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恋爱不行么》千夜星路

41、第 41 章

　　京都往东八十里，有一个镇子，叫西樵镇。这里并非是廖云回乡的必经之路，然而，此时此刻，廖云却衣帽遮面，带着身边唯一的老管家，风尘仆仆出现在了这这里。

　　这些年，他曾帮着荣亲王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做下了不少见不得光的肮脏事，对主子，算得上是尽心尽力。本以为等到日后容亲王一飞冲天，他就能飞黄腾达，声名显露于世人。谁知世事难料，一朝不慎，却是名声扫地，被迫离开了京城。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廖云已经不再奢望什么荣华富贵了，他心中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安然回到家乡。

　　而荣亲王的为人廖云十分了解，他绝非善与之辈。廖云可以断言，为了确保万一，荣亲王一定会派杀手来追杀自己。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这句话，曾是幕僚时期他经常和容亲王提起的。

　　今时今日，再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廖云心中只觉人生之荒谬、半生之荒唐。

　　进了客栈，关上房间的屋门，廖云才拉下了风帽，长长地叹了口气。

　　唯一一个跟在他身边的阿辛，笑着安慰道：“老爷，您也别太丧气了，毕竟，咱们比当初离开家乡的时候强多了，至少还攒了不少银子的。”

　　银子？

　　廖云在心中叹息着。

　　阿辛不明白，即便有银子在手，若是没有命花，那和没有又有何区别。

　　这一路上，自己特意避开了回乡的必经之路，乔装打扮，辗转至此地，还不是为了保全小命。

　　如今，眼看离京城已经越来越远，荣亲王的杀手也从未出现在左右。按理说，他应该高枕无忧了。可不知何故，廖云却从未觉得安心。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一直潜伏于左右，且从未离开。

　　家乡的老人说过，许多人在临死之前，都会有所感应。廖云的脑子里猛地冒出来这么一个惊悚的念头。

　　这是西樵镇最大也是最好的一间客栈。可是，屋内陈设、床上铺褥，还不及当时他家中下仆的房间。养尊处优惯了的廖云直到深夜，也十分闻不惯室内里这股霉味。

　　他听到旁边的老仆渐渐入睡，发出了沉重而有规律的呼吸声。幽深的秋夜中，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声响。

　　躺在床上的廖云双目圆瞪，眼神清明地看着屋顶，没有一丝睡意。

　　自从那日之后，廖云就再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经常彻夜难眠的他，即便入睡了，也会时时从噩梦中惊醒。在他的每一场噩梦中，不是陷于万人唾弃的怒骂声中，就是落入被人投掷石块的窘境。身上的伤口好了大半，可他心底遭受的创伤却一点没好。

　　到底是谁算计了自己？

　　其实，廖云的心中隐隐有着答案。

　　沈瑜，或者是沈克。

　　毕竟，沈瑜知道自己与人有染的事情，他最有嫌疑。在齐正寺事情曝光前，自己才刚刚设计了青芷的事情。只不过，由于沈瑜那小子太过奸猾，又没能奏效罢了。

　　说起来，从那回酸秀才的事情算起，这已是他和沈瑜第三次交手了。第一回，是酸秀才，第二回是青芷之事，而第三回就是齐正寺的事。前两次，自己主动出手，机关算尽，却丝毫不能撼动沈瑜半分。而第三回，沈瑜方一出手，就将他的半生努力，尽数化为乌有。

　　自认谋略过人的廖云，事到如今，哪里敢再小瞧这个年岁不大的纨绔公子。在他的心里，对沈瑜升起了一层深深的忌惮，甚至比其父沈克更甚。

　　毕竟，沈克那人，算得上是一位行为端方的君子，绝不会自降身份，如沈瑜和自己这般，栽赃陷害、旁门左道、无所不用。

　　离开京都前，廖云曾将自己的这些推断告诉了荣亲王。

　　可眼高于顶如荣亲王，会相信他这个失败者的话？廖云在心中自嘲道。

　　和其他人一样，荣亲王只觉得是自己行为不端，做事不密，才招致此祸。

　　躺在床上的廖云思绪如潮，往年的意气风华，半生得意，恍如隔世一梦，令他久久难以平静。

　　忽然，他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一个声响打断了。

　　本应紧紧扣住的门栓突然掉落在地，惊动了沉思中的廖云与睡梦中的老仆阿辛。

　　房门应声而开，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蒙面大汉提着一柄雪白长刀大跨步地迈了进来。

