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还是你》肆无忧

3、灰姑娘？

　　小雨绵延不断地坠落在操场地上，溅起了星星泥点。十年前的学校操场并没有漂亮实用的塑胶跑道和绿茵场地，而是一片泥沙混合物，夹杂着些许小草嫩芽，仿佛枯燥的读书生活的那一点点希望。彼时的言颜正是高一，还会和李黎一起在运动会时逛操场，看着蓝天白云偷偷听录音机。那时的温禄是个张扬霸气的小伙子，还会和几个好哥们约着打篮球直到被老师抓走。因此，阴沉的天气并没有阻挡住几个幻想自己是灌篮高手的高中生的热情。温禄带着一帮好兄弟在篮球场上顶着雨水挥洒汗水，言颜则坐在座位上捧着书发着呆。
　　啊……生活好无聊。快点考试就好了。言颜心里念叨着。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收拾好了书包正在班门口等小黎的时候，总感觉隔壁班男生在看着她窃窃私语。她疑惑地望去，那一群男生们又避开视线。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到小黎已经收拾好了，她便换个方向打算走人了。谁知突然，那一帮“鬼鬼祟祟”的男生突然对她喊道：“言颜！你等会儿！” 他们异口同声喊完，又互相对视一眼，爆发出一波波地笑声。
　　可这一嗓子出来，整层楼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言颜霎时间脸红了。被一群不太熟的男生这么“团结”地喊着，她尴尬又无语。
　　“你们干嘛？我不认识你们。” 她有些警惕地看着那群嬉皮笑脸的男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黎也很疑惑，“怎么了小颜，你惹到谁了？” 但看到那群笑得没心没肺的男同学们，她也被感染似的笑起来。“也许是有人要和你表白呢！你看他们傻乐得。”
　　言颜心里一阵狂跳。她长相清秀，但远不如李黎。李黎是班花，年级里颜值排行数一数二。而她整天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略有有些驼背，站着还喜欢抖腿。还没被人追求过的她听到这样的假设一时心头火热，脸上的温度下不去了。
　　言颜和李黎正说着话，那一群男生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让出一条路，仿佛迎接明星一般，吹着口哨嘴里喊着加油。从“星光大道”走出的是个瘦高地男生。他至少有180的身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圆寸头。臃肿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有着模特的时尚感。
　　“啊，是温禄！”李黎在一旁轻声惊呼。
　　言颜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她越发紧张，甚至又开始抖腿。没错，她一紧张或者不舒坦，就喜欢抖腿，仿佛抖着腿晃着身体，就可以和心跳同步，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温禄一步步走进，心里想着这个人真的好帅他到底要干嘛难道我要……？
　　内心活动还没结束，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温禄先是对李黎说：“你好，我有事想和言颜同学说，所以今天可以让我和她一起走吗？” 言颜已经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了，哪怕是扭个脖子或者伸出手抓住朋友的衣角。她只是呆呆的，心跳越来越激烈。然后她看到温禄一张俊脸勾起了有些坏坏的微笑。“言颜同学，今天我送你回家吧。”
　　之后的她，仿佛一个机器人。她听到了身后其他同学的私语，也听到了男生的打闹和调笑；听到了温禄让她一起站在门口等他家司机，也听到了一些女生的冷嘲热讽。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外面冷风嗖嗖，粘腻的雨水飘打在她手上，才唤起自己身体和思维的正常。抬起头，温禄为她撑起一把大伞，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大小，她的心跳又无法正常了。
　　“你，你好，温禄同学。我和你好像不熟？” 言颜觉得自己必须要说话了。
　　“嗯，但是我们今后可以熟悉起来。” 说完，他笑着亮出一口小白牙。
　　言颜心里仿佛被丘比特的爱神之箭射中。我这是要成为灰姑娘了？！她傻乎乎地跟着温禄上了他家的车，然后温禄说的话她全部嗯嗯点头，一直到她回家关上大门，那嘭得一声，才把她的理智给撞回来了。她答应了什么？好像是，做他女朋友？？？
　　温禄之名全年级没有不知道的。高中开学后才来的大城市的转学生，那一看气质就和他们小地方的不一样。在女生中他是白马王子，男生中他是精神领袖。在这个小小的高中里，掀起了一阵风暴。而现在，这个风暴中心，竟然包围了自己。
　　不得不说，言颜心里是有些得意的。摘下眼镜，她仔仔细细地照着镜子，“嗯，还是挺好看的！” 她自言自语，然后吃吃地笑了。
　　第二天，她在班上和李黎分享了这个好消息。“我真的很意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灰姑娘！他怎么就喜欢我了呢～” 言颜还处于兴奋中。她并没有看到好友眼里地不耐烦，和快要挂不住的微笑。不过，这样的兴奋在一天后，就消失了。因为放学时她并没有看到自己的新鲜男友。“作为他的女朋友，我还是去陪陪他吧！” 言颜给自己打气，然后跑去了篮球场。学校没什么娱乐活动，果然，她在篮球场又发现了温禄。他正带着球过人，对面两个人想封住他的路，被他一个假动作闪过，引得旁边的女生们一阵尖叫。随后他立刻转身跑起来，跳起，投篮，一气呵成。言颜也忍不住尖叫出声，太帅了。有男生认出了她，笑嘻嘻道：“诶呀这不是我们的新大嫂嘛。” 其他几个男生纷纷大笑。言颜分不清他们的意思，直觉是在取笑她，正有点不开心时，就听到旁边几个女生尖刻的声音。
　　“诶哟，这丑八怪长成这样？你看她那眼镜！”
