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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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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魏夫人刚死的时候,南玉去找楚盏,她正在制作化蛇符,夏天决战之时,她打出的前十六道符南玉都认得,只有第十七道带着蛇影的从未见过。
南玉确信,楚盏把化蛇符打进她唯一的徒弟身体里了。从那一刻开始,南玉就变得人不人蛇不蛇,她也有了冬眠期,只想团成一团窝在火炉边暖乎乎睡觉。
想明白这件事后,南玉好几次梦到自己变成人首蛇尾的怪物,吸引来雄蛇要跟她纠缠,有一次甚至梦到天中山的大赤蛇来寻仇。
化蛇符是楚盏独自研制的,没人知道还会有什么后果,万一多年后真的把南玉变成蛇,也未可知。
她心情更恐慌了,她的人生在一步步倒退,现在她都不奢望能全须全尾长命百岁,只希望好好做个人,绝对不要做蛇。
刘至再过来看连月时,南玉殷切跟上来问他:“陛下,我师父的住处你没烧了吧?我遇到一点不确定的地方,想看看她的那些书籍笔记。”
“没烧,一直封着,你要看哪本?”
“全部都要,起死回生术融会贯通,集天下术法之大成,我要谨慎多看,才能找到万全的方法。”南玉一口气说,“就算一张写几个字的布片也不能漏,都拿过来。”
刘至显出犹豫,她辩解说:“陛下,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我和连月公主的命线已经搭上,我不会害她。”
想想也是,刘至便答应:“好,我叫人拿来,给你放到二楼。现在十一月,时间已经过半,等明年春天救醒连月,我就放你自由。”
南玉顾不得在心里骂他说谎,急急忙忙点头称谢。
楚盏的藏书大多是古籍,卷轴沉重,摆了一屋好几个书架,侍从过来放上驱虫的香草球。楚盏自己写的东西都是在锦帛丝绢上,精致华贵的两车,南玉开始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
她从前学习时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只是状态实在不佳,每天都莫名其妙睡过去,被侍女从一堆书卷里捞出来。
外面落着雪,临池观里温暖如春,南玉眼睛困倦地眯着,目光失神穿过繁密的雪片。
只有寸步不离躲在火炉边才清醒些,刘潜来找她时,她跪坐在火炉跟前,脱了外袍,额头汗湿摇着扇子,手里拿一份锦书在研究。
刘潜好奇:“你怎么突然这么努力?”
南玉垂头丧气,放下锦帛,跟他解释:“君侯,万一哪天你找不到我,看到蛇你都温柔一点,不要随便做成蛇肉羹。”
“怎么,我还要爱屋及乌,因为你对天底下每条蛇都好?”刘潜话音带着笑说。
“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可能真的要变成蛇。”南玉哭丧着脸,“我中了化蛇符。”
“什么东西?”刘潜看她不像玩笑,坐到她旁边。
“最近我一直昏昏欲睡,是因为进入冬眠期了,像蛇一样,温度低,要睡觉。”她抽一下鼻子,难过地说。
刘潜发懵:“那你最后会……变成一条蛇?”
南玉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我师父以前说不一定,变蛇要耗很多年。但我不安心,我现在看看她有没有记下破解的办法,或者她怎么做的这个符,我试着对抗一下。”
刘潜看着南玉,心里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这个消息太过惊悚,他不仅没遇到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全天下还有谁能有这种奇遇。他忍不住想,如果南玉真的变成一条蛇,他会怎么应对,想着想着,他说:“不然你向陛下求助,让他发个榜,召集天下能人——”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比较靠谱。”南玉叹口气,“他们不如我。你先不要告诉陛下,他不会在意我是人是蛇,只要我活着。说不定他还会下令,把我关进笼子里圈养,我看他恨不得我变成蛇,任由他摆布。”
刘潜哦一声,安慰她:“既然楚盏说了不会,那就一定不会,她不是最厉害吗?”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还是解开更放心,老这样冬眠也不好。”南玉说着,离炉子远了点,就又开始打哈欠。
她赶紧靠回去,几乎贴着炉子,才觉得舒服一点。
“还好我还有金五铢,你如果变成蛇,我也能找到你。”
“我肯定变成赤蛇,外形很好看,你不要认错。”南玉卑微地嘱咐他。
“蛇还能吃荔枝和橙子吗?”