　　“有贼——”老仆阿辛的话音刚一出口，大汉就提步上前、一刀砍断他的脖子，也砍断了阿辛尚未出口的叫喊声。

　　廖云自然又惊又惧。他张口欲言，又恐步了阿辛的后尘，只能用惊恐的目光盯着对方。

　　听见周围有店家和客人的声音渐渐响起，可是，廖云的心里依然一片冰冷。

　　这贼人凶残之斯，自己能坚持到其他人赶来吗？

　　“你就是那个杀了我姐姐的贼人廖云？！”

　　“你姐姐，你是？”廖云声音嘶哑地问，不解其意。

　　“封氏阿梅!你应该记得！廖云，若没有你，如今，她本该安稳地活着，可是，你勾引了她，又抛弃了她，为了怕人知道，你还杀了她——廖云，像你这种无耻小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廖云心思急转。

　　封氏？对方是封氏的弟弟。廖云自认杀封氏的事情做得隐秘，若无有心人告知，封氏之弟是不可能追到自己头上的。

　　是沈瑜！一定是他！他知道封氏的事，而且一早就算计好了！

　　可笑自己还以为躲过了荣亲王的杀手，就能安然会乡，却没料到，沈瑜一路尾随，轻轻松松借了封氏之弟的手，便将自己算计置死。

　　廖云露出惨然一笑。他当日的判断没错，这小子果真是自己的心腹大敌。只是，事到如今，他又能做些什么……

　　封姓大汉说完这些，见他并未反驳，确认无误后，面露狰狞，劈头就是狠狠一刀，廖云看着雪白雪白的刀锋，心如死灰，索性连躲闪也不再躲闪。

　　长刀入颈，廖云当场身死。

　　客栈内的喧哗声渐近，封姓大汉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将廖云头颅砍下，用随身布袋包住，拎起来便大跨步地朝窗户口一跃而去。

　　客栈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附近。等接上了人，马车便朝镇外飞快驶去。

　　行了将近三十里地，天色微微发白。

　　马车上的人将一个包袱递给了那名大汉：“你朝西方而行，不远处便是一个小镇。那里是渭河上远近闻名的码头之一，来往的行商和苦力甚多，你只需小心一点，便可隐藏其中。等风声过来，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是，记住，再不要去京城！”

　　“小人知道。封某一介莽夫，能为家姐手刃仇人全是依仗你家主人。大恩不言谢，封某无以回报，必会对此事守口如瓶。万一事发，封某也会一力承担，请贵主人放心。小哥，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两人再无言语，相背而行。

　　这一日的下午，京城，满香楼，三楼包厢内。

　　一对风采如玉的璧人相对而坐。

　　沈一南笑吟吟地望着对面娇柔温婉的卓烟秀，心说，这种彷如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一颦一笑皆是风景，只可惜，美则美矣，性子却委实无趣得很。

　　只是，沈一南素来善于伪装。虽然心中对卓烟秀并无好感，却不妨碍他将话说得十分漂亮。

　　于是，隔壁包房内的小七目瞪口呆地听着系统不断发出提示：“卓烟秀对沈瑜的好感度+1”，“卓烟秀对沈瑜的好感度+6”，“卓烟秀对沈瑜的好感度+3”……

　　女主对沈一南的好感度蹭蹭蹭地一路上涨，很快就到达了一个令人惊叹的数值——90，然后，这个数字稳稳地停在了这里。

　　小七知道，这是由于系统限制的原因。在女主和沈一南关系达到下一阶段之前，好感度90就是顶峰。

　　而所谓的下一阶段，是男女之间达到更亲密的程度——耳鬓厮磨，比如摸摸小手，亲亲小嘴，做一些现代情侣经常做的事情。

　　不过，在古代，这种程度的亲密行为须得成亲之后才会有可能发生。因此，可以说，沈一南在刚才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就已经将女主对他的好感度，刷到了现阶段所能达到的最高值！

