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五秒》虎二

9、近乎无知

　　黄濑再次睁开眼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若有似无地洒了进来。
　　抬手半遮着双眼，黄濑想避开阳光地翻了个身，一张偏黑的睡颜赫然出现在眼前。
　　！！！！！！！
　　黄濑云淡风轻的表情下藏着一把波涛汹涌的情绪。说实话，他还真没记起自己昨晚在青峰家过夜、和青峰睡同一张床的事了。
　　这会儿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一个激灵，睡意什么的都被彻底卷走了。
　　青峰睡着的样子比平常那副‘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的脸柔和不少。紧闭的双眼，随呼吸极细微煽动的鼻翼，微启的唇……
　　唇……
　　唇！！！
　　一幕相当之和谐友爱的亲亲画面猝不及防地闯入脑子，黄濑立马翻个身，再次背对青峰，脑子里黏糊糊的，什么也解不出来。
　　昨晚是做梦吗？还是现实？
　　昨晚自己确实好好刷过牙了吧？
　　青峰嘴唇什么滋味了啊？
　　刚刚自己在5秒内转回来了吧？
　　小青峰原来喜欢男人吗？
　　不是大胸？
　　还是大胸的男人？
　　等等……
　　我不是啊啊啊！！！
　　……
　　说实话，黄濑对昨晚那个一触及分的吻实在没有过多的印象，除了光速鼓动的心跳之外，他甚至连青峰的嘴唇尝起来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事实是黄濑连自己究竟是不是做了半个春梦，借以满足满足自己成天到晚对着对方肮脏龌|龊的想法，都没法确定。可这档子事，他能问谁？除了青峰和他心知肚明以外，还有谁能解惑？
　　问青峰？
　　怎么问！！
　　总不可能抓着对方，张口就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哟，兄弟，你昨晚是不是用嘴唇揍了我嘴唇一下啊”吧？？
　　所以不论怎么问都非常、十足、极度、绝无仅有的尴尬！
　　“呐，黄濑。”
　　青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黄濑满屏‘尴尬’刷过的脑袋在停顿一下后——黑屏当机。
　　“喂。”
　　听出青峰语气中些许的不耐烦，黄濑只能遵循害怕野兽的本能，僵硬地转过身去。
　　“呃，嗨小青峰。起的好早啊。”觉得自己都把‘早’说跑调了的黄濑恨不得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从此当只鸵鸟，不理世事。

　　青峰看着黄濑的表情和反应，总觉得和昨晚的那一个有些重叠，但或许是因为阳光不比月色来得浪漫和引人犯罪吧，那种想要吻住对方的冲动有是有，却也没那么强烈。
　　他早在黄濑第一次翻身的时候就醒了。
　　但就像黄濑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一样，他也没准备好怎么和黄濑解释昨晚那个美丽的意外。
　　“洗个脸刷把牙，去吃早饭。”各种理由和解释方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吐出口的却是弧度偏离地球表面的典型早晨对白……而且怎么回顾都觉得把‘个’和‘把’给调了吧？
　　啊，也是服了自己。
　　黄濑听见青峰的话，愣了一秒，突然抬手遮着嘴巴，留下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然后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就往浴室跑。
　　青峰：“……”
　　是不是该跟他说声……他嘴巴没味儿？
　　呵呵，不了谢谢。
　　绝对会遭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嫌弃。
　　不对、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以这家伙的脑回路看来……会把昨晚的事当成梦一场吧？那……就不需要多此一举地解释了？
　　可万一他只是假装不知道，内心指不定胡思乱想什么呢？擅自认为自己是个耍流氓后不负责任的渣渣，再擅自彻底断开联系呢？？
　　青峰坐起身，抹了把隔夜后沾上些许油脂的脸，只能认命地为待会儿需要主动坦诚的事做准备。
　　唉，冲动是魔鬼。

