇里抽离出来。

　　俄尔，他回过神平静下来，才发觉浑身都被冷汗泌透了，粘粘糊糊的，喉咙也因为宿醉又干又疼，太阳穴也一阵一阵的发痛，难受的紧，最奇怪的是，腰腹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感觉不太爽利。

　　他又呆坐了一会儿，伸手搓了搓肚子，揉了揉腰，这才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咙，抬眼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屋子不大，好在整洁，不在天界，大概就是凡间某个客栈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就传来了飘飘兮的声音。

　　“大人，您醒了？”

　　“嗯，请进。”

　　飘飘兮推门而入，习惯性的为流风准备好了洗漱用具。

　　流风看着飘飘兮一进门就径直把热水放在了架子上，又把帕子搭在上边，随后退出了房间，还细心的带上了门，心里很是诧异。

　　这……没必要的。

　　飘飘兮送完水，又回去吩咐了客栈老板，让他把自己做好的菜热一热，这才又回到了流风的房间。

　　一进门，飘飘兮便看到流风坐在凳子上，对着光秃秃的一面墙梳起了头发。

　　飘飘兮做贼心虚，也不敢拿正眼瞧他，局促的落了座，等待流风发问。

　　流风手持一把木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自个儿头发较劲儿。一梳子盲目梳下去，一下就扯掉好几根发丝，偏偏他还随意一丢毫不在意，看得飘飘兮那叫个心疼。

　　飘飘兮坐立不安，手心都出了汗。心道：流疯子怎么还没有发现异常？

　　飘飘兮现在就像是偷做了恶作剧的孩子，眼神在那两瓣红肿的嘴唇上流连，自己暗自兴奋的不行，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给流风，让他理理自己。

　　昨晚他一夜辗转难眠，一是因为红鸾心动，二则是在编排借口。他都想好了，如果流风问起镜子，他就答昨日扶他进来时不小心碰到地上摔碎了；如果是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什么异样，他则回流风自己喝酒上头，非得干了那碗剁椒鱼头汤，才遭受此罪。

　　飘飘兮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他甚至都能预料到流风听到这些事儿，窘迫得不知所措的模样。

　　想及此处，飘飘兮嘴角难以抑制的勾了起来，像极了偷了嘴却不承认的猫儿。

　　对于飘飘兮的想入非非，流风这边毫无察觉。他手持一根玉簪，正努力的想把发髻固定好，苦于没有镜子，尝试了好多遍都插歪了。

　　飘飘兮一直盯着流风这边的情况，看他笨手笨脚的模样挺着急的。流疯子从前就做不来这事，先前还可以丢给自己，现在都这般亲力亲为，也是难为他了。

　　“大人，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飘飘兮毛遂自荐着就走了过去，伸出手想拿流风手里的簪子。

　　“不麻烦了，我簪好了。”流风满以为是飘飘兮等得不耐烦，借口催促自己，便信手一插，堪堪把头发固定好了。

　　随后起身，自认为潇洒英姿完美无缺，却不想簪子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抛出，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接着就“叮咚”一声，摔成了两截，一头秀发如瀑布流泄披散开来。

　　披头散发的站在原地，流风脸上迅速窜上一道绯红色，尴尬的道：“……是我逞强了。”

　　“无碍，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飘飘兮忍下笑意，一本正经的从花瓶里挑拣了一会儿，抽出了一枝茉莉花枝，回头问道：“大人不介意吧？”

　　“不介意。”流风觉得自己不擅长的事太多了，再看看地上摔断的簪子，真的没脸说介意。

　　飘飘兮把花枝递给流风，让他坐在凳子上，娴熟的盘起了他的一头长发。

　　“感觉飘飖仙君你……好像无所不能的样子。”

　　“也不是，至少，我现在打不过大人你啊。”

　　流风被噎住了，意思是自己只剩下武力值能看得过去吗？感觉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啊。

　　好在飘飘兮束发束得快，也没让流风尴尬多久，就花枝一插，别住发髻弄好了。

　　流风抬手轻轻探了探发冠，虽然没有铜镜，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但他心里相信一定束得又快又好，毕竟飘飖仙君可是连下厨那么困难的事都能做的得心应手的人。

　　“大人，我们下楼用餐吧。”

　　“好。”

　　飘飘兮在前领路，流风紧随其后，一起下了楼，坐在了一楼靠窗口的位子上。

　　正值夏季，清晨虽说还是比较凉爽的，可过会儿吃了东西，不免又会出一身薄汗。飘飘兮特意选的位子，不仅仅靠内清静，还临湖临窗，不时有一阵阵清风自来，十分舒适。

　　待他们落了座，店小二便十分有眼色的把飘飘兮吩咐的东西都端了上来。

　　“大人，我们今天该去哪个郡县？”飘飘兮替流风添了一碗皮蛋瘦肉粥，摆到他面前。

　　“还不能离开，还有三对没有看完。”

　　“哦，那大人午饭想吃什么？”

　　流风停下拿勺子的手，觉得这话题跨度有点大，而且早饭都没吃完，怎么就想到了午饭？

　　“再说。”

　　“哦。”飘飘兮把剥好了的鸡蛋放在流风面前的盘子里，笑眯眯问：“好吃吗？”