“……不知道。”
“要给其他蛇喂了,看看效果再说。”刘潜煞有介事。
“呜呜……”
“广陵那边也有养蛇的人,听说有的懂蛇语,到时候我找过来学一学,说不定我们还能聊天。”
“哦……”
“也说不定最后,你想变成人就变成人,想变成蛇就变成蛇,还挺好。”刘潜尽力往好的方向想。
“那我也不要变蛇,我是人,我一辈子做人,呜……”
刘潜伸出手,想拍拍她安慰,她头一扭,扑进他怀里:“不要把我关进笼子里。”
他为难地说:“放在外面万一你跑了,找不到回来的路怎么办?”
南玉伤心大哭:“我再也不跑了——”
南玉每天沐浴时,都认真检查全身,看有没有冒出鳞片,所幸除了瞌睡,其他没有任何化蛇的迹象,皮肤仍然是光洁白皙。
年底,姓刘的宗亲都要赶回长安团圆,十一月末,多数人都抵达了。这是刘至登基后第一个年节,他和诸王两边都存着试探的心思。他自己忙,年底事情实在太多,就把刘潜抓出来接待亲戚。
他们兄弟两个明显一条心,二人的势力加起来,其他人要反抗可不容易,何况长安旁边的汝南王还莫名其妙没了,诸王听到的消息各不相同,都很离奇,但无论哪种,都是刘潜杀了人。这件事的威慑力还是很强,诸王都想知道,刘至现在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刘潜没那么多心眼,说接待就实在接待,陪着各路亲戚饮宴喝酒,聊天看歌舞,百戏杂耍,投壶对弈,还有射箭、六博、叶子戏,说到玩,那是他的强项。
对此刘至特地提醒他,输赢要均衡一点,不能只顾玩,多让让其他人,给点面子,别把谁逼急了,抡起棋盘砸人脑袋,他们家可是出过这种事的。
年前刘潜就忙着这件事,每天醉倒被人拖回殿里,次日醒来抹把脸,又有亲戚找上门。他换衣服的时候抱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这长安城里当垆的酒姬,哪个有我忙?”
出门时冷风一吹,他隐约头痛,走了几步,推出来他的内侍说:“不去了,告诉他们,我今天身体不适,休息一天,明天再去。”
内侍领命去传话,刘潜方向一拐,又去找南玉。
他最近都没去,南玉习惯了一个人吃,正在厨间准备做麻油豆花,就听到刘潜进来的声响。
她看着锅,向后退了退:“好大的酒气,你喝酒了?”