　　好好的一顿早饭在青黄二人有些尴尬的眼神闪避，兼肢体回避，再兼言语规避里‘安然’度过。
　　“阿姨，我先走了。多谢您的款待！”黄濑拎着自己的随身包，向青峰妈妈鞠了个躬。在推脱好几次对方想给自己准备午餐便当的心意并光荣地惨遭拒绝后，黄濑才终于出了青峰家的大门。
　　“我妈真疼你。”
　　“……”不知想起什么，黄濑的耳尖有点红，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开口，“小青峰其实不需要特地送我到车站的……”
　　“前一晚亲了人，第二天让对方一个人回家？黄濑，我在你心中究竟是怎样一种不堪的形象？”
　　小模特在听到这句话后踉跄了一下，所幸被青峰拽住了手臂，不然可得委屈一张帅脸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轻轻地挣开青峰的手，黄濑握紧了手里的便当，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再没开口说一个字。
　　一直到车站门口，再怎么不舍，青峰现在也没什么身份资格和人上一辆电车。
　　“到了。回去路上自己注意安全，到家了通知一声。”
　　“嗯……”黄濑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临阵退缩，“小青峰再见。”
　　察觉到黄濑的不自然，青峰叹口气，拍了拍眼前金灿灿的脑袋，轻声说了句“再见”。
　　眼睁睁看着黄濑转身走向车站门口，青峰好几次都想上前把人留下，但他知道不行。他既还未打算告白，又不确定如何对昨晚的事情做出解释，若是贸贸然行事，怕是会酿出大祸。
　　怎料已经踏进车站一步的黄濑突然又往回走，期间还夹带着小跑步地回到青峰跟前。
　　“？”
　　“小青峰。”黄濑深深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将之呼出，“我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不会问。”
　　“黄濑……”
　　“哎呀你先听我说完！”青峰的话音终结在黄濑捂上自己嘴的手掌心，只好垂眸继续聆听，“我什么都不打算问，是因为小青峰说了，要我别问，还告诉我等行的时候会把一切告诉我，所以我没问。虽然还乱七八糟地说了什么‘能不能’之类的东西，我不明白，但是……小青峰不会骗我的，对吧？”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青峰的答复，黄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压在对方嘴上，急急忙忙地松开手，却被青峰握住。
　　青峰想：这家伙的信任……真是近乎无知。
　　青峰的手掌因为长期运动又不保养的缘故，结了层薄薄的茧，像这样轻轻握着黄濑的手，不由得让后者觉得有些许酥麻感。
　　大拇指指腹温柔地摩挲黄濑的手背，青峰似是在捧着什么心爱的物品般，静静欣赏了片刻，才重新抬头直视黄濑的双眼。
　　“嗯，我不会。”他如此郑重地，这样说道。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黄濑从模糊的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影子，轻轻抿了抿唇。
　　昨天，小青峰在这里亲了一下。
　　心跳登时快了好几拍，黄濑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脸颊更是火辣辣的烧着。
　　其实他也琢磨过。这个吻的意思、青峰对自己的感情……
　　从意识到喜欢上青峰的那一刻开始，黄濑就做好了这份恋情注定无果的准备。
　　这个黑皮是个笔直笔直的铁血汉子。
　　这样的单相思在两人分道扬镳去往不同高中的时候有了短暂的中断。那时候，黄濑天真地相信着距离和时间的力量是巨大的。但在最初成为高中生的新鲜感过了以后，他发现自己对青峰的思念似乎翻了倍。每一次篮球在手，他就抑制不住地想念那个人。再往后点，不需要篮球作为媒介，身边一草一木一片云都能和青峰沾上关系。
　　那段时间，他总是喜欢故作无聊地和青峰发发信息，对方回复的一个‘嗯’都足够让他心情好一整天。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跑不掉了。
　　一直持续到去年IH一战。
　　在不断模仿青峰，不断用青峰的招数来挑战本尊底线时，有好多次‘我追逐着你的脚步好久了，我很喜欢、很喜欢小青峰’都差点脱口而出，但他还是忍下来了。
　　在他跌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的那一刻，他想：小青峰过来。如果小青峰真的过来，我就要告诉他、告诉他我好喜欢他。
　　但青峰没过来。甚至连伸出手这么细微的、能够让自己动容的动作也没有。
　　那一天，黄濑哭了。因为输了的比赛，也因为那份无尽的单恋。可是第二天早上，当他睁开眼时，浮现在脑海的第一个意识依旧是‘小青峰真强，果然好喜欢小青峰’。
　　就在最近，这段自认为没什么希望的感情似乎在慢慢地透进一丝丝的光。而昨晚，当青峰的唇贴上自己时，这份感情就像突然安上了一道大大的玻璃窗，明亮起来了。
　　他真的不明白青峰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也选择不去开口、不去追求。
　　不只是因为青峰说了不要，也因为他害怕自己一时的激进，不小心就把原本的玻璃窗打破了。
　　害怕就这样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这一次，他决定要等青峰。

