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媒》一起留影

10、木易

　　木易今天格外高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

　　夜幕下，朗阁下挂着的红灯笼散发出暗红的光，依稀可见窗扉上贴着大红喜字，回廊上也装饰了红绸，内堂上红底金字的蜡烛跳动着暖黄的光……放眼望去，整个殿内不是红就是金，喜庆非常。

　　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

　　木易和新娘子已经拜过堂了，喜娘刚刚送她回新房。而这时，他立在回廊上，看着大堂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听着每一个人带着祝福来举杯酣饮，好不欢快！他却不敢迈进一步。

　　隐约可以看到，一身红裳的蒲英没安稳坐在首位，而是忙着到处敬酒，比他这个新郎官还忙碌。

　　冥冥中，蒲英突然抬头，一眼就看见了一半身影没入阴影处的木易。她微笑着踏出门槛，举杯邀约，“小木易，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还不进来，快快快，我敬你一杯！”

　　木易看着烛光中灿烂如春光的笑容，落寞又欣慰的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阴影，朝着光亮处行进，“来了。”

　　蒲英靠在门框上，把左手握着的酒杯递给木易，微笑，“祝你和新娘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说完，她一口干了那杯酒。

　　“谢谢王……”木易眉眼含笑的接过，十分爽快的仰头一杯饮尽。因为距离离得近，他还注意到了蒲英耳根已经泛红，这明显是喝醉了的表现。

　　“王，你是不是喝多了？”木易注视着她水雾蒙蒙的眼睛，压低声音询问。

　　蒲英抬了抬头，目光无神，毫无反应。

　　木易无奈的冲一个精灵摆了摆手，道：“王喝多了，你送王回房去休息吧。”

　　“我没喝多，小木易的婚礼我是一定要从头到尾参加的……”蒲英被扶起，还嘴硬不承认，挣开小精灵，踉跄着朝着酒席走去，喃喃道：“小木易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可以错过你的婚礼呢？”

　　木易眼神中带着怜爱与不舍，微笑的看着蒲英，上前搀扶着她的手臂，对立在一旁的精灵颔首示意，“王，没事的，都结束了，您去休息吧。”

　　蒲英脑袋迷迷糊糊的，被那个精灵扶着出了门，还在嘟嘟囔囔，最终，依旧渐行渐远……

　　木易保持微笑看着蒲英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又折回到了席中，继续和族人们觥筹交错……

　　木易一百八十二岁，成为了护卫队的总队长，在一众同龄的蒲公英精灵里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一个。他明白，伴随着权力而来的将是一大堆的奉承与巴结，那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可以拒绝。他秉持本心，油盐不进，随即又有一大堆的族人为了提亲，踏破了他家的门槛……

　　但是谁都不知道，他日以夜继的修炼，并非为了权力荣华，而是他只要实力达到标准，他就可以守护那个人了，纵使他永远不可能站在她的身边……

　　木易被来贺喜的族人连拉带劝的强灌了许多酒，被送到新房时，脚下虚浮，已经站不太稳了。

　　搀扶木易的精灵送人到位后就离开了，他看着这一扇门，犹豫片刻，便一把推开房门，跨进了新房。

　　一进门，木易的眼前就是大片大片的红，十分刺眼，一瞬间恍惚了他的视线。

　　明亮的火光在跳动，桌上放着合欢酒，床上也撒满了红枣、桂圆、核桃等寓意吉祥的食物，密密麻麻一层，也不怕硌得慌。

　　木易看着这些东西，不禁哑然失笑，这些还是蒲英女王筹办的呢，她这是把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提前用在自己身上了吧！

　　木易感叹完毕，上前掀开了新娘子的盖头。头戴凤冠，身披云霞的新嫁娘真的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一片蓝天，澄澈无匹。乍一看，竟然与某双含笑的眸子一模一样。

　　“夫君……”新娘子含羞带怯的轻声低唤，惊醒了木易。

　　木易对着她笑了笑，柔声道：“娘子，我们先喝合欢酒可好？”

　　新娘子笑着点了点头，把手搭在木易手心里。

　　木易扶着她的手，牵着她走到了桌边，亲自斟满了酒杯，递了一杯给新娘子。

　　新娘子娇羞地接过，随后两人的手慢慢地交叉，缠绵的开始喝合欢酒……

　　“啊——”一声痛苦凄惨的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传到了房中。

　　新娘子吓得手一抖，酒杯脱手而坠落在地，还未来得及喝完的酒水洒在了她的霞装上。

　　木易则是心中一惊，这个声音他曾经幻想过无数遍，太过熟悉了，不是蒲英又能是谁？

　　木易赶紧放下酒杯，转身就奔出了房间，独留眼神恐惧的新娘子一人在房中。

　　木易心急如焚，脚下快步如飞，到了地方不管不顾的一把撞开了蒲英的房门。门一开，他就看见了她躺在地上痛苦地吼叫，痉挛到满地打滚。

　　“王，王！您这是怎么了？！”木易一个箭步冲到蒲英身旁，扶起了她。

　　“小木……木易，你……怎么……在这儿？”蒲英喘着粗气，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

　　房中没有点蜡烛，直到一丝月光照进去，木易才看清蒲英此时此刻的面容，顿时整个人都慌了，“王您怎么……您怎么……”

