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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场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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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我下去,”刚喊了这句,云和就发现喊错了,忙哀求道:“快放我到地上,别扔别扔,求你。”
大笑声停下,随即“咦”了一句,他飞快退后几步,把她放了下来,一只铁腕抓上她的脚,把湿透的裤管往上一拉。
“你干什……”
火辣刺痛蔓延上来,她的喝止被噎回,低头一瞧,雪白的右小腿上混着暗色,不知何时早已鲜血淋漓。
血液逼回心脏,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抓着她的腿,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郑重道:“拉了个大口子,伤口有些深,得缝针了。”
说完没听到回应,一抬眼,她面色惨白,一双手痉挛地抓紧他手臂,身子摇摇欲坠竟是要晕了。
“我有点晕血。”她艰难吐出一句,双眼上翻。
这一点血就要晕,真是没用,乔正安惊叹摇头,要是放以前他的兵,还不得往死里操练,操练上几十遍,想晕也晕不了,他用手使劲拍了拍她的脸,“别晕别晕,晕了怎么带你回去,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山前村没有赤腿医生,去邻村还得一个小时,罢了,算她幸运,这点小伤就由他来治吧。
缝伤口手艺,他可是扎实练出来的。
他蹲下身子,避过她的伤腿,把她背到背上,轻松站起,往村子走去。
“你……你偷看我……不是好人……”
云和伏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嘀咕道。
“就你那么小的,谁爱看。”他轻笑。
云和听到他嗤笑了一声,根本没听清他说得什么,不然肯定会跟他辩上一辩,倒底是大是小。他的肩膀很宽厚,伏在上面硬梆梆的,竟让她觉得甚是安全,脱力的她无意识地把脸靠到了他的肩头,随着他的走动,脑袋一晃一晃,手臂软软垂了下来。
乔正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昏迷,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脚下加速,稳而快地踩过一块块青条石,大步往山坡下走去。
“云和,云和……”
远远地前头走来一个人影,带着焦急的呼唤,乔正安脚下微顿,迎了上去。
来者是一个年轻姑娘,看着有几份面熟,正是村里人。
而她走近,看到他们后似是稍怔了一下。
“你……云和,云和你怎么了?”孟小秋终于看清了云和的情况,扑过来惊呼道,“云和,云和……她,她这怎么了?怎么落水了?哎呀,云和受伤了,流血了……”
此人声音尖细,这么一惊一乍激得乔正安脑仁疼,他轻轻一闪,让过她,接着快步往下走去。
孟小秋连忙跟上,边跑边喊起来,“云和落水了,流了好多血。”
七月燥热,落日后的一段时间却是最美好的,队员们都端着海碗,蹲在门口吃晚饭,三五一众嚼嚼社里的新鲜事下饭,东家长西家短唠一唠,晚上也能做个好梦了。
孟小秋的这一嗓子,把全村的队员都招了过来。
知青云和落水了。
哗啦啦的人群拥了过来,乔正安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
“大侄子,云和她怎么了?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老当益壮的山前村六小队的村长兼支书重一生端着饭碗冲到了头里,焦急询问。
乔正安停下脚步,动了动唇准备应答,别人的问话他可以不理,可村支书的他还是得卖个面子的,却不想孟小秋已接了过去。
“一生叔,云和好像跟周思危闹什么矛盾了,刚才我看着她找周思危往坝子去了,后来我又看到周思危回来了,云和没回来,我就想着去找找她,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落水了,云和不会想不开自杀吧。”
知青云和跳湖自杀。
哇,大新闻啊,知青云和跳湖自杀。
队员们的眼睛嗖得亮了。
去年云南那一块知青闹得可凶了,什么卧轨绝食全都齐了,害得山前村可是唠了大半年的嗑刚刚消停,这,这云和怎么也想不开了。
闻听此言,重一生灰白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一跺脚,急急道:“别说那么多了,快把她送回屋,周思危,周思危这小子呢?”
乔正安的目光聚到了孟小秋脸上,深深看了她一眼。
已从人群中气喘吁吁挤出来的周思危满脸惊慌,张着个手冲到乔正安面前,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可怎么回事,这可怎么回事,云和,你为什么要跳湖啊。”
“哎呀,地上都是血了,快送回屋。”
“周思危,你跟云和说了些啥呀,咋害得她想不开要跳湖?”
“周思危,你不是和云和处对象吗,你变心啦?”
“云和不是报了考试,马上开考了,怎么又跳湖呢?”