　　这让小七如何不诧异，如何不嫉妒。

　　自己辛辛苦苦送了几个月礼物，才将这个数字维持在60，可这家伙出场到现在，才一个刻钟而已，就刷到了最高！这家伙的魅惑光环，肯定是男女通用的！

　　“小白，去找小二，再加一道点心——桂香酥，不，要两份，我要打包带走！”

　　一想起自己日后没了送礼物的借口，不好再混吃混喝，小七决定暂且放下嫉妒之心，先打包两份点心带回去更实际些。

　　这边包厢内，解释完自己出来见沈瑜的理由，卓烟秀不知道接下来该找什么话题了。

　　“沈公子，既然您知道烟秀与二哥想法不同，小女子就放心了。只是，二哥他是关心太切，还请沈公子勿怪。”

　　“自然，在下明白，在下不会记恨二哥，也不会误会卓小姐的。”

　　“嗯……既然如此，小女子就不多叨扰了。”大家闺秀低着头，斯斯文文行了一礼。

　　“也好。为了小姐名声着想，在下就不亲自护送小姐回府了。一会儿，我让白纸替我护送小姐回去。”沈一南顺势下坡，丝毫没有挽留之意。

　　卓烟秀的一双美眸中不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只是，她到底是自持身份的大家闺秀，未曾显露半点，只含蓄地笑着点头应下。

　　走出包房，沈一南径直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卓烟秀好奇地往里面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略显眼熟的小丫头，仪态全无地卷着一张鸭饼往嘴里塞。

　　这是那天马车里的那个小丫头？

　　丹云提过，她好像叫小七。日常来府中送东西的也是她。

　　见三双眼睛齐齐地盯着自己吃东西，就是再厚脸皮的人也绷不住。况且，小七也不是那种不拘小节、视旁人为无物的狂妄之辈。

　　于是，她匆忙放下手里的卷饼，站起身来，牙齿微显，露出了一个自认和善的微笑。

　　只可惜，她的善意全然没被传递出去。

　　沈一南皱着眉，语带不满：“小白呢？”

　　说了要他看好小七，如今小七在，他却不所踪，这小子明显是没将自己的吩咐放在心上。

　　“他去打包点心了，马上就到。”小七替白纸解释。

　　毕竟是由于自己的关系小白才会离开房间，若因此连累小白被沈一南责罚，她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卓烟秀眉毛一动，嘴唇微抿。

　　那日她就觉得这丫头没规没矩的，一点都不像伺候人的样子。如今离近了观察，更是如此。

　　沈少爷训斥旁人，她丝毫不见紧张，还敢帮腔解释。可想而知，日常相处，也是没大没小惯了的。

　　“大……大少爷！”匆忙赶到的白纸见屋门口的少爷面色难看，情知事情不妙，说话都开始不利索。

　　幸好沈一南没有当场发作，只是神色冷然地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点心。

　　“代我送卓小姐回府！还有，这两包点心还请卓小姐笑纳。”他声音低沉，语气坚定，显然是不容卓烟秀或是白纸拒绝。

　　眼看少爷发火，白纸自然不敢说手里的点心是小七指明要的，只得歉意地看了一眼小七。

　　“卓小姐，这边请！”

　　白纸的招呼令卓烟秀连停留的理由都没有。只是，她到底心中不悦，意有所指地对沈一南说道：“沈公子，你这位丫鬟可真是有趣得很。”

