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真相是真》一勺江湖

18、第 18 章

　　一整天，楚巡都泡在人工雨里，先是跟女主雨中告白，然后又与男二在泥水里你来我往地互殴，连个替身都不用。她心疼得很，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能做的只有一听导演喊停，就立刻冲上去，给他裹棉被，为他冲姜茶，烘干他灌满水的鞋子……无论多么琐碎，多么卑微，她都甘之如饴，她享受照顾他的一切。

　　手机响了。游优飞快地瞄了眼屏幕，干咳了声道：“陌生号码，我来接吧。”见楚巡不置可否，她赶紧按下通话键，背过身去接电话。

　　“是颜总的。”她松了口气，将手机递给楚巡。颜是东方奇域的合伙人之一，专门负责外联工作，阿唯说得没错东方奇域的确是个小作坊，但是这小作坊毕竟也有楚巡的一份，她相信这个小作坊迟早会成为厉害的工作室，她从不怀疑自己看上的男人的实力。

　　“谢谢。辛苦你了。”楚巡朝她点下头，接过电话。

　　游优扭过脸，做出识分寸的姿态，眼里却都是不甘心，楚巡向来客气得过分，真诚毫无远近亲属地，直白地拒所有人于他的世界之外，对她与对待剧组其他工作人员没有区别，即使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已经跟着他这么久，陪他敖过无数次大夜，为他守在荒山野岭喂蚊子，忍受风吹日晒的种种，仍然不能再亲近一点。

　　颜总接到望京电影节的邀请函，《脱身》剧组强调务必让楚巡去露露脸走一趟红毯，《脱身》档期定在暑假，离上映还有一个多月，正好借电影节宣传。虽说是配角，但楚巡可是最年轻的影帝，由于电影涉及了部分敏感题材国内被禁，因而他这个影帝头衔颇为曲高和寡，正好给剧组造势同时也给自己多些曝光量。

　　楚巡这会正在深山老林拍一部民国狗血电视剧，《脱身》电影还没拍完的时候他就让颜总给自己拿下这部剧，争取不到男主争取到男二的角色也可以，片酬不论。毕竟这是他现在能接到的相对能热播的电视剧，虽然这部剧剧情狗血，逻辑硬伤不少，三观有待商榷，但深得广大家庭主妇的喜爱。

　　完全恢复记忆后，他想过重拾修行之术。然而这个世界的运行之道与九原大不同，几乎找不到能够用以修炼的灵力，曾经的修行之术除了让他的体质五感相较普通人略高一筹，其他再无厉害之处，他终于成了血肉之躯的凡人。

　　上次天台一别，两人再无联系，甚至连他的电话都不接。楚巡反复告诫自己要尊重纪阳的决定，然而随着他感觉到修真能力在身上的逐渐恢复，便愈加有了自信，觉得自己够守着纪阳，保他安然无恙度过百年，光是这样想楚巡就很满足了。于是楚巡向剧组请了假去望京参加电影节，想着无论如何要和纪阳好好谈一下，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行，反正不要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下了飞机，楚巡先去了趟纪阳住处，遇到齐楚越才知道他今天学校有课。时间不早，游优便劝楚巡先去酒店梳化完走电影节红毯，反正纪阳上完课也会去活动现场的。诸事不顺，司机为了赶时间抄近路，结果带着一车人堵在市区，这下楚巡不仅没赶上红毯，还得亲自打电话给剧组制片导演挨个道歉。红毯之后接着是颁奖晚会，虽然他们的电影还未公映，但主办方仍是安排了位置，总归要卖个面子，指不定还有镜头扫到，男主角毕竟是资深前辈懒得去做些小辈的陪衬，制片人顺水推舟让楚巡出席代表下。

　　楚巡姗姗来迟，晚会内场已熄了灯，所幸表演还未正式开始，不少明星导演趁此交头接耳谈笑风生。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没腾出人手给楚巡指引，他便站在一旁，目光在人群中梭巡了一圈，黑暗中，坐在前排的纪阳正低头侧耳，听工作人员讲流程，那双忽闪忽闪注视着别人的圆圆大眼就像夜空中不时闪烁的星星吸引到楚巡的注意。

　　纪阳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楚巡，他抬头时正看到引导员领着一个人往里走，即使看不清面目，但只那身影隔多久他都能认出来。触电一般，纪阳扭过头跟旁边的人打招呼，又控制不住余光一直飘去楚巡身上。后者垂眼看脚下，绕过喧闹嘈杂的人群，静静坐到角落的位置上。他交叠双腿，十指相扣放在膝盖上，挺直腰背抬眼望向舞台，偶尔有光斑掠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睫扑扇如鸦羽，眼波缱绻似流云，惊鸿一瞥不过如此。