　　流风点点头，吃东西时觉得嘴唇有点儿痛，他却不想询问，总感觉答案会让自己自取其辱。

　　正吃着早膳，大门处进来了三个戴官帽、配长刀，身着衙役服的男人。官不大，官威却大的很，还没进门就叫嚷着：“小二，把好酒好菜都端上来。”

　　小二急忙迎上去，觍着脸笑。“官老爷您们这边请。”

　　三人在小二哥的带领下，在大堂中心处落了座，吩咐了小二上菜，便打算接着讲刚才的话题。

　　甲：“欸，那贾家新媳妇真死了？”

　　这一声吼传到流风耳朵里，震的耳膜疼。

　　贾家？

　　“是我们昨天吃喜酒的那家。”飘飘兮搅了搅粥，看流风疑惑，替他解答了。

　　流风一惊，蹙了蹙眉，心里唏嘘不已，怎么这般天意弄人。

　　这边飘飘兮与流风还觉得可惜，那边三人却谈的尽兴。

　　乙：“还能有假？尸体都是我搬运的。”他一拍大腿，自以为小声。“我跟你说她还有气儿呢！”

　　有气？！

　　要说刚才飘飘兮与流风还是好奇加一点儿叹息，把这事当做故事听，这时却对视一眼，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丙嗤道：“有气儿那不就没死？”

　　乙：“怪就怪在这儿，她人冷冰冰的，叫也叫不醒，你说这还没死？”

　　甲：“怕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乙：“哪能够啊？昨天大婚还好好的，当晚就得了怪病？”

　　丙：“…不是撞了什么邪吧？”

　　飘飘兮抬眸看了流风一眼，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了心照不宣。

　　甲：“这倒是有可能。那县老爷怎么说的？”

　　乙：“县老爷说绝对不是鬼神，肯定是人干的。……这世上怎么会有鬼神呢？”

　　众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刚好坐在此地的两尊大神，听他们这么一说，突然有些想发笑。

　　甲：“那新郎呢？也死了？”

　　乙：“那倒没有。”

　　丙：“那不就是新郎杀的，毕竟洞房花烛夜就他们两个。”

　　乙：“等等，听我说完啊，这新郎虽然没死，但是却疯了。”

　　甲：“疯、疯了？！”

　　丙：“怎么疯的？！”

　　乙：“你们别看我，我哪里去知道。”

　　小二来上了菜，插嘴道：“你想想，昨夜还温香软玉抱在怀里的美娇娘，一觉醒来，就成了具冷冰冰的尸体，那可不得疯？”是人都得疯吧？

　　甲、乙、丙连连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想想的确瘆得慌。

　　甲：“那凶手不是新郎官了，人都疯了，还怎么作案。”

　　丙：“此言差矣，他就不能是装的？你想啊，新娘子一死，头一个遭怀疑的就是他。”

　　乙：“那他怎么不在成婚前下手，偏偏要自己惹人怀疑？这说不通啊。而且那场景我去看了的，那模样，不像有假。”

　　甲：“那这可不得了，到底是什么人把新娘子杀了，还把新郎给吓疯的？”

　　众人一片倒抽凉气，这时还是丙出来说了句正经话。

　　丙：“……新娘子不是没死吗？”

　　对，没死，可也不算活着了。

　　乙：“……反正这事儿不简单。”

　　甲：“是挺不吉利的，那贾家也算是可怜。”

　　丙点点头，“是挺可怜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毕竟这事虽然在百姓嘴里口口相传，但也就这一起，也闹不到人心惶惶的地步，顶多是给百姓们茶余饭后增加了一些谈资。

　　但是在飘飘兮与流风这边，这就是另一个事情了。

　　“吃完了吗？”流风抿了抿嘴，给飘飘兮使了个眼色。

　　飘飘兮点头，两人就起身回房间了。

　　“离魂。”流风坐在桌子旁，下了判定。

　　飘飘兮关上门，也坐了下来。“很奇怪。”

　　的确奇怪。流风点头，吃生魂有助于增长修为没错，可什么人没有魂魄？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大？

　　“难道只吃女性的魂魄？”飘飘兮发问。

　　流风摇头，魂魄滋养效果好坏并不在于男女之分。

　　“特殊癖好？”飘飘兮试着问出了口。

　　“这倒是有可能。”

　　“那是妖……还是魔？”飘飘兮觉得这点也很奇怪，他们两个那天都在场，丝毫气息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尚且不说，修为不足，可是以流疯子上神的实力怎么也察觉不到？这太奇怪了。

　　“不知。”流风陷入沉思，突然开口道：“我想到了一桩往事，和这次的事件有几分相似。”

　　经流风提点，飘飘兮也想到了，是说不尽木的那件事吧。

　　飘飘兮觉得流风的判断很有道理，因为相较于妖族，魔族更喜欢，或者说是更崇尚这种残忍有效的修炼方式。

　　等等，如果是像不尽木那样的话……“大人，那贾府新娘子的魂魄也许尚在也说不定。”因为不尽木那时也是把魂魄都囚禁起来了，不知是想炼化还是怎么，反正就是没吃就对了。

　　解决了这一问题，飘飘兮兴奋的站起了身，来回踱步，喃喃自语，却没注意到流风一直在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丝审视，与一丢丢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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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流风：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是怎么回事？
我：真的吗？！是不是谁对你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嘿嘿嘿…
流风：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