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140、曲终

　　飘飘兮只觉得四肢百骸被一股暖流浸润，不论是受伤的疼痛亦或是识海的混乱都离他远去，整个人如同沉溺在温泉水中，源源不断的力量灌入体内——仿如新生！

　　意识回笼，飘飘兮张嘴喘着粗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而缓慢，甚至能捕捉到气流的变化，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

　　这就是流疯子眼中的世界吗？

　　方才还如过江之鲫涌来的妖魔，一个个都退开至飘飘兮三尺远，漆黑的瞳孔在震颤。

　　现在知道怕了？飘飘兮一声嗤笑，吃软怕硬的东西！

　　“看没看到一个道士？他在哪儿？带我去。”飘飘兮的语气冷冰冰的，吓得妖魔们一哄而上撕咬着拦路的御魔鸟，自觉为他开出了一条路。

　　与那只御魔鸟一照面，飘飘兮便感知到了无川的气息，居然在它肚子里。

　　他脸色霎时一黑，抬手便让这御魔鸟四分五裂，露出一条黏糊糊、蔫答答的白鲤鱼，面色更黑了。

　　感情无川这小子跟他五百年，硬是一天天混过来的，没了流风的法力，人形都维持不了！

　　飘飘兮没好气地把白鲤鱼收入乾坤袋，暗下决心出去得给他没日没夜加练。

　　还没等飘飘兮系好袋口，脚下又是一阵摇晃。那魔头又吐出一堆御魔鸟，叫嚣着冲进妖魔潮，方才还威慑于飘飘兮实力反水的妖魔瞬间被杀得倒戈，一起朝他袭来。

　　墙头草的妖魔果然靠不住，飘飘兮摇头寄出扶摇，如秋风扫落叶般清除眼前障碍。抬头望一眼冥山出口，足尖一点朝岩浆俯冲而去。

　　他要彻底了结这妖兽！

　　既是报流风当年之仇，亦是结束这冥山试炼。

　　飘飘兮一路杀进，如入无人之境，眼前出现那庞然大物，一眼就看到了它瞎了的眼睛，那是流风刺伤的。

　　“挽风！”飘飘兮爆喝。

　　听得召唤，一道银光似流星窜出岩浆，贯穿前路阻拦的御魔鸟，回到了飘飘兮手中。

　　“另一只也别要了吧。”挽风剑平地风起，风刃肆虐，瞬间把飘飘兮四周的妖魔切了个粉碎。

　　身似龙卷，风如刀割，那妖兽嘴才半开，飘飘兮已经钻入它眼眶，鲜血迸发，痛苦的吼叫伴随着御魔鸟从它喉头喷出，大半都落入岩浆，溅起一层层浪花。

　　些许岩浆落入妖兽口中，瞬间烧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疼得它虎躯一震，抬手抓向眼睛。

　　飘飘兮已然脱身，在风刃之中，不损分毫。他原以为这妖兽是不怕岩浆的，原来只是壳子不怕罢了。

　　他眼前一亮，当头就是一阵狂风，吹得它身子一歪，撞向石壁，反手削下一块巨石嵌入其牙缝。

　　那妖兽果然张嘴的幅度小了，堪堪荡在岩浆上。

　　“给我下去！”飘飘兮欺负它看不见，一脚踹在它的角上，千斤坠加狂风吹，一点点给他压到了岩浆下。

　　巨石抵着牙齿，嘴来不及闭上，岩浆倒灌入妖兽的口中，它巨大的身子开始晃动，把岩浆搅了个翻天覆地，殃及了大量妖魔。

　　“什么动静？”逍遥子一行人撑着出口不见飘飘兮出来，反而感到地震山摇。

　　“冥山不会要塌了吧！”祝融哭丧着脸，只见众人眼神扫过他，便讪讪闭嘴。

　　直到岩浆归于平静，飘飘兮才颤抖着收了剑，冷眼看这巨物横亘在岩浆之中。

　　盘踞岩浆险地作威作福，最终葬身于火海罪有应得。

　　“不怕死的尽管来。”飘飘兮眼刀刺向周遭，一个个妖魔都不敢近他的身。

　　飘飘兮也不再耽搁，朝冥山口飞去。光芒透过那碗大的出口照在他身上，似披着霞光羽衣，在一众妖魔的簇拥下，不似魔头，更似神明。

　　流风此刻已经醒转，麻木地运转法力护住玄月的心脉。她不能死，蒲英要她体内阳针救命，天界要她活着给魔尊一个交代。

　　而他，需要转移注意力。

　　流风本身已经伤上加伤，是该好好调息的。可只要一静，那种恐慌就如潮水覆盖，压得他无法呼吸。只有像此刻一般，由疼痛与忙碌麻痹自己，才能让他得以喘息。

　　流风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救人上，纵使冥山就在他的脚下，一错眼就能窥探，他却万万不敢去看。

　　以至于飘飘兮已经到了跟前，众人都惊讶得张开了嘴，无声在庆祝飘飘兮的平安归来，流风还在专心致志的救人。

　　血色的阵法荡开一圈圈涟漪，一只雪白的手穿过结界，腕骨上系着的红线松开，晃晃悠悠朝流风的方向飘去。

　　修长的手指撩起流风散落额前的发丝，抚摸上冰凉的脸颊，带着温暖的触感，轻柔的摩挲。

　　流风定住了。

　　好一会儿才转动眼珠顺着这只手，一寸寸挪到对面人的脸上，定格在飘飘兮温柔的笑容。

　　是真的……

　　眼泪啪嗒一下坠落，重重地砸在飘飘兮心上。流风伸出手抱上去，飘飘兮张开双臂接纳，狠狠地、紧紧地相拥。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打湿了彼此的衣领，两颗心隔着胸膛跳动，恨不能再近一点，把爱人融进骨血。