　　只是远远看着这人，纪阳的心又软了，不得不承认，恐怕即使喝了孟婆汤，只要碰到楚巡，他就只剩丢盔弃甲，毫无原则沦陷的份。楚巡是他的天敌，这天敌从上一世追到这一世，恃靓行凶般折磨他，要他的心不够，还要他的命！要他一条命不够还要几条！

　　饶是纪阳在心里爱而不得，喜欢的死去活来，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今天的晚会无疑是个名利场，像楚巡这种背景资历一目了然的，即便拿到个把专业奖项，仍只能做个陪衬，别说镜头，那些灯光也不过是无心扫到他而已。

　　反观纪阳，娱乐圈新晋红人，有ENNI这样的大公司提供资源，才进公司半年，就拿到春节档某部热门电影推广曲，上一世这首歌也是流传甚广，但那时可没轮到他，而是由公司里某位以低音出名的歌后演唱的，如今这部电影票房可观，在电影节获得了最佳音乐、最佳导演、最佳男女主好几项提名。领奖的事本落不到纪阳头上，但谁让他的背后是ENNI，这部大热电影有ENNI参与投资，既然剧组已有好几拨人上去领了奖，最佳音乐由纪阳上台代领，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纪阳从年轻影后手上接过奖杯，姿态倜傥潇洒，全无新人的青涩鲁莽，再看女方青春可人，既灵且美。纪阳笑称奖杯被影后开光，怕是以后自己也有成为影帝的可能，惹得佳人芳心愉悦。虽是第一次同台，但男帅女俏，忒地般配。

　　领完奖，纪阳到后台换装候场，他的表演安排得靠后，除了粉丝，已有不少嘉宾陆续早退。楚巡关掉催命般的手机，只专心看向舞台等那人。

　　舞台上梳起刘海，一身礼服的纪阳，终于让楚巡将前世的他和这一世重叠了起来。洁白晶莹的细碎灯光将正在唱歌的人席卷，模糊那人纯澈晴朗的面容。曲终人散，楚巡收回视线，感觉空落落的，若不是时不时怼过来的摇臂摄像机，若没有四处走动的工作人员，他很想伸手按住心脏，有什么从胸口飞出去，空荡荡的。

　　他心动了，光是看着那个人，光是想起那个人，即使没有任何回应，他的心也会如潮水层叠奔向海岸，撞上礁石，溅起飞沫。

　　上一世的楚巡忙于修炼和找弟弟。重遇的最初他误将纪阳当成了弟弟，即使后来确认只是认错了人，他仍是同照顾弟弟般宠溺对方，不厌其烦，也许就在那时他就一直压抑迷恋爱欲这类原始情感。此刻他终于控制不了汹涌而来的情意，甚至比在场所有的粉丝更强烈地渴求着舞台中央的那个人，不再是刹那转瞬而过的情感波动。

　　剑修之道就是迎难而上。

　　纪阳的节目安排得靠后，他本可以跟公司车走，但一群粉丝为了给他撑场子坚持到节目录制结束，场馆位置偏僻，并不太好打车，纪阳不放心，便让公司的车带了几个顺路的粉丝先走，自己则留下来陪剩下的人一起等车。一群女孩叽叽喳喳跟他聊天，他不恼不烦，耐心地如同登台领奖时对待影后一样，亲切幽默。现在的他起码明白，即使没办法回应他人的爱意，也不能糟蹋真心。换做以前，他恐怕只是因为担心粉丝出事，会给他惹来舆论谴责，而不得不按捺焦躁陪这群人闲聊。既想要粉丝应援又讨厌应付粉丝就是他从前工作的常态。重活一世，加起来三四十的年龄了，他逐渐变得温和成熟，偶尔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楚巡，活成喜欢人的样子也可谓是对求而不得的慰藉。

　　送走最后几个粉丝，已快到深夜，纪阳长呼一口气，心却跳得厉害。整晚他都有种被楚巡当面看着的错觉，甚至一直处于飘忽而不真实的亢奋中，他猜自己是因为来来去去失望喜欢讨厌喜欢失望重复太多次，而生出臆想。

　　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不！绝非是他的自作多情。

　　咬了下唇，纪阳鼓起勇气抬头朝某处远远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