　　明着夸奖，其实，话里的鄙夷和嘲讽之意，在场的几人都听得出来。白纸和丹云是下人，不敢多说什么。

　　至于小七，虽听懂了她的话，却弄不清楚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再加上自己的点心无端被抢，一时之间，她心情不好，也懒得多作解释。

　　偏偏刚才还善解人意、最是聪明人的沈瑜沈少爷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只是眼眉含笑，说：“原来卓小姐也觉得她这人有趣，倒和我想法一致。”

　　“呃……是吗？”没想到沈瑜是如此反应，卓烟秀愣了片刻，最后尴尬地笑着应和。

　　聪明机灵的白纸，早意识到气氛不对，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小七和卓烟秀之间。

　　“卓小姐，您这边走，台阶有点陡，小心脚下。”

　　“嗯，沈公子，小女子告辞了。”

　　不好再多停留，加上觉得颜面受损，卓烟秀低头道别，便带着身边的丫鬟离开了。

　　目送卓烟秀下了楼，确定对方听不见了，小七才瞪着恍若无事的沈一南，语带不满：“哎，你刚才怎么不解释清楚？害得我都成了狐狸精……”

　　“狐狸精是对女人的最高夸赞，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起这种夸奖？”

　　他的目光扫过小七干瘪的身材和平平无奇的样貌，尽是毫不掩饰的挖苦之色。

　　“沈一南！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刚才不解释，女主对你的好感度降低了5点！”

　　“噢。”他一点头，自顾自地在她身边坐下。

　　见他无动于衷、泰然处之的模样，小七哪里会瞧不出来，其实，这家伙对卓烟秀是压根不上心，所以，自然就不会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

　　这种猜测令小七不由地重重地泄了口气。

　　说白了，这个所谓的恋爱游戏任务，是她和沈一北专程为沈一南所设计的。为的是让沈一南能真心喜欢上游戏里的女主。

　　而所谓的女主对他的好感度，那只是他们设计出的一个标准。本质上来说，这个标准是为了激励沈一南，令他更加努力地追求女主。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实太残酷，沈一南刷女主的好感度刷得轻松之极，自己却永远是一副冷心冷情、不动凡心的冰块模样。

　　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即便两人成了亲，女主对他的好感度达到百分百，沈一南对卓烟秀的好感度，估计依然为零。

　　这种结果如何能让小七不感到失望。努力了这么久，小七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感。

　　他是不是不喜欢温柔贤淑的女人？

　　不可能吧！卓烟秀气质高贵、美貌大方、身材苗条，这种条件的女人他都不动心？！

　　见她将头埋在桌子上，沈一南不明所以：“你怎么了，被我刚才的话打击到了？”

　　小七抬头，白了他一眼，自言自语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唐僧为什么会看不上女儿国的国主，一心一意要去西天取经？”

　　“说什么呢，怎么突然想起西游记了？”

　　“哼！因为吴承恩写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孙悟空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生无情之人！”小七瞟了一眼无知无觉的沈一南，在心里说出了后面的话。

　　而这家伙就是天生石头心肠的唐僧，对女人丝毫没兴趣，满脑子都是追求事业、权谋天下。当然，人家唐僧是一心向佛，这位呢，是恨不得灭绝天下。

　　“胡话连篇！”

　　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点心被夺的事情而撒气，沈一南语气缓了缓，说：“这样，一会我叫小二再打包一盒桂花酥，你带回去慢慢吃。”

　　“是桂香酥——”小七嘟着嘴，纠正了他的错误。

　　“是是是，说起吃的，谁都没你明白。”他笑了起来。

　　见他这样，小七也不好再生气。

　　算了算了，就当长个经验吧，她早该想到，如沈一南这种大魔王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女人攻陷的。

　　也许，下个世界，换个类型的女人，他就会感兴趣呢。对，就是这样，要怀抱希望，化不可能为可能！

　　小七自我安慰完毕，很快打起了精神。

　　“少爷，我要两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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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追文的妹子们，有什么想法的，可以踊跃发言，欢迎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