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华落君

2、为谁春

　　回到府中，范君楠便急急开始沐浴，想要洗去那一身的汗意。
　　等褪尽衣衫将全身没入热水之中时，范君楠才觉得自己整儿个活了过来，每一处毛孔都在尽情地舒张、吐纳，似乎将一日的疲劳都全部洗净。
　　热气一熏，便有些上头，他躺在木桶中，只不过这次双手搭在桶沿又开始无意识地敲打边缘，脑内已开始飘飘然，却仍想着白日里那场对弈，靠着惊人的记忆力开始慢慢在脑海里回忆落子的位置和顺序，不时发出一两声“哎，早知道这一子就落在那儿了，我这脑子当时是被驴踢了吗”之类的话。
　　当悔意积聚到一定的程度，范君楠猛地把自己沉到木桶底部，任由乌黑的长发向上飘散，在水面随波逐流，间或有一两个气泡慢腾腾浮上来又倏地碎掉还证明桶底的人没有想不开。
　　过了一阵子，范君楠又突然从水中冒出，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叫唤道：“是谁三更半夜不睡觉吹笛子啊？！”虽是疑问的形式，但却是咬牙切齿的语气。
　　除了施衡北还能有谁！
　　没错！施家府宅就在自家隔壁，两家甚至只隔一堵墙！
　　原来那施、范两位大人年轻时便因棋际会，成了至交好友，等一同入朝做了官，两人更是将府邸选在一块，比邻而居。而不巧，范君楠和施衡北的居所正贴着这共有的一堵墙，隔壁一有什么大动作，那声响就随着风飘过来了！
　　笛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范君楠就着这笛声竟回忆起儿时的事。
　　小时候，他一惹错事就被自家老爹逼着站墙角背棋谱，半大的孩子总是贪玩的，哪能安下心来好好背书，但范君楠迫于自家老爹的“警告”只能乖乖贴着墙根背他的“春昼长，幸遇此韶光。盈宇宙，融和气象。藻底抛鱼尺，枝头弄莺簧，阆苑内百草芬芳，到惹起蝶乱蜂忙……”，实在无聊到要发霉，若是将那凉风一吹，真真觉得自己是天下顶顶可怜的人，不免唏嘘一番。
　　这时候，隔壁悠扬的笛声便响起来，直勾得小范君楠从屋里搬出凳子架在墙边，撅着屁股踩在上面往对面张望，虽然只露出一双眼，仍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小施衡北立在石凳旁静静吹笛，粉雕玉琢的，看得幼年的范君楠直流口水。
　　施衡北这时总能眼尖地发现他光明正大的偷窥，然后停下吹奏直直地望向他，道：“阿楠小心，莫要摔倒。”
　　范君楠也会照常冷哼一声，跳下凳子登登地跑向屋里再拖出来一把椅子架在原先的上面。等高度够了，就迈开小短腿跨上墙脊，在施衡北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虽每次不免在地上还要滚上两圈，粘的一身泥土草叶，他也只是仗着从小练出的结实皮肉随意拍打两下衣服，就朝早已目瞪口呆的施衡北扑去，一扑一个准！
　　后来等大了些，施衡北也不会再惊讶，有时甚至就站在墙边将手递给他，作势要扶他下来。范君楠自然不会接过，挥开面前持笛子的手就从墙上蹦下。滚倒是不打了，人还是照扑不误！
　　等再后来，范君楠索性就不爬墙了！

　　《画堂春》，之前没听过……我是个懒人，我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