　　扶摇卷上流风的手腕，自顾自打了个死结，套牢了，解不开，扭来扭去弄得流风有点痒。

　　流风这才惊觉四周这么多双眼睛还在看着，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又把飘飘兮往怀里搂了搂。

　　直到玄月痛苦地呻/吟一声，飘飘兮才注意到他们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许久，不得不理智道：“流疯子……”

　　闻言，流风才松了力道，双臂环在飘飘兮脖颈上，抬眼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遂磨磨蹭蹭地放下来。

　　飘飘兮喉头滚动，僵硬地偏头查看玄月的情况。

　　以身为阵眼，以心头血献祭，再加上法力低微，玄月公主这回是遭大罪了。要救她又不伤她，必须打破这阵法，再拔出心口的阳针，以天材地宝温养……

　　难也就难在这第一步，集在场所有人之力，怕是都无法在不伤及玄月的情况下破开结界。

　　正当飘飘兮犯难，一旁的蒲英发话了。

　　“我魂魄已稳，已经不需要它了。”说着她便从胸口取出了琉璃灯芯，七彩的光芒瞬间照耀四周，磅礴的力量汹涌而出。

　　这便是琉璃灯芯！

　　飘飘兮的遭遇可谓是和它息息相关，却还是第一次见，如若真的只贪图它的力量，怕真能修炼个天下无敌。

　　蒲英居然就这么给交出来了？

　　“拿着它便不得安稳，不论是三界，还是我们。”蒲英与魅魈对视一眼，便把琉璃灯芯交还给了逍遥子。

　　身为在场最年长者，又站在天界的立场，逍遥子最合适做决定。一句废话没说，驱动琉璃灯芯护住玄月。在场众人心照不宣地汇聚法力，集中于法阵之上，以暴力破之。

　　不多时法阵光芒一闪，飘飘兮接住下落的玄月，取出她心口的阳针交给蒲英。

　　阳针一到手，魅魈便要带着蒲英离开。

　　流风:“保重。”

　　蒲英点头，未留下只言片语，便和魅魈一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

　　在场三方，如今就剩下两方，一方代表天界，一方代表天界叛逃者。

　　事情都告一段落，流风这才有时间同逍遥子说上话。

　　还没开口，流风先跪倒在逍遥子面前，飘飘兮也紧随其后。

　　“师父，徒儿不孝。”流风一叩首，“之后不能常伴您老人家身旁，还给您丢下这么一大堆的烂摊子。”

　　流风再叩首，“弟子有背您老人家教诲，未能尽职尽责累您脸上蒙羞，还请师父宽宏大量原谅弟子。”

　　流风拉住飘飘兮的手，再叩首便不再起身。“弟子觅得良人，往后会好好照顾自己，您和师母千万保重，不必挂心。”

　　这一句句都是冲着离别去的，逍遥子就是想说些重话，现在也开不了口。

　　琉璃灯芯现世，天界已经察觉，马上就会派人查询，所以蒲英他们走得那样急，飘飘兮与流风担着叛徒的名声，自是不能多留。

　　临了，留给他们师徒的时间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

　　逍遥子沉默，叹了口气。“起来吧。”

　　流风与飘飘兮互相搀扶着站起，看着逍遥子无语凝噎。

　　逍遥子道：“凤戟我会替你们照顾好……你们、去吧！”

　　飘飘兮与流风环视一眼众人，颔首离去，这一别，从此天高海远，再见不知何时。

　　直到飘飘兮与流风走了半个时辰，雷霆才领着援兵姗姗来迟。

　　凤戟看着冥山这一片狼藉，冲到逍遥子面前，“上仙，风神大人和……他呢？”

　　自从天界一别，凤戟只收到了飘飘兮与流风的一份婚书，得知他们平安无事，可他还有好多话要说。

　　逍遥子叹息，“走了。”

　　凤戟：“去哪儿了？！”

　　逍遥子闭目摇头。

　　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凤戟咆哮，“我不信！我要去找他们！”

　　逍遥子看凤戟跑开，对跟在他身后的灶明道：“还请小灶神帮忙看顾下，多谢。”

　　灶明颔首，追着凤戟离开。

　　玄朔抱着玄月，以定坤珠护住她的心脉，举目也没寻到想找的人，只看得这一群杂碎在他魔界团团转，眼角突突直跳。

　　“小玄，别生气。”飘飘兮的发丝人偶凑到玄朔面前，伸手要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还没碰到，便被玄朔一脚踢飞，折断了一支腿，露出木质的材料。

　　玄朔站定，以气化声。“半个时辰内，不想死的，给本尊退出冥山境内。违者，杀无赦！”

　　语毕，玄朔便带着玄月飞离。

　　发丝人偶见状，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不日，三界签订了休战协议。

　　不知名地。

　　飘飘兮把一套衣服丢进池塘，一揽流风的腰背过身，“好了没？”

　　池水中锦鲤钻进衣服，瞬息化形，与之前别无二致，正是无川。

　　只是……穿的是女装。

　　飘飘兮与流风转过身，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粉色娇嫩，正适合你。”

　　无川脸蛋爆红，气急败坏往下脱，“流风你怎么也不管管他！”

　　流风正色道：“因为是我的主意。”

　　无川语塞，“你们、你们……”

　　飘飘兮与流风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