　　蒲英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鲜血，配上她洁白无瑕的面容，显得格外刺眼。

　　“无……碍……”蒲英用尽全力推开木易，自己则由于脱力而瘫倒在地。

　　木易也没有预料到，被推得向后倒去，他却迫不及待的爬起来，想去再扶蒲英。

　　“你别碰我！”蒲英看着木易靠近，嘶哑着吼完这一句几乎用尽了气力。

　　木易听完则是一愣，被吼懵了。

　　“新……婚之夜，你怎么可以……可以把……新娘子……一个人……留在房中？！”蒲英怒视着木易，你知道她会害怕伤心吗？

　　“我……”木易眼神如火，又要上前。嘴上不说，心中反驳：有什么比你更重要呢？

　　“你走！……走！”因为过分激动，蒲英嘴角又涌出一丝鲜血。泪眼汪汪看着木易，带着哭腔哽咽到：“不要……让她……等急了……”

　　“……”木易看着蒲英倔强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站起身来，依言转身走出了房间。

　　木易知道，这辈子，他都将与她，失之交臂……

　　*口*

　　蒲英坐在屋顶上，眺望着远方。她的面容尽显疲惫之态，但眼中却充满着活力与希望。

　　木易站在教练场上，抬头仰视蒲英，他觉得女王是有心事吧。

　　木易与妻子欣儿已经成婚两年了，这两年中，木易身为护卫队的总队长，需要为族中训练新的护卫兵，而身为英儿的丈夫，则要尽到照顾好妻子的责任。他的责任变大了，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再不像那时，他的整颗心都系在蒲英一人身上。

　　就如同石子打在湖面上，再声势浩大也会消弭无声。少年时那颗悸动的心，在现实的俗事的打磨中渐渐平息。

　　“小木易，上来陪我说说话。”蒲英隔空传音给木易。

　　木易听到后，从思绪中抽离，提气轻身站到了蒲英的身后，恭敬的行礼，道：“王，有何吩咐？”

　　蒲英摆摆手让他起身，微笑，“没有吩咐就不可以找你来说说话吗？”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小木易，坐。”

　　既然蒲英都这么说了，木易也不计较身份悬虚，依言在三尺之外的地方坐了下来。

　　“小木易和欣儿怎么样了？”

　　“挺好的……”木易点点头，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听说欣儿怀孕了？”蒲英看着木易满脸幸福的样子，抬手挽起耳边的碎发，笑着祝福，“真是恭喜小木易啦！你要当父亲了。”

　　“谢谢王。”木易想到妻儿不禁笑得更加开怀，也没有注意到蒲英眼底艳羡的光芒。

　　“真好呀！时间过得真快……”蒲英感慨万分，“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嗯。”木易看着蒲英，早在五十年前，她就已经位列仙班了，而现在他感觉她的力量深不可测，他知道她打算冲击神位了。这也就代表他们的王要离开他们了，也代表她从此以后就只能是他的王了。

　　即使她终将属于另一个人，木易也不希望他的王孤独。或许，也只有那个光风霁月一般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王，你还会回来吗？”

　　“……”蒲英看着木易，重重的点头，“会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小木易要帮我好好保护族人，守护蒲山，答不答应？”

　　“是，木易紧尊王命，誓死效从！”木易赶紧起身单膝跪地，郑重许诺。

　　“小木易，你真……”蒲英看着他这副样子有些好笑。

　　“王，木护卫长。”一护卫兵急匆匆跑来行礼，打断了蒲英的话。

　　木易瞪了一眼咋咋呼呼的小兵，呵斥道：“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没看到王在这儿吗？！”。

　　“木……木护卫长，欣儿夫人要生了！”

　　木易听完，脑子一蒙，一脸疑惑，清醒过来欣喜若狂，“真的吗？！”

　　小兵害怕的点头，真的真的。

　　木易立即转头征求蒲英的意见，眼中兴奋的光芒在跳动，“王？！”

　　“去吧。”蒲英微笑。

　　“属下告退！”木易便迫不及待地飞身而下，恨不得蹦上天。

　　蒲英注视着木易越来越小的身影，“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她不在意的擦了擦嘴唇，温柔的勾唇笑了。

　　快了，很快我就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了……

　　木易长老房中。

　　“我没想到的是，那一天分离竟然是永别……”木易长老回忆起往事感慨万分，眼中又溢满了混浊的泪，“真的是天意弄人，世事难料……”

　　虽然感情很真挚，过程也很曲折，但飘飘兮听完蒲英的故事，其实并没有明白这些事和他现在调查的事或者长老们为什么要对他隐瞒五十六代先王的存在有任何联系。

　　“老头你是不是傻？”小玄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

　　“你说什么？！”木易长老顿时从伤心往事中抽离，指着小玄的鼻子怒了。

　　“难道不是实话吗？”小玄翻了个白眼，“飘飘又不是想听你的暗恋感情史！”

　　暗……暗恋？！

　　“你！”木易长老拂袖，气得无话可说，老脸一红，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哼！”

　　飘飘兮感激的看着小玄，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话都被他说了，痛快！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存稿发完了……有人想吱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