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今様

13、13.

　　有那么几秒钟，混乱消失不见，只剩下混沌模糊的一片白。时颜处在其中，呼吸急促，摸不清方向。
　　他的声音，刺破了眩目的白光。

　　时颜泪眼朦胧，仰起脸来。
　　那一瞬，仿若时空错乱，她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一天。

　　她紧紧抱住他伸来的双臂，眼泪肆意流下。

　　///

　　七年前的时颜，跟这会儿比，还要显得柔弱不少。
　　她这种长得漂亮、性格又温吞的女生，像是受了欺负也不敢声张的，最受那些混小子的喜爱。于是开学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那一次，在校外的小巷里，她惊恐地被小混混拽住书包“邀请”，“一起去玩玩。”
　　也是晏礼，横空出世救了她。

　　彼时，时颜还不知道他有个笼罩着无数光环的名字。他给她的初印象，是个高挑淡漠的少年，模样好看，打架也厉害，一挑三下来，呼吸都没怎么乱。

　　小混混连滚带爬地跑了，临走前狠狠放话。
　　他丝毫没放在心上，在她面前蹲下。
　　她慢慢抬起头，看见了他的模样。

　　于是晏礼这个人，就跟一束光似的，径直照进她的心里去了。

　　自那以后，宛如小鸡崽的印刻现象，时颜对晏礼产生了深深的依赖之感，在类似全校集会的公共场合，总想第一个观察他在哪里。仿佛看见他，就能安心一样。

　　所以，哪怕经年重逢物是人非，她心底里也始终觉得，他是个好人。

　　而现在，他又一次救了她。
　　她的感觉没有错。

　　时颜浅浅吸了一口气，低头弯了弯唇。窗外，一侧是繁华马路，一侧是喧闹的商业街，霓虹灯在夜空下闪闪烁烁，人声鼎沸。

　　车子忽然传来解锁的声音，时颜一下子抬眸。晏礼拉开车门坐进来，伸手递给她一杯热咖啡。
　　她伸手接过。

　　浓郁的香气透过纸杯的缝隙，飘到鼻尖。时颜手指摩挲着杯子，试探着温度，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把杯盖打开。

　　她刚才哭过，眼眶还红通通、紧绷绷的。咖啡冒上来的热气，温温柔柔熏着眼角，很舒服。

　　晏礼没有急于发动车子，静静靠着椅背。
　　时颜的心情原本悬浮在半空，毫无着落，可见到他之后，莫名像是落了地一样，整个人被安全感笼罩。

　　刚才，她一路掉着眼泪，一路被晏礼带上车。

　　其实并没有受伤，只是后怕，如果他晚来一点，自己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还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又想起孤立无援的恐慌，围观群众的冷漠，那个人粗暴的拖拽……一股脑儿统统变成了眼泪。时颜越哭越委屈，最后甚至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嗝。

　　当时泪眼朦胧的，也没看清晏礼的表情。
　　不过，手里的纸巾，是他一张张递过来的。想必，把她的丑态也看在了眼中。

　　想到这里，时颜恨不得低下头去把自己埋起来。
　　她开始思索要怎么样，礼貌而避免尴尬地，跟晏礼道个谢。

　　谁知没等她想好，晏礼却先开了口。“好点儿了么？”
　　车窗将马路的嘈杂隔绝在外，也许是照顾她的情绪，男人有些放轻了声音，音色偏低，听着便多了几分温柔意味。

　　不知怎的，时颜眼眶又泛起酸意，轻轻点头，“嗯，好点了。”她嗓子有点哑，犹带哭过的余韵。

　　“你……”晏礼侧过身，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睛上，几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怎么走到那边去了？”时颜出事的地方，在他站位的反方向，因而他没有更快地发现。

　　时颜抿了抿唇，“我一直没看到你，有点着急。”

　　“以为我丢下你走了？”他意会，似是不可思议地轻笑了声，一手搭上方向盘，又顺着滑落下来，“你走反方向了。”

　　时颜语塞。
　　她方向感本来就比平常人要差一点。

　　“对不起。”时颜望着他，低头道歉，“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

　　“啊，”她愣了下，望向他的右手，“你打了人。”