　　“对呀对呀，还有你看她那个背厚的，肥猪一样，脸大得不行了。”
　　“头发还乱七八糟的。话说你这卷发挺好看的呀。”
　　“那是！不过我同桌那天说温禄喜欢黑长直，我想着去拉直头发染黑好了。”
　　言颜听不下去，只能避远一点。她想和温禄说说话，毕竟他们才刚成为男女朋友。但是温禄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迷惑。昨天是他表白的，今天他怎么爱理不理的？言颜心里想着，低头看到自己凌乱的头发，稻草似的。我也去拉个头发吧……
　　那天的言颜最终还是和温禄说上了话，温禄有些没耐心。
　　“你，是喜欢黑长直吗？”
　　“嗯，还好吧。”
　　“哦，你打篮球真的帅！好多女生喜欢你给你加油。”
　　“哈哈，人帅没办法。”
　　“那，我回家了哦，你要继续打吗？”言颜觉得这样挤牙膏一样的聊天有些难受，于是打算回家了。
　　温禄有些犹豫，他转头和几个同学打了声招呼，转头对她说：“我送你回去吧。”
　　言颜觉得他两没什么话说，她又有些晕车，张口就想拒绝。可温禄已经抓起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向校门口了。“你是我女朋友，那以后我都会接送你上下学的。而且保证不给你爸妈发现。你以后就乖乖的早上七点在那个路口等我，下午在篮球场等我，就成。”
　　言颜看着温禄抓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有着火热的温度，连着她的心和脸都烫了。温禄的安排她没有反对。之后的一周，她不仅有每日接送，还有每日早餐和零食供应，成功获得了全校女生的嫉妒。
　　可言颜越来越不自信。她每次和温禄独处时，两人都没什么话说。温禄在她心中原本是个完美的运动系阳光男孩，可是她发现对方会在车上脱鞋，然后把脚翘到前面座位上。会让她喝她不喜欢的饮料，会要求她去拉直头发。
　　周六，她终于说服妈妈带她去拉头发。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电视剧上女明星那种柔顺黑亮质感的头发，感觉自己仿佛电视剧女明星。第二天她就兴奋地约温禄出去看书了。“他一定会惊艳的哈哈哈。” 言颜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床上，打着滚傻兮兮地笑起来。
　　第二天，她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连衣裙在老地方等温禄。那条连衣裙是小姨穿过的，她家没什么钱，她的衣服都是姐姐或者小姨不要了送给她的。言颜不太在意，觉得好看就可以了，还显得成熟一点呢。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直到听到两声喇叭声，才意识到温禄已经到了。
　　“你傻站那干什么呢？” 温禄在车窗那探出头，对她不耐烦道。
　　言颜一瞬间心沉了下来。她闷闷不乐地上了车，而温禄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她有些好奇，又有些不满。手机当时还是个稀罕物，她们家就她爸有个三星，她自己是连小灵通都没有的。她能理解温禄玩手机，但又气对方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你没发现我今天哪里不一样了吗？” 言颜小声问道，扯了扯对方的衣角。
　　“啊？” 温禄抬头，扫了她一眼。“有啊，你换发型了。” 言颜瞬间高兴了，刚想问他好看吗，就听温禄紧跟着来了一句，“这药水味都冲死了。”
　　言颜瞬间凝固了。她以为这很正常，虽然知道很难闻，没想到温禄这么介意。她心里闷闷不乐，看着对方扣着鼻子玩手机，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为什么要这么被你嫌弃。
　　这想法仿佛一道闪电，劈中了她的恋爱脑。那闪电劈过后仿佛形成了两个小人，一个在脑子里喊着“怎么办又被他嫌弃了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另一个不屑一顾道：“你是不是傻？他难道就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白马王子吗？你不会再观察一下吗？” “可是他真的好帅，那么多人喜欢他他却选了我。” “你以为选妃吗？！选你又怎么样？！关键是要对你好啊！” “他对我挺好的……” “那他真的关心你吗？你看这么久了他还在玩手机！还又脱鞋！”
　　言颜脑海中的两个小人喋喋不休，她甩甩头，开始仔细思考自己理想的男朋友。16岁的她憧憬着小说里那样完美的男主角。温柔体贴，多金帅气。不得不说，她喜欢温禄一部分是因为虚荣，她根本不了解对方的性格。
　　她心里想着事，根本没在意温禄把她带到了哪里。直到停下，她才发现他们没往书店去，而是在一个公园里。“这里风景不错的。” 温禄对她说，“今天中午请你吃饭，我们先晃晃，下午去电玩中心。” 说着便往前走去，也没管言颜的想法。
　　“哦，中午吃什么？” 言颜第一次和男生出来玩，觉得这些活动很新奇，也就按耐住了之前心里的烦躁不安。
　　“你就想着吃。” 温禄没回头，“你选吧。这个小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
　　言颜听着觉得不爽，小地方你还不是来了。她赌气道：“去吃牛排吧！要吃贵的！”
　　温禄呵呵了一下，而言颜更不爽了。
　　午餐时分，言颜尽量坐直了身体，用她以为的最优美的姿态拿起刀叉，开始切牛排。就在她反复提醒自己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时，抬头一看，温禄竟然在用筷子叉牛排！
　　“你……” 她震惊到手里的刀都拿不稳。
　　温禄毫不在意嘴巴上和脸上蹭到的黑椒汁，嘴巴里一边嚼东西一边道：“看什么？我就喜欢用筷子怎么了？”
　　言颜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挺直的背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