“这几天都在招待人,不得不喝,昨天喝到半夜才让我走。”刘潜把责任全推到亲戚头上。
“一大早就……嚯,脸都有点肿。”南玉回头看看,忍不住笑出来。
刘潜觉得没面子,他什么时候被人嘲笑过长相?两只手放在脸颊边争辩:“早上起来就是会肿,一会儿就好了。”
“行,那你坐下,我给你煮蜂蜜姜茶,醒醒酒。”南玉手还拿着勺子,弯着手腕推他,让他出去等。
他到外面桌边坐下,不一会儿,南玉提着茶出来,给他倒一杯,热气腾腾,温暖辛甜,刘潜喝下去两杯,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一点。
“这么辛苦?从前过年节也这样吗。”南玉坐在旁边看着他不适的样子,忍不住问。
“没有,以前大家见了面,就关系好的私底下聚一聚,现在不一样,不管是谁,来了都要找我喝。”刘潜放下杯子,无奈地说。
他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南玉没见过他这么疲惫的样子,笑着劝:“我看你还很累,再睡一会儿吧。”
楼里住的都是女孩,主要是她和连月,刘潜揉着眼:“这也没我睡的地方,桌榻都冷硬——”
南玉伸手把他抱过来,他顺从地随着她的动作,就被放到她大腿上。
软软的触感让刘潜愣住,南玉环着他,香气立时缭绕过来。他调整睡姿,心理和生理都极为舒适,软绵绵枕着南玉的腿,躺在她怀里,抬头就能看到她身姿。
耳边的小月牙也更明显了,这个月牙位置太偏,平时除非站在她左侧认真看,否则很容易忽视,况且她经常撩出头发刻意遮挡。
他看一会儿,提要求说:“我想吃那个,香橙炖蛋。”
南玉笑着说:“等回到广陵,叫他们做给你吃。”
看他失望,她又说:“我在王府时,广陵的厨师教我用萝卜块炖汤,说是清甜降火。我炖了一锅香蕈鸡汤,切进去几块萝卜,等会儿喝一碗。”
刘潜仿佛随着她的描述闻到了鲜美鸡汤。
不多时,侍女呈过来一碗豆花,送到南玉手里,目不斜视退出去。楼里面的人都是刘至精挑细选,绝不会多嘴好奇。
南玉舀起一小勺,送到刘潜嘴边。
甜软的一口咽下去,刘潜问:“这是什么?”
“杨梅豆花,也是解酒的,吃点清淡的休息休息。”
“豆花还能吃甜的?”刘潜嘴上质疑,但清爽口味和入口即化的触感都让他很舒服。
吃过小半碗,南玉看他实在困倦,就放下碗,拿起桌上香盒,手指尖沾上一点安神香料,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
她手指带着凉意,纤细柔软,刘潜觉得自己如同睡在美妙仙境,从里到外都被南玉安抚得熨帖。他一面享受,一面抓住南玉的手,朦胧昏睡中,亲吻她手背。
屋里仿佛有看不见的袅袅轻烟,笼罩着他们两个。
就在刘潜慢慢沉入安眠时,忽然有人拍门喊:“君侯,君侯,陛下找你!”
这一声又急又吵,南玉浑身一跳,摸着刘潜脸颊叫他起来。
他睁开眼,脸色比刚来时更差,语气硬邦邦朝门口问:“怎么了?”
“梁王今天抵达京城了,陛下叫您一起去招待他。”侍从扯着嗓子回答。
刘潜一脸怨气坐起身,南玉劝他:“既然是陛下找,还是过去吧,你要是不舒服,少喝一点酒,晚上早些休息。”
梁王跟他们兄弟两个关系好,从小一起玩,也是个心大贪玩的,于情于理都不得不去。南玉帮刘潜整理衣襟,他咬牙切齿:“偏要这时候回来,给我等着。”
南玉怕他控制不好,又劝慰几句,他赖到不得不走,才出门离开。缠缠绵绵送走他,不用迁就他的口味,南玉重新给自己拌了一碗麻油豆花,夹着鱼干和卤肉吃。
这一整天,从中午博弈玩,到晚上拼酒喝,刘潜都气势汹汹,最后梁王挤到刘至旁边哭:“我哪里惹他了,怎么回事啊,大哥你给我做主!”
刘至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抬头一看,他在跟厨师掰扯:“杨梅豆花都不会做?这不是一听名字就知道怎么做吗,是不是不想给我做,你们自己说,御厨就这种水平好意思吗?”
一副在别处受了委屈,火气很大的样子。刘至心疼他的厨师,劝刘潜说:“是不是你们南方厨师才会做,明年回来把厨师也带上。”
未央宫里什么厨师都有,但口味这种事太私人,刘潜现在南不南北不北,谁知道他爱吃什么。
刘潜放过厨师,跟他确认:“真的吗,我明年能带她回来?”
“这有什么假的。”刘至纳闷说。
刘潜看起来好像很开心,放过了一众叔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