队员们七嘴八舌,纷纷猜测。
“没没,没有啊,我只是骂了她两句,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已是六神无主的周思危要来接云和,乔正安避过他的手,沉声道:“我背她回屋,带路。”
“噢噢噢。”周思危急忙应了,快步走在头里。
“血流了这么多,也没法移动啊,谁去隔壁村喊赤脚医生过来吧。”重一生提声喊道。
“我去吧。”有人应声。
“不用了,这伤口我能缝,谁去我屋里帮忙在书桌右侧抽柜拿个药箱过来。”乔正安道。
“我去。”
“我去。”
队员们踊跃应了,自有腿脚快的往乔正安住的屋子拿药箱去了。
“大侄子,没想到你还会看病啊!”重一生随在一旁小跑,“那以后……”
“一生叔,我只会缝伤口,不会看病。”
乔正安直直说道,打断了他满腔惊喜。
山前村的队员们为他的不着趣暗叹了声,不过也没敢明显露出失望表情来。
“噢噢,缝伤口也不错,也不错,是门好手艺。”
重一生打个哈哈。
乔正安跟着周思危等人,快步走到一个屋前,背着云和进了西侧屋。
山前村的屋子大多是茅草顶,瓦顶的实在少数,除了打谷场旁边存放公粮的四间瓦房,也就村长重家是瓦房了,乔正安住的也是茅草屋。
茅草屋内两张木架子床,一张上头挂着粗布蚊帐铺着凉席,乔正安找着地把云和放了下来,随即吩咐道:“要一盆凉开水,家里有酒的最好再拿些酒来。”
“大侄子,凉开水倒是没问题,可这年头哪来的酒啊。”
重一生苦着脸道。
“那就一盆凉开水。”
“药箱拿来了,药箱拿来了。”拿着药箱的人冲了进来。
乔正安接过药箱,点了点头,“正是这个。一会儿我给她缝伤口,你们都出去吧。”
“云和,你醒醒,醒醒呀,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骂你尖酸刻薄的,云和,你醒来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想不开啊,云和,我只爱你一个,没有别人,只有你……”
周思危扑在床前,拉着云和的手呜呜大哭。
队员们此时哪舍得离去,听到最后这句后,耳朵一个个全都竖了起来,处对象的戏码可是他们的最爱,连重一生一时都没挪脚。
“凉开水来了。”
一个矮个青年端着水盆推开人群挤到了乔正安面前,小心翼翼把水盆放到一张凳子上。
乔正安一双剑眉紧皱,喝道:“你再这样嚎下去,真要把她嚎死了。”
周思危的哭声呃一下噎在了喉咙中,整个身子僵在了床前。
重一生终于醒起他小队支书的责任,挥着手赶人,“都出去吧,让大侄子给云和看伤口,别堵着地儿了,把煤油灯移过来一点,陈唯康,把你们屋里的煤油灯也拿过来,借个亮。”
“好好。”那个矮个青年陈唯康应了,飞快从东屋拿来一盏煤油灯,点亮了放到床前的另一张凳子上。
队员们连同周思危一起全被赶出了屋子,屋门合上。
“周思危,你跟云和闹了啥矛盾,这么严重,你骂她尖酸刻薄,她要跳湖自杀?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呀?”
“幸亏被救上来了,要是死了可真出大事了。”
“是啊是啊,天色这么黑了,还能被人救上来,她真是命大。”
山前村的大婶子们发挥八卦天性,扯着周思危开问。
周思危失魂落魄,直着眼睛呆站在地上,一声不吭。
“妈妈,刚才那个哥哥是谁啊,长得太可怕了,他是鬼吗?”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扯着大媳妇的衣角,仰着脑袋害怕地说道。
“什么鬼,那是卫木匠家的外甥,他脸上的疤可是上战场留下的,那是荣誉的勋章,我前头不是说过了吗,见着他要喊乔大哥,可不许笑话他脸上的伤疤。”
重一生喝道。
“支书啊,不是前头我家娃上他外婆家玩了几天,刚回来嘛,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那位大媳妇忙解释道。
“战斗英雄是来我们村养伤的,这是我们山前村六小队的光荣,不许你们说他坏话,都给我记住了。”
“知道,知道。”
队员们忙应了,小孩子也吓得闭嘴了,这样一打岔,那些大婶子发现周思危已木呆呆回了东屋。
“你们看,他跟谁好上了?”
“不知道啊,不过我猜着,是不是重家的二丫头重秀岚插了一脚啊,我瞅着她好像有那个意思啊。”
“你小点声,重二丫在呢,不过被你这样一说,倒还真是,呵呵呵……”
“别说啊,周思危这人大城市来的,跟乡下的泥腿子就是不一样,身上的白衬衫永远干干净净,看着就是好看,人也有礼,戴副眼睛,笑眯眯的就象个干部,要是我年轻几岁,凭我这样貌,说不定也得追求他呢。”
“得了吧,你都老菜皮了……”
大婶子们边往嘴里扒拉着稀饭,把黄瓜条嚼得嘎吱响,边兴致勃勃唠着男女事下饭,俄顷,从西屋里传出云和的一声痛叫,吓得她们端碗的手直打了个颤。
“我的妈妈,这可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