　　“以前也不是没打过。”他浑不在意。

　　“……”
　　好像也是。

　　时颜仔细看他。

　　学生时代的晏礼，是个俊美少年，如今只不过变得略成熟一些，五官却还是那个模样，丹凤眼上挑，看人时，带着不经意的贵气与温柔。

　　光看晏礼的外表，实在是很难想象他揍人会这样干脆利落，事后，态度还非常嚣张无谓。

　　正想着，冷不防晏礼忽然朝她看过来，时颜被逮了个正着，有点仓促地移开目光。
　　她勉强镇定下来，“嗯……但是，今天情况不一样。”那会儿的小混混，其实只是青春无处安放的叛逆少年，可今天的，看起来却凶恶不少，像社会上的人。

　　她很担心他。

　　晏礼挑眉，“还能来寻仇不成？”

　　话音落下，他的手机，响了。

　　///

　　做完笔录，已接近半夜十二点。

　　时颜出来时，第一时间四处找寻晏礼的身影。值班的女警递来一杯热水，好心告诉她，“你男朋友还在那个房间。”

　　“谢谢，他不是我男朋友。”时颜接过，有些犹豫地问，“这件事是他的错吗？”明明，应该属于见义勇为。

　　女警沉吟了下：“主要是，对方伤得有点重。”
　　“是他先扯我的。”时颜急忙亮出衬衫上的褶皱。

　　女警看了眼，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接到报案时，她以为那男的是被专业拳手打了一顿。牙齿直接掉了一颗，好几颗松动了，脸肿的老高，肋骨还断了两根。

　　“你朋友以前肯定练过，不然，不会把人打进医院。”女警也挺为难，“所以，虽然是对方图谋不轨在先，但你们也要做好赔偿医药费的准备。”

　　只是赔偿医药费，时颜略松了口气，“那他，不会留下什么……案底吧？”

　　女警还未回答，笔录室的门已经打开，时颜看到晏礼，连忙走过去。

　　也就是她，进警/察局做笔录，拘谨得像是小学生误入大人的世界。惊慌都写在脸上，像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

　　晏礼勾唇，“没事了。”

　　时颜这才感觉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眼里绽出笑，“那就好。”

　　“只是拘留几天。”他看着她骤然放松的模样，轻描淡写地补充。

　　拘留？？？
　　时颜的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有些着急地上前，“怎么会拘留呢？不是赔医药费就好了吗，是那个人先对我动手，为什么还要拘留你……”

　　她不知道这个处分是否公正，非常后悔没有研习过法律。想到晏礼即将被关进去，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在眼眶里打着转。

　　“哭什么？”晏礼走到她面前，“我没钱赔医药费，当然只能拘留了。”

　　原来是这样，时颜连忙道，“我有的！”像是为了证明，她开始在包里翻找起银/行/卡。

　　这时候，旁边的警察像是看不下去了，“姑娘，不会拘留你朋友的啊，已经达成和解了，赔钱就行。”

　　他刮了晏礼一眼，无法理解这人欺骗小姑娘眼泪的恶劣行为。

　　做笔录时，他就觉得这男人不太规矩。
　　根据报案人的陈述，晏礼对他的脸打了一拳，临走时，又踹了他两脚。根据伤情鉴定报告来看，报案人哭爹喊娘，不是故意夸张。

　　被问到这些细节，晏礼并不否认，点了点头，“是踢了两脚。”

　　踢了两脚。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警察简直想给他鼓掌了，“你的两脚，把人家肋骨踹断了两根。”

　　“才两根肋骨，”他似是有些遗憾，明明在笑，眸中却凝着很冷的情绪，“他应该感谢我，没往那儿踢。”

　　警察听不下去了，“注意你的态度！”
　　……

　　虽说打人的态度嚣张，不过，被打的这个，也并不清白。面对时颜的指控，他坚持声称自己喝醉了酒，认错了人。

　　警察们其实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无奈以目前的情况，难以对他采取措施。因此在文身男小人得志拒绝和解时，他们出面做了调停，并警告了他。

　　所以，哪里要拘什么留。

　　时颜望向晏礼，都到了这时候，她最信任的依旧是他。

　　晏礼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心虚，淡定而优雅地迈开长腿，“走了。”经过她身边时，他忽然放轻了嗓音，“回家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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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