　　自那以后，两人之间，不再有任何一方提起这件事。
　　短信依旧天天你来我往，偶尔也会相约看场电影吃个饭。当然，有那么几个瞬间，还是会出现与那一晚相似的、‘你望着我，我看着你’的情景。
　　但是，没有任何的逾越。
　　黄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改变了，但却又感觉什么也没变。期待着哪天更进一步的同时，又忐忑于破坏如今的平衡点。
　　他始终没搞明白青峰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也坚守了自己的承诺——不要问。
　　一切如常。

　　一直到美国街篮队，Jabberwock踏上日本岛的那个夏天。
　　随着致命一球落入篮筐，某些事情也尘埃落定。
　　迎战Jabberwock的前一日，火神收到了Alex的通知。
　　——他要去美国了。
　　赤司说“火神是最好的对手，最好的朋友”，有种惺惺相惜的滋味。
　　奇迹的世代和诚凛打完或许是最后一场的友谊篮球赛，理所当然地以前者的大获全胜划下句点。
　　都是精力旺盛的年轻男子，球打完了，之前填饱的肚子也基本空了。奇迹时代的众人和诚凛的火神黑子一起到附近的大阪烧吃宵夜。

　　趁着大家都在聊天，青峰走到火神身后推了一把，示意他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火神道：“怎么了啊？”
　　青峰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就这么飞美国了，哲怎么办？”
　　提到黑子，火神也不由得正色几分。虽然黑子没说过，但是他大概猜到青峰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了。毕竟黑子说过的——黄濑君和青峰君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其实刚接到消息的时候，我并不打算接受的。我想要留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我担心我一不在，一不小心就没了这个人……”捋了把汗湿的头发，火神似是想起什么地抬头看了眼天空，“可是黑子让我去了。他说，我们的感情并不会因为我去美国而消失，因为分开的不是心。还说了会好好努力读书，争取到美国留学。我觉得他做得到，那家伙成绩可好了。”
　　“那你呢？你有这份把握吗？等到哲去美国的时候，也是一年多了吧。”
　　“为了等一个相守的人，我等得起。”似乎察觉到话语有点肉麻，火神‘嘿嘿’笑了两声，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恋爱真的会让人智商下降。
　　这是青峰此时的内心所想。
　　“你给我记得你说的话啊。外国的胸部都很大，别被诱惑了。”
　　“混蛋青峰！！！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个样吗！！！”
　　“小点声！笨蛋火神。是想把大家都叫出来围观吗？！”
　　火神闻言闭上了嘴，两人都沉默了有一会儿，火神再三犹豫后说：“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看着那家伙……拜托了，青峰。”
　　从认识以来，两人之间如此严肃的次数屈指可数，青峰并没有马上回应。
　　“我总担心那家伙会把很多情绪自己藏起来。你们是他很要好的朋友，请替我多陪陪他。”火神再一次开口。
　　“啊，自己的爱人自己照顾啊混蛋。”
　　话是这么说，但火神知道青峰已经听进自己的话，并应允他的要求了。
　　“谢了。”
　　“给我好好的，你和哲。”
　　“那是当然。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没见得黄濑对你有什么特别啊。”
　　一掌拍向火神的脑袋，青峰让火神先回去，自己想到附近便利店买点饮料。
　　他记得黄濑喜欢喝冰柠檬汁。

　　从便利店出来时，青峰看见倚靠在大门外的人影。
　　“赤司？你怎么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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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恢复之前四千字的长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