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入沐三分

24、风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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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整。”
　　老人扫了眼手机，又放回口袋，眯着眼看向一旁出神的小姑娘，拖着浑浊不清的嗓调关切了一句：“小姑娘，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你家大人该急了。”
　　梁佳只是对老人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随即，凝神看向那晦暗不明的巷子口，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她想回去看一眼。

　　透着潮湿味的木门前，梁佳的钥匙方转了半圈，木门却从里面应声而开。
　　叼着根劣质香烟的梁辉，刚尝过免费送上门的猎物，打算去赌桌上开开红，结果没想到自己家的猎物回来了。
　　梁佳不由自主捏紧手里的钥匙，垂眉低眼叫了一声：“爸，刚才我同学是不是来找过我？”
　　梁辉将人一手拉进家，反手关上大门，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又问她道：“你这些天去哪野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猎物，梁佳还是了解饿狼几分的，至少今晚饿狼不会再对她动手。
　　她双手垂立于身侧，像是接受某种训斥，开口道：“我找到我妈了。”

　　梁辉的眸光似乎在嘴里那点红星火点的衬托下，闪动了下，但转瞬即逝，他拿下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白雾问道：“她人在哪里？”
　　“她住在半山别墅。”梁佳回答。
　　“果然！”梁辉冷冷笑了声：“她当年还是跟着那个有钱人走了。”

　　“梁叔叔。”
　　梁佳很久没有这么叫过梁辉，梁辉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年他刚把秦雪和梁佳带回向阳里。
　　梁辉和秦雪是一个村里的老乡，梁辉初中辍学后便来到陵城打工，他也没想到会在陵城遇到被丈夫抛弃的秦雪，他依稀记得秦雪是他们那个村子最好看的姑娘，当时的少年，没有哪个不喜欢她。梁辉再次遇到秦雪，他发现自己少年的那份悸动依旧存在，大概老天眷顾他，秦雪最后竟然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吗？”梁佳叫醒了走神的梁辉。
　　梁辉低头弹了弹烟，无神看着这些慢慢降落的烟灰，带着一种自嘲与愤恨说：“什么真相？事实就是你妈爱慕虚荣，贪图金钱，选择跟那个有钱人在一起，抛弃了我和你——不对，你妈不是抛弃你，她是亲手将你推向了我这个人渣！”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真相——你妈知道我当年在我们村强|奸未遂的那件事。”
　　“你知道那个小女孩多大吗？七八岁，跟当年你妈狠心抛弃的你，一样大！”
　　他说完，魔怔似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的不可能成为可能，而那些精心包裹的谎言，被一一揭开。
　　那个女人，从头到尾，直至相认时，都在扮演一个好母亲的形象。
　　一阵强烈的疼痛从梁佳心脏蔓延开来，就像千足百虫爬过每一寸皮肤和骨髓，一点一滴，蚕食着她的身体。
　　她用力揪着心脏那处的衣料，从腥甜的唇齿间，不断挤出一句话：“不可能…我不相信…不是她…”

　　“你现在不相信也没用，真相就是你妈明知道我是个人渣，却在离开的时候，没有带走你。”梁辉脸上挂着一个扭曲的笑容说：“你妈，你的亲生母亲，才是那个对你行凶的刽子手。”

　　梁佳疯地伸手掐住梁辉的脖颈，既然无法相信真相，那她就要把这张道出真相的嘴，给关上。
　　梁辉死死拽住梁佳白细的手腕，呛着声骂道：“婊|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老子刚上完一个，没心情玩你，你他妈再不给老子松手，小心我像刚才上|你同学一样…”
　　“你住嘴，你给我闭嘴…”梁佳情绪激动地说。

　　梁辉的身高并不高，大概比梁佳高三厘米左右，但梁辉始终是一个成年男性，怎会轻易被一个小姑娘钳制住，他怒意大起，抓住梁佳的手腕，用力一扯，朝后重力一推，将人直接掀坐了地上。
　　梁佳面对一个成年男性，始终弱小太多，梁辉的脖颈甚至没有被她掐出半点印记或者血痕出来。
　　但梁佳的这下，彻底激怒了梁辉，他势必今晚对她做些什么泄愤。
　　既然不乖，惩罚必须加重。以前只是让她喝，那今天他就要让她尝到像她同学那样的满足。

　　摊倒在地的梁佳正打算坐起来，梁辉却一手摁住了她，另一手粗暴又粗鲁地扯自己的裤子拉链。
　　他舔着舌头，把手伸向女孩的禁区，就在他正准备扶着进入时，突然他双手一软，整个人死气沉沉倒在了梁佳的腹部。

　　不知何时，梁佳的手上多了一把刀，而这刀上正是梁辉的鲜血。
　　下刀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只想守住自己身上仅剩的干净。她颤抖着推开匍匐在腹部的人，手中的刀也应声而落。
　　她把自己蜷作一团，往后推了几步，眼错不眨盯着地上的梁辉，她想她好像杀人了。

　　.
　　天光将沉闷压抑的审讯室分割成明暗两块，而被重新带回来的梁佳，正坐在这块阴暗之处。
　　光影落在她清瘦的下颌上，短短一夜，她似乎又瘦了一圈。
　　再次回来，她似乎没有多大意外，面对徐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她平静地悉数回答。
　　徐峰又问：“你为什么会在第一时间给南飞打电话？”

　　这个问题她也在心里问过自己。
　　她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南飞救过她的每一个场景。
　　从在天台她偷听到南飞警告周玥，再到她被南飞一路抱到医务室，最后又是在天台，他威胁周玥要周玥的命。
　　或许，人的潜意识，会把帮助过她的人，作为自己最无助时第一个选择和信任的对象。

　　“可能我像我妈一样，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帮助自己，什么的人能救自己。”梁佳说：“南飞他有钱，做事又狠，我觉得这件事他一定能帮我摆平。”
　　“他到了以后是怎么帮你摆平的？”徐峰问。
　　梁佳：“我没有手机，我是用梁辉的手机给他打的电话，他到了以后，让我删掉了这通电话。”
　　“他很聪明，没有自己动手删掉通话记录，因为他知道梁辉的手机上有你的指纹很正常。”徐峰将方才实习警察倒的一杯水，推给梁佳。

　　“谢谢。”梁佳笑着握住纸杯说：“他戴上事先带来的手套，给梁辉穿好裤子和衣服，把尸体打扮成被高利贷要钱不成反被杀害的样子，随后，他又将那把刀上的血迹用东西仔仔细细洗干净，但唯独没有碰刀柄的部分，他说他有用，我相信了他。”
　　“然后他把刀放进了你离开他们家背回来的红书包里。”徐峰接着她的话说：“司机老易带来的红书包上，或许压根没有梁辉的血迹，因为他将刀放进你的书包时，所有可能被沾到的血迹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我不知道。”梁佳拿起纸杯，喝了口水说：“收尾的时候，他让我先离开了巷子，在车上等他。”

　　所以红书包的确有两个，但南飞所说的被他扔进大海里的那把刀，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

　　“不知道没关系。”徐峰淡淡地看向眼前这个女孩，语气中似乎夹杂了点情绪化地不忍：“你现在已经被我们警方认定为梁辉被杀一案的凶手。”
　　“不过鉴于你未满十八岁，再加上你长期受到死者的猥亵和家暴，法院应该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徐峰问：“你愿意认罪吗？”

　　“我愿意认罪。”梁佳再次握紧纸杯说：“但你